五条-04-
等了三秒,无事发生。
五秒,无事发生。
十秒。依旧无事发生。
……一分钟。
已经在店门口等了五十秒的苍秋实扭头用疑惑的表情看他。
五条悟:“……”
他“嘁”了一声,拎着笼子走在了苍秋实的前面。
这个高中生人高马大的,步子自然迈的也大,一不留心的话,对和“光年幼时就有上亿高额悬赏金的、拥有颠覆世界才能的天才咒术师”相处没有感到丝毫荣幸的女性就会被他遥遥地甩在背后。
和好友夏油杰玩玩这种“较量谁的思必得更快”的幼稚小游戏挺有意思的,但是一个普通人他碾压的毫无悬念,再说他们也不是那种关系。
但是五条悟大少爷是会迁就他人的君子人设吗?并不是,于是他不得不走一段路,停下来看着被甩出一大段距离的她优哉游哉地赶上他,然后再拉开距离,再停下来等……如此往复循环。
“妈妈,你看那个大哥哥,他好像一条狗噢!”
“嘘!不要乱说话啦!”
五条悟凶恶地瞪了过去。
但是,的确。
这种行为,看起来简直像有一条无形的牵引绳圈住了他的脖子,迫使他无法远离她太长距离一般。
原本只是不耐烦等人的大少爷瞬间理解了这一点,并“嘁”了一声。
“喂,你走前面。”
在苍秋实投来疑惑的视线的时候,五条悟说,“不是说带我去你家吗?自然是你来领路啦!”
“你不是知道我家在哪里吗?你可以先去我家等我。”
“不~——要,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限制了老子的速度啊——就像决定了木桶装水容量的不是最长的那块木板,而是最短的那块木板啦,最——短——的那块。”
五条悟说到“最长”和“最短”的时候,不仅加了重音,还刻意比划了一下他们二人的身高差,把“都是你这小短腿儿的错”明晃晃地写在了那张居高临下的脸上。
“欸?所以我说,你可以不用等我先走的,”
苍秋实善解人意地说,“啊,是我没把钥匙给你的缘故吗?”
她从包里掏出了钥匙:“给。”
“……嘁。我不要。”
可五条悟看了她一眼,插兜潇洒转身,“别想命令我。”
他走了几步,扭头发现苍秋实站在原地没动,不由露出了法式嫌弃脸:“怎么了?”
“不是说,”苍秋实虚握着拳掩在了唇前看他,“要让我走在前面吗?”
“哈啊?难道你想让我退回去跟在你后边?”
五条悟果断拒绝,“没门。想都别想。没有谁能让老子走回头路。话说你倒是快点啊。”
“不。没有哦。顺带一提,我的速调是正常的。而且,我看你也不像有什么急事的样子。”
苍秋实迈开步伐,在此期间她一直看着他,好比围绕着太阳转动花盘的向日葵,直到越过他时才收回了视线。
五条悟被她细致的打量看的有些不自在,干脆左手扶着脖子看向了空气,开始思考起了不对劲的地方。
昨天、昨天晚上,更之前的昨天傍晚,这个女人是这个态度吗?
紧张、戒备、期待……苍秋实反馈于他的这些情绪都是五条悟所熟稔的、他人对他形形色色的态度中常见的部分,并且趋于平缓,和她柔婉的性格也没有什么太大出入。
上层的老家伙们重视的等级、秩序、纲常在随性自在的五条悟看来没有比路边的野草更多出几分价值,他也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蔑视的态度。
故而在他们看来,五条悟就是一堆不知何时会爆炸的tnt,一座不知何时会喷发的休眠火山,一叠不知何时会降雨的积雨云。于是,便在畏惧之余生出了戒备。
想要桎梏。
想要控制。
想要压榨。
亲仁善邻的你来我往之下,藏匿的,是伴随着五条悟与实力成正比的不可控性指数函数爆炸增长的、越来越剧烈的尖锐矛盾。
没有直接利益相干的其他人,多数和五条悟相处时也带有紧张与敬畏之情。
简单总结,大部分知道五条悟“咒术师”这一身份的人,是tnt周边还来不及撤离的居民,是山上以及山脚的森林动物,是出门没带伞或者被子晒在家里阳台但出门上班上学家里没人的人。
五条悟其实挺珍惜能和他好好相处(起码在他单方面看来如此)的人们的,当然,这不意味着对他态度和缓的人他就会腆着脸上赶。
毕竟他不是“渴望知己的孤独型天才”,或者是“在角落忧郁舔伤口的玻璃心型天才”,而是“这世上还有比五条悟更完美的生物吗?没有了!的老子型天才”。
在友人夏油杰出现之前,五条悟一个人也活的很好很畅快。
五条悟青少年的骄傲让他不会主动靠近一个对他摆明了疏远态度的人,可是五条悟青少年的好奇又让他对未知事物穷追不舍。
昨天、昨天晚上,更之前的昨天傍晚,这个女人是这个态度吗?
