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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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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蝉在叫。

    “……”

    身为友人的悟在喋喋不休。

    “……”

    是,是这样啊。

    与一年之前不同,现如今,他已经能够不间断地维持无下限咒术了啊。

    “……以前一直在做的省略掌印的步骤已经很完美了,现在还有练习同时发动复数的‘赫’与‘苍’……”

    “……”

    听到一个熟悉的字眼,夏油杰涣散开的意识集中了一点。

    “夏油!”——

    然而潜意识中期待的声音并没有响起,像是逃避水面上不断巡游的鱼鹰一般,意识深深地再度潜入潭底。

    认知到的唯有一点:曾经并肩的友人,已经成为了“最强”。

    那么,他呢?

    一年前,意气风发地对着嚎啕大哭的星浆体少女说“没关系,因为我和悟可是最强的,所以你可以自由选择未来”的那个少年呢?

    “杰,是不是瘦了点?没事吧?”

    友人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姿态,当然,夏油杰清楚,他的关心并非伪物。

    可是——

    “怪物。”

    内心深处,有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用他全然陌生的语调,忌惮又嫉妒的说,“这已经不是人类该有的成长速度了。”

    啊啊——……我,究竟是什么劣等的存在、啊……

    唯有自我厌恶在飞快增殖。

    “是不是挂面吃太多了?”

    那双美丽到可怕、抑或是可怕到美丽的蓝色双眸从吊儿郎当的墨镜背后,将光箭一般的视线投向他。

    “……还是说,和谁闹别扭了?”

    他说:“我注意到了哦,有一段时间,杰你不经常丢下我一个人就直接失踪嘛~连硝子都问我你在哪儿啦!反倒是这一个星期,你常常待在学校里?”

    他把胳膊肘放在了夏油杰的肩膀上,微笑道:“我们可是最强的,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们无法踏足的吗!”

    “……”

    那双蓝色的眼眸,和遥远的天穹一个色彩,充满了不可控制、无法预测的野性与野心。

    夏油杰想,如果是他遭遇了和自己一样被落下的困境,他会怎么做?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若无其事地与秋实小姐调情?在她的鼓励下迎头赶上?

    ……真令人作呕。

    对想象中代替他、被秋实小姐亲密地抱在怀里的五条悟,尤其,对居然这么想的自己。

    亵渎了自己的友人,还有自己……根本分(不)不(敢)清(明)楚(白)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对待的人。

    不值得。

    他,根本不值得被这样温柔对待,无论是悟,或者是秋实小姐。

    因为,他们两个都是很好的人。

    这个世界上,他再也找不出比他们两个更好,他更喜欢,更想靠近的人了。

    ……别再这样看他了。

    这副丑陋的姿态,倘若被他们觉察到——

    “……没什么。”

    夏油杰拂开他的手,后退一步,转身回宿舍,“苦夏罢了。”

    只是苦夏?

    可是,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在走一条随时可能会断的钢丝一样嘛。

    家入硝子盯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神情意味不明的五条悟,总感觉他好像知道些什么。

    像是为了远远地逃离,也像是为了反驳友人的话,也像是为了像所有人证明“我很好,我没事,请不要担心我”,夏油杰开始频繁地一个人出任务,忙到脚不沾地,把自己支使地团团转。

    祓除,吸收,不断反复。

    咒灵的味道,像是长出蛆虫的动物肥油炼成的硬块。

    祓除,吸收,不断反复。

    咒灵的味道,像是炖煮过的雨季发霉的脏臭衣物。

    祓除,吸收,不断反复。

    咒灵的味道,像是被大鱼胃里清理出来的消化到一半的腥臭鱼虾。

    祓除,吸收,不断反复。

    ……要不断地变强,他得尽快地变强才行。

    ……可是却一不小心受了重伤。

    好歹他也是特级咒师啊,居然会被这种杂鱼咒灵伤到……哈,这就是真特级与伪特级的区别啊……混账啊,居然还敢伪装成秋实小姐的样子。

    “……夏油……?”

    雨滂沱而下。

    咒灵,莫非还有灵魂吗?诅咒他直接让它被祓除得碎尸万段,所以追了上来。

    雨倾盆如注。

    好啊。踉踉跄跄的夏油杰动了动手指。那么这次就碎得更加彻底一点吧。在他的血被雨全部带走之前。

    “夏油!——”

    但是抱住他的却是一具温暖真实的女体。

    再次取回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他们初见的那个房间里。伤口被包扎上了绷带,也上好了药。

    “一个月了……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啊夏油……!”

    “——”

    等回过神的时候,夏油杰发现自己已经逃遁地远远了。

    说不定门也被撞坏了。

    真厉害呢。他。用这样失血过多的虚弱身体落荒而逃。

    真丢人啊。他。只是意识稍微有点消散而已,身体就自顾自地跑到秋实小姐那儿了啊。给她带去麻烦了可如何是好啊。

    结果,让她哭了啊。

    让不管遇到什么困境都能逆流而上,保持希望的人,露出了那样伤心的表情。

    而给他检查身体的家入硝子也没问他在哪里得到的专业治疗,而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三年的同学情谊,我可只问这一回。”

    “……”

    夏油杰宛如锯嘴的葫芦,家入硝子气得白眼都懒得给这个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翻一个。

    伤还没好完全,他便继续着之前的高强度工作。

    就算是,为了秋实小姐眼中的那个世界。

    ……可是。

    为什么?

