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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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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离正给缙云把毛巾搭到床边,闻言眼睛一亮:“啊,是沐小姐。”

    沐小姐?

    缙云问号脸。齐沐?怎么就成沐小姐了。

    殷离噔噔噔地跑出去,果然见齐沐之后齐澜和闽哲正从一个乾坤袋里往外掏东西,大包小包已经摞了一小堆。

    齐寻便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地嘱咐一句:“小心点。”

    “齐少主。”殷离对他行了一礼。

    齐寻点了一下头:“这几日雪化,天又冷了不少,还过得住吗?”

    “过得住过得住,您送了那么多衣裳被褥吃食,还有暖符,往身上一贴就不冷了。”

    缙云在屋里听得清楚,难怪她刚刚见殷离身上的衣裳新鲜,灶房里的东西也不太一样,敢情都是齐家给的。

    齐寻:“要不是你姐这样,离不开这里,合该让你们搬去府上住的,院子都辟好了。”

    殷离:“啊,这……这怎么好意思,也太麻烦您了,我们在这住着也还行……”

    “齐寻。”缙云收拾好了,从屋里出来。即便春寒瑟瑟,她却还是那身衣裳。

    不过,修行之人,灵力运转,维持体温也不是什么难事。

    “云姐!”齐沐第一个高呼过望,兴致高昂地就往缙云这边扑。

    齐澜要拦已经拦不住了,只能拼命地狠狠咳了几声。

    “咳,咳咳咳……”

    齐沐脚步一滞,动作僵在了一半,弱弱地回头看了眼她爹和哥哥,扭捏地端正了姿态,神色有些尴尬。

    缙云不明所以,看了看齐沐,又看了看齐澜和闽哲,那两人也是一脸别扭,目光心虚地垂在别处。

    “干什么?”缙云心中预感有些不妙。

    齐沐纠结扭捏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磕磕巴巴地答道:“阿爹说,我应该喊你……喊你师、师叔……”

    “……”

    缙云的眼角抽了抽,什么鬼喊她师叔!齐寻这家伙,以前在鸣溪谷就老爱往自己脸上贴金,说什么算是她师兄,她可从来没同意过。

    她狠狠的一瞥扫到了齐寻身上:“谁是你师妹!”

    “好歹我们也算半个同门,喊一句师……”

    齐寻的话还没说完,便让缙云浑身嗖嗖的冷气逼得打了个磕巴,生生转了话头。

    “你要是不答应,那就让他们唤你……云姑姑?”

    齐澜和闽哲正搬着东西,手一颤差点没拿稳砸了自个儿脚。他们相互使了个眼色,识相地离齐寻远些,免得被无辜波及。

    缙云一听,刚想松下来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立马就要闭门谢客。

    “殷离,把那些东西扔出去。”

    “啊?阿姐……”

    “怎么,你被收买了?”

    “我没有!”殷离立马表了衷心,虽然把那些好东西扔出去是挺可惜的,但还是他姐比较重要。

    院里顿时闹腾腾的,难得地有了些人气。

    缙云已经转头回了屋,齐寻寻了个借口将几人打发了出去,才到门边轻轻敲了敲。

    缙云看了他一眼,在桌边坐下:“你不是在上京吗?乾元宫肯放你回来?”

    “不肯,闹掰了。不过,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哪还管得上我。”齐寻轻着语气,多少有了些当年的模样,“缙云,你的伤,没有大碍了?”

    “嗯。”

    “可是真的?你别尽忍着不说。”

    “你是来教训我的?”

    “什么叫教训,我就是来关心关心你。”齐寻老大的不乐意了,“以前就是个不死不休不吭声的性子,玉林先生给你操的心全谷都知道了。”

    他提了玉林,缙云的动作约略一顿,也就不说话了。

    齐寻试探地往屋里走几步,见缙云没赶他,也就坐到了她对面。

    “那日,在旸山……动静那般大,我隔着老远,就已经寒毛倒竖了,更何况你就在其中。黑气也好,雷罚也好,都不是那么容易扛的,你真好了?”

    缙云抬起眼,目光淡漠如水:“你是来关心我的,还是来打听虚实的?”

    齐寻被噎了一下。

    他那时虽然总与缙云抬杠,但不得不说也勉强算得上故交,后来在上京的人情场子里混久了,更觉得谷里的那段日子干净纯粹。他不希望缙云出事,关心是真的。

    但也的确存了探听虚实的心思。毕竟缙云那会儿身手便很好,听齐澜的意思如今修为更高。要知道,黑气与雷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熬过来的。若真如此,说不定也是他们齐家对抗乾元宫的一股助力。

    齐寻尴尬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瓷瓶放到桌上:“来给你送药的。这是固灵培元的药,你被黑气折腾过一番,用一用总归没有坏处。”

    缙云接过那瓶子,拔了塞子倒出来五颗圆滚滚的药丸,确实是固灵的好东西,价值不菲。

    “很贵吧,这得要多少银子?”