五条悟能理解这种紧张感来源于男女之间天生的力量差,但是为何一夜之间她的态度就转变的如此之大?
那种随意。
那种轻松。
那种闲适。
被掣肘的弱者为什么能那么自然熟地邀请强者上门独处?
……难不成是因为他的美貌。
啊。这个可能性超——大的。不,就是这个答案了吧。
(姑且)得到了答案、原本对这个小问题也没多上心、只是纯粹打发散步时间的五条悟得意起来,并且转瞬就被在苍秋实背后、随着她的步伐来回摆动的麻花辫转移走了注意力。
他一开始盯的是她的后脖颈,但是她的麻花辫扎的松松的,被挡了大半;于是他的视线便顺水推舟地下移:黑色的麻花辫的末端,一根红色的丝带系了个蝴蝶结,下面的一小截散在腰间。
……有点像小猫的尾巴。还是系了蝴蝶结的那种。
五条悟盯着苍秋实来回轻晃的“尾巴”,手指蠢蠢欲动了起来。
他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一般想干什么就会直接出手,因此——
“我的脊梁都要被你盯穿……”
她转过身无奈地说。
话没能说完。
因为巧合,五条悟的手落在了不该落的位置上。
他反应过来了。但他是在突发起来的好奇心起、捏了一下才收回手的。
“什么嘛,”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也没有那么软。也不会像棉花糖一样掐一下就陷进去得很夸张。”
他不快道:“那些anime、漫画还有游戏cg未免也太浮夸了吧!”
“当然了。你当女性的胸是什么啊……又不是装满水的气球,再怎么说,里面也是乳腺组织和脂肪组织啊。幸好我是成年女性,发育期的少女被你这样捏一下,可是会很疼的啊。”
“哦~!”
五条悟露出一副“学到了新知识”的表情。
“而且,你这是算得上性骚扰了。”
苍秋实严肃地皱着眉头。
“嗯……”沉吟了一会儿,五条悟问,“那你要把我扭送进警署吗?”
他倒是有些期待起去局子里捞人的那些老家伙的表情该如何精彩纷呈了。
“那样太没效率了。你又不是见色起意只是纯粹好奇……因为你没有恶意,判断成意外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以后你也不会这样对别的女性随便下手吧。”
“嘁,不送吗。”
五条悟问,“一般女性挺在意这个的吧?”
“……不,你的意思是,一定要我尖叫,然后当街甩你一个耳光,骂你是色狼才行吗?”
“啊?你怎么可能打得到我啊?”
苍秋实摁了一下额角:“你不是还有事找我吗?”
五条悟总算是想起了他此行的目的:“有事是有事,不过现在也不……”
“好了。”
苍秋实把手臂抬高,在五条悟的胸肌上用差不多的力度捏了一把就松手,“我也摸了。连话没有说完整的流程都一样。咱们俩扯平了。”
五条悟:“——”
墨镜随着他低头的动作下滑,那双蓝色的眼眸就这样怔愣地看着苍秋实。
五条悟:“——————你。”
没有丝毫的狎昵,也没有什么嫌弃,眼前的这个女性,真的只是单纯地不赞同那些拖沓,所以才想要由她来兔起鹘落地快刀斩乱麻罢了。
为了直截了当地进入正题。
但是呢,被这么说,被这么对待,对五条悟来说还真是人生破天荒头一回。
他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你”字之后,他默然了良久,最后大笑了起来。
“……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妈妈,那边的哥哥姐姐在互相摸来摸去欸!”