    他所见的,只有非术师对术师的压迫,常理对非常的偏见,弱者对强者的诬蔑。

    为什么啊。

    明明,他早就知道的,世界的阴暗面的确存在。他是知道这些,仍旧挺身而出用性命去奔波的。他相信,自己有能力改变那些不公与丑陋的。

    可是为什么啊。

    他越是想要想去见她眼中的桃花源,却越是见到了地狱绘卷?

    ……为了谁?

    磐星教的分部,一脸漠然空无的友人抱着盖着白布的少女,一个年轻、鲜活、天真但本性不坏的生命的逝去,而周围的人们围拢他们,为(星浆体)她之死鼓掌,欢乐地像是在庆祝?

    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你们是在为什么而笑?为什么而鼓掌?为什么而庆祝?

    “这些家伙,要杀掉吗?”

    友人问,“现在的我,应该不会有心理负担。”

    “……”

    他顺着阶梯走入深深深深的腐朽地下,白布被风吹开,露出一张死不瞑目的脸。

    梦幻的,温暖的,成熟的脸庞,会露出充满母性光辉的笑,也会摆出孩子气的拙稚表情。

    然而,现在,只是五官僵硬而扭曲地镶嵌在青白的死肉上罢了。

    “啊,有什么不好呢?”

    他听到了自己与现世中截然不同的答案,更听到了堵塞已久泛滥成灾的江河奔涌入海的畅快咆哮。

    意义啊——

    杀掉这些妨碍他的猴子、连意义都不需要啊。

    夏油杰从畅快的血肉横飞中醒来。那种指尖犹带的、撕裂滚烫的人体所触碰到的温度的感觉,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苍秋实一面。

    “……假如,我做了在秋实小姐看起来不好的事情……你还会愿意见我吗?”

    “要是夏油真的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情,我不会视而不见的。”

    “因为,我喜欢夏油嘛。”

    “因为,和夏油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开心。是真的很开心哦。”

    ——“店长三天前动身回老家了。”

    前台用冰冷的语气回答。

    “对了,”

    她露出了被诅咒一般的笑颜,“你不知道店长去了哪里吧?”

    “……”

    夏油杰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毒辣至极的阳光下,“……骗子。”

    可是,世界没有一个人见不到一个人就不运转的道理;更何况,还是前者先避开的后者;要是想见就能随随便便地偶遇,那才是真的不讲道理呢。

    在夏油杰活的浑浑噩噩的时候,大事件发生了——

    两天前,被排遣给前途无量的二年级们的、二级咒灵的讨伐任务,实际上是校方的情报出错,是一级的产土神信仰。

    前往的两个二年级生都受了重伤,一个甚至是被抬回来的。

    据说,险些全军覆没——要是没有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那里的特级咒术师五条悟出手的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往咒术高专校内带进了一名受害者,高层也难得没有恶心谁。

    夏油杰对受害者和高层都没兴趣,在看望过两位后辈后,他被同为特级的九十九由基拜访了。

    “我和高专的理念不一样,我想要从根源下手创造一个不会产生咒灵的世界。去除全人类的咒力,让全人类都能控制咒力——方法无非就这两种了吧?……当然,夏油君,你的‘把非术师斩尽杀绝’从原理上而言是可行的。”

    “对了对了,拜托帮我和五条打个招呼——明明就在高专内,我却找不到他,看来是被避开了啊~……不过,再怎么说,我们作为三个特级,日后可要好好相处啊。”

    “——啊,还有。”

    不速之客在告别时说,“不用在意星浆体的事。天元很稳定,因为有新的星浆体。就是星浆体也还真是多灾多难哪……五天前回老家,结果又是被活埋,又是被诅咒咒杀什么的……”

    夏油杰:“——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九十九由基还是捕捉到了。

    她问:“你不知道吗?就是那个被抬回来半死不活的受害者啊。要不然,你以为高层为什么不摆脸子给五条?”

    “我问的是名字。”

    “诶诶,谁会去特意记星浆体啊……你等等啊。”

    夏油杰的问题莫名其妙,但是咒术师也都是一群不会循规蹈矩的家伙。没有什么利益纠葛,女性咒术师便懒洋洋地思索了一番:“好像叫……什么、唔……‘苍、秋实’?”

    她笑道:“大概是这个名字吧?”

    “——————”

    连呼吸都要断掉了。

    连心脏都要停止了。

    连四肢都要笨钝了。

    连血液都要灼干了。

    连心神都要颤裂了。

    连魂魄都要震散了。

    ……不要——

    夏油杰奔驰在校园里——以往寻常的路径在他的眼里,宛如伸出一只只手妄图延迟拖累他脚步的可恨沼泽,又像是弥漫起了不自量力的烦人雾霾迷障,夏油杰干脆召唤出赶路用的咒灵,连班主任夜蛾老师愤怒的“杰!?你在干什么!”的叱责都忽略了个彻底。

    ——不要抛下他啊……!

    鸟型的咒灵控制不当,失误提前一步消散,背脊上的夏油杰狼狈地摔在地上——这本来是不可能的事情,夏油杰不单可以用咒灵操术娴熟地操纵收服的咒灵,论及□□神经的反应能力,他也决不会逊色最强多少——他根本来不及顾忌身上的尘土,面不改色地立刻掰正了自己的腿骨,便急匆匆地打开了那道安顿着受害者的门。

    “秋——”

    惧躁到干涸的嗓音截然而止。

    ——夏油杰目之所见,是他的友人将他的心上人亲昵又熟稔地拥抱在怀中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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