    “不贵不贵,花不了多少。”齐寻的神色间带了点往日的趾高气扬,一会儿又暗了神色,轻轻低喃了句:“毕竟,我因你的祸得了福,什么都不做,也太过意不去了。”

    缙云正把那瓶子药收进自己的囊中,没太留神听他说什么:“嗯?”

    “没什么。”齐寻干干地咳了两下嗓子,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商先生……”

    缙云的脸色一沉,齐寻便心下了然了。

    旸山里,他虽隔得远,但也看得出来,商予今伤得极为严重,只是当时百家蜂拥敌对,他挽回不了也反对不了什么,只能是让自己的人混在人群里装装样子,或者趁乱提他们挡下一招半式。

    之后允芳仙上称病,乾元宫大乱,宣州也就不再顾及什么,硬是出京北归,也算是撕破了脸皮。

    自从上京回来,齐寻两三天便要来这里一趟。虽然缙云一直闭关不出,殷离又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出什么东西,但宣北毕竟是齐家的势力范围,各种眼线信息汇集到一起,也就推出个七七八八。

    商予今逃不过这一劫。

    如今缙云这状态,一看就知道推的没错。

    齐寻没再问这个问题,他话锋一转,问了个更让缙云震惊的。

    “商先生……是玉林先生吧?”

    缙云眨了一下眼,绷着的侧脸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嗯?为什么这么问?”

    齐寻毕竟在上京混了百余年,周围尽是些虚与委蛇的狡猾家伙,看人眼色的功夫早就练得非比寻常。

    他之前就听齐澜和齐沐说过商予今和缙云的事,只是那时候还不知道缙云身份,后来知道了,就对商予今更加好奇了。

    缙云那么冷傲的性子,谁能管得住。

    那日,在比试场门外见到缙云和商予今,他虽没说什么,但还是留了心眼,进了场后时不时往他们那看上几眼,果然让他瞧出了端倪。

    缙云对着他的表情和动作,和以前对着玉林先生时的像极了!

    “比试场的看台,你那么老实地坐在他旁边。除了玉林先生,还有谁你会这样?”

    什么叫还有谁她会这样?难道她在别人面前都很不老实吗?

    缙云表示自我怀疑。

    半晌之后,冷漠地答了句:“不是。”

    虽说本质是一个人,但到底壳子不同,说不是也合道理。

    缙云面不红心不跳的,齐寻对着她的表情端详了半日,思量再三还是觉得:不可信!

    退一万步讲,就算商予今不是玉林,也肯定和玉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然缙云绝不会做到那个地步。

    为他挡了三道雷罚啊,凭什么!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嗯?”

    齐寻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你闭关了这么久,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缙云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发生什么了?”

    “你们在旸山闹了那么大动静,百家各派有目共睹。原本就有师无道重出于世的传言,这下更是被锤死了。”

    “乾元宫呢?”

    “允芳仙上称病,乱了一阵,前不久缓过来了,正带着各门各派搞誓师大会,准备进西山呢。”

    “进西山?!”

    “嗯,寻师无道。”

    “贼喊捉贼,他也好意思,真够不要脸的。”

    “毕竟那日众目睽睽,在场的就你和商先生。旸山还是乾元宫的地界,被毁得一塌糊涂,往严重了说,他们都算是受害者。”

    “那你呢?你那天不也看到了,现在还敢跑到我这儿?不怕被当成同伙一起端了。”

    “虽说现在大势在乾元宫,但也有些小道传言,说旸山的事是他们自己搞出来的。毕竟那日隔得远看不清脸,你们又不是大家认得的,哪知道是什么人。”

    齐寻停顿了一会儿。

    “再说了,宣州现下算是跟乾元宫明着不合,他们有几分可信,我在上京待了那么久,还能不知道?相比之下,还是你比较可靠。”

    “你们的门派之争,我没兴趣。”

    “无妨,你总不愿自己……和商先生被抹黑吧,瞧瞧那些戏本子,把师无道编成什么样了。”

    缙云想起了之前看过的戏场,确实让人生气。

    “而且,你不是想知道鸣溪谷吗?或许去一趟西山,就能知道了。”

    缙云警惕地眯了一下眼:“你这是,要我去西山?”