“啊哟,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世风日下!不要看,快走!”
“……哈啊,啊哈哈……”
五条悟擦掉了溢出眼角的生理盐水,“这算什么啊……你还真敢啊!……唔~——不过,你果然很有意思啊~”
苍秋实戴上了微笑面具:“您谬赞。”
“那,我万一真的是那种性|欲猖獗的变态怎么办啊~?”
五条悟耸了耸肩膀,“那你可就错过了为民请命的最好chance啦?”
“我对我看人的眼光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苍秋实回答,“不过,为了防止你恶作剧,我们俩接下来还是并排走吧。”
“嘁——说的你好像很了解老子一样!话说,我们昨天才认识的吧!”
居然被看穿了行动!——孩子气地不服输之余,五条悟回想起来那个小问题。
为什么这个女人,自昨天夜晚一别一来对他的态度产生了天壤之别?
五条悟并不了解苍秋实,他能明确的是,她身上有谜团,再怎么不济,也够他找好一段时间的乐子了。态度之变,原本相较于她身上的其他神秘之处,在他看来根本不值一提,可是……
“我知道了!你觊觎老子美色!”
“不,在我看来你很年轻,不是和我一个辈分的。”
“你找不到工作所以自暴自弃!”
“实际上我已经准备自己开店了。”
“那莫非你是得了不治之症,所以想在死之前和我来一炮吗?”
“这么想也太失礼了。”
一路上,五条悟天马行空地列举着苍秋实的“悲惨可能”,被她一一滴水不漏地平静堵了回去。
就算是五条悟,想象力也有尽头——五条悟不得不承认了这个事实:“嘁。”
而且,总感觉,和昨天不同,今天反倒是他在不断吃瘪啊?
话说起来,他拎了一路的装了连四级都挤不进去的不入流的咒灵的铁笼——这铁笼在普通人看来也够奇诡吧?
为什么那女人一副从善如流地就接受了的样子啊?你好歹倒是问一下啊喂!为什么不好奇啊!
五条悟不痛快地嗤声,铁笼里的不入流咒灵互相抱着,两股战战,汗水都要快被吓到滴涌成泉了。
——假如不是年轻咒术师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旁的女性身上,说不定他真会兴致勃勃都研究起“被恐吓的咒灵究竟能否流汗”这个课题呢。
话说回来……
昨天晚上的时候,他还感到过奇怪的气息……应当是和那小鬼说的“猫”有关吧?
结果今天却兴致勃勃地空大了:出发钓鱼达到岸边,才发现水里面的食人鱼都滑不溜秋的跑了个精光啊!
紧张的刺激和意外的危险呢!不愉快,真是太不愉快了!
他可是说好了护送她回家的,这么风平浪静的,最多出现一两个野生的地痞流氓——结果出现的时候还很热情地朝她打招呼问她要不要帮忙……那他岂止是大材小用!简直就是穷奢极侈!
五条悟气呼呼地走在苍秋实身边,苍秋实看着他时不时“嘁”地嗤声,不禁想到了猫和狗。
猫,还有狗,人类社会中最常见的动物。因为叫声,别称又有“喵喵”和“汪汪”,以及衍生的“喵星人”还有“汪ちゃん”……
所以,她身边的这个叫声独特的、真名不明的生物,是否该叫“嘁嘁(ちち)”……?
苍秋实也这么问了。
“?”
五条悟眯起眼睛思考了一会儿,从乳(ちち)和父(ちち)中挑选了一个对他更有利的,接着兴致高昂地回答,“欸,原来你的性癖是这样啊……!虽然我比你年轻,不过我对你很感兴趣,所以你这么叫我我也不会有负担——毕竟我很强,想依附我的人也不少,你大可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苍秋实再度停下了脚步。
就算是她,也不得困惑地看着这个自顾自就忽略了她的前缀说明的少年,然后,感叹生物的多样性,以及人类真奇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