    “嗯,一起去。府里的灵师算过了,天灾在西,确有大凶之兆。不管乾元宫在旸山做了什么,西山那边,师无道重出的传言,不能忽视。”

    齐寻说得恳切,他是真想缙云能和他们一起去西山。此行去西山,也算是宣州齐家和乾元宫的一场较量,若真碰上什么,以缙云的修为,他们的胜算也能大不少。

    缙云没有立时应下或者拒绝,只是三言两语把人遣走之后,自己默默地在屋顶坐了半晌。

    齐寻还不知道师无道就是玉林,自然也不知道玉林把自己裹进黑气封藏起来的事。

    但乾元宫明显是坐不住了。允芳这些年好不容易养出的黑气让商予今尽数吸纳了去,怎么可能甘心。

    西山,她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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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姐,这么冷,你怎么还待在屋顶上?”殷离正从外边回来,气喘吁吁地往手上呼了两口热气。

    殷离……

    缙云一下想起了什么,翻身从屋顶上落下:“你的铜钱呢?”

    她之前伤着,殷离不肯给她,如今她的伤好了。

    “在这……”殷离捂了捂手,从怀里掏出那三枚铜钱,还暖暖地带着点体温。

    “借我用一下。”

    殷离犹豫地看了一下她。

    “伤已经好了。”

    “哦……”殷离把铜钱递了过去,看着他姐排钱布卦,不一会儿便倒腾出一溜儿铜钱模样。

    缙云在推算卜卦上学过一些,但比其他修为可差了不少,往往只能窥出个大概。

    殷离虽然天生灵窍通透,但毕竟不曾学过,只是靠着点直觉。

    不过,两人撞在一起,刚好相互弥补一番,勉强也算过得去。

    之前在庆州,他们卜过一次黑气根源所在,两枚铜钱落下,一枚在上京,一枚在西山。当时还有所疑惑,现在却明了得很。黑气来自玉林身上,玉林自封于西山,而被允芳引出的那部分,就在乾元宫。

    既然上京的遭遇验证了那次卜算的正确,那说不定能算出来玉林在哪儿。

    缙云借了殷离的灵窍,推了一道铜钱卦,看着那卦面微微皱起了眉。

    她想试着推算玉林的位置,但那卦面就像笼在大雾里,虽然心里知道就在里面,却总看不真切。

    玉林与她结过印,那印与他的本体灵识相连,按允芳的意思,她去了西山,凭着印记的感应说不定就能找到玉林在哪。

    殷离没见过她姐算灵,有些好奇,便趴在一旁伸着头:“阿姐,你算出什么来了?”

    缙云摇了摇头,玉林真心藏起来,又哪会那么容易算到。允芳花了那么多功夫都没算到,才会大张旗鼓进西山的吧。

    殷离有些气馁:“对不起,我要是再厉害点就好了。”

    “不是,不怪你,是我算不出来。”

    殷离对着那卦面看了一会儿,突然有些发懵,鬼使神差地就伸出了手。

    一片烧黑的山林焦土出现在眼前,目之所及尽是沉沉死气。

    风很轻,拂在耳边,像是轻喃呼唤,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殷离有些出神,目瞪脸茫地就要往那处过去。

    嘶啦一声,一点灵力引起的光击在他指尖闪过,殷离条件反射地收回手,心中一阵抽搐,猛地就回了神。

    他感觉自己好像发了半日呆,但事实不过只是一瞬。

    “阿离?”缙云看到了那点电光,卜卦时出现这种状况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殷离缓了半日神,心中突突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隐在那儿,可即便心痛异常,也还是忍不住要靠近。

    “阿姐,我又看到了,我为什么又看到了?”

    “什么?”

    “我看到了被烧焦的山林……”殷离皱着眉,忍着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心伤。

    缙云心里咯噔了一下,低头看了看那静静躺着的铜钱。

    她排的是西山,殷离天生通灵,很容易能看到点什么东西。之前在上京的院里,殷离看到的大火应该也是西山。

    火烧山林……是鸣溪谷?

    缙云恍然,之前岁县的幻境里,她也在殷离的灵识中看到了漫山大火的场景,还有向英。

    殷离怎么会有鸣溪谷的印象?他难道和鸣溪谷还有什么渊源?

    缙云看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你还看到什么了?”

    殷离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有了,但好像有人在喊我,想要我过去……阿姐,我不会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吧?”

    确实是被盯上了。

    缙云摸了一个铜钱,看着那浅浅的刻痕,眼熟的感觉挥之不去,却硬是想不起来什么。

    “阿离,我要去一趟西山。”

    “西山?是外面在传的师无道的西山吗?”

    “你知道?”

    “到处都在传,听了好久了。你怎么也要去那儿?难道真的和先生有关?”

    “嗯。”

    不仅是商予今了,殷离这个样子,说不定也和他有关。

    “那我要和你一起去。”殷离坚定道。

    “你不怕?”

    怕……可如果让缙云一个人去,殷离更担心不下。他预感不好,万一他姐像先生一样,没能回来……

    “怕也要去,你不是给我留了护身咒吗?我要碰到什么,会躲起来的,不给你拖后腿。”

    “好。”缙云收了那铜钱,交回了殷离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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