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他,踏光而来
她本来想着自己就当三月皇帝,对这种人无需上心,结果这人还顺杆往上爬,越跳越蹦跶。
洛笙歌长久无声,在应弘以为自己赢了一筹时。
她陡然开口,“降!”
大臣们纷纷抬头,几乎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
降什么?
降盐价?
盐价可是和盐税息息相关。
国库没有这么大一笔收入,拿什么钱去养兵建城。
应弘觉得洛笙歌简直是儿戏,正要说话,洛笙歌先一步喝止。
“应大人别说话了。”
“孤懒得听。”
应弘:“……”
他脸由红转白,最后紫成猪肝一样。
洛笙歌禁言逼逼臣之后,对其他人道:“盐价降,但‘山泽之赋’的种类和利率增加,同时个人税的比重重新调整。”
山泽之赋,就是天谕对金、玉等奢侈品所征收的财务税,也可以说是早期消费税的雏形。
前世洛笙歌所在的国家。
本着高价玩意儿不坑穷人的原则,那些翡翠钻石都收了贼高的消费税。
洛笙歌觉得可以借鉴一下。
国家没钱该收割有钱人的钱,指着底层那群没啥钱的老百姓薅羊毛能薅出个啥。
个人税也是同样,收入高,纳税比例就高,收入低,纳税比例就低。
跟消费税同理,薅有钱人的羊毛。
洛笙歌将两种税法的具体细则笼统了说了一遍后,众人脑子转了一下,竟然大部分人都激烈的反对起来。
无他!
天谕大部分的有钱人,都在朝堂上。
因为触及到自身利益,他们一个个驳斥的面红耳赤。
但就算他们说的嘴起白沫,口干舌燥,洛笙歌脸上也始终无波无澜。
随着高堂上洛笙歌的脸色越来越冷,四周的气压越来越低,众人渐渐都住了口。
洛笙歌脸色凛冽,不怒自威。
“消费税不合理,个税不合理,但现在高额的盐税就合理是吧?”
“吃了百姓种的粮,却剥夺他们吃盐的权利。”
“你们现在这副触及自身利益无能狂怒的模样,不觉得丑陋吗?”
众人哑口无言,应弘本来还想逼逼一句,怎奈禁言令还在,他总不能公然抗旨。
洛笙歌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直接一句退朝就扬长而去。
管他妈的,剩下的球事都交给白英去处理。
这逼班她真是一天也不想上了。
……
大臣们心有戚戚的离开万象明堂,今天洛笙歌一下丢下好几个炸弹,他们脑子嗡嗡的,急需缓缓。
出宫之后,应慕蕊和祁盈激动的讨论着即将上任的县府。
忽然一道厉吓从身后传来,“孽女,你还不快给你老子站住。”
应慕蕊脸色一变,回身一看,果然是应弘。
她不咸不淡的喊了声应大人。
应弘冷脸:“果然是翅膀硬了,看到我连爹都不叫了是吧?”
祁盈隐晦的翻了个白眼,应姐姐有你这样的爹也是倒了血霉。
应弘见周围人往前走的脚步放慢,一看就是想借机看热闹。
心里的不爽又多了几分。
朝堂之上,应慕蕊这女儿大放异彩,他这个当爹的却惨遭禁言。
不只是男女的歧视,应弘甚至觉得自己的父权遭到了挑衅和背叛。
他觉得不能再放任应慕蕊这么下去了,不然他就是全天谕的笑话。
他粗暴的抓住应慕蕊就往应府走。
应慕蕊反抗,祁盈也脸色惊慌的帮忙:“大庭广众下你干什么?”
应弘极度爱面子,让他跟两个女子在大街上拉拉扯扯,他丢不起这个人。
于是一把将祁盈甩开,脸色无比阴沉:“本大人教训女儿,还轮不到你个黄毛丫头来管。”
祁盈被甩飞在地上,应慕蕊揪心连忙要去搀扶:“祁盈……”
应弘此时小声说了句什么。
应慕蕊身子一僵,脸色也瞬间白了一个度。
半晌她挣脱开应弘的手,将祁盈扶起来。
“没事吧?”
“没,擦破点皮。”
应慕蕊松了口气,然后道:“你先回小院吧,我晚点回去。”
祁盈心生不妙:“你要去那儿?”
应慕蕊眼神幽冷,咬牙启齿:“去一趟应府,接我娘!”
……
一刻钟后,应府。
应慕蕊顺从的跟在应弘身后进了应府,如此奇观引得人纷纷讨论。
这应家父女之争,终于落下帷幕,应弘赢了?
应慕蕊回府的消息很快传入正妻汪水芸的耳中,她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随后趾高气昂的走到正厅。
她讥讽的打量着应慕蕊身上还没换下的官服,“哟,咱们有大出息的二小姐舍得回来了?”
应慕蕊冷淡的看着她,并不搭话。
汪水芸顿时轻嗤:“是,当上女官了,连母亲也不放在眼里了。”
应慕蕊当了女官,眼界和气度不知比从前开阔从容多少。
此时面对汪水芸的嘲弄,不仅没如往常忍气吞声,甚至反唇相讥。
“一个三岁让我扫雪,六岁让我跪祠堂的母亲,难道配让我放在眼里吗?”
汪水芸脸色一变,声音都尖利了几分:“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小心觑着应弘的脸色,应慕蕊虽然是庶女,但到底是应弘的亲生女儿。
但应弘并没有对她动怒,反而皱眉看着应慕蕊,厉喝:“怎么跟你母亲说话的。”
应慕蕊跟应弘话不投机半句多,开门见山:“我小娘呢?”
应弘看应慕蕊的眼神真是哪哪儿都不满意。
但想正事要紧,还是让人去请了应慕蕊的亲生母亲,柳姨娘。
柳姨娘是个身着素衣的婉约女子,她身量单薄,一看到应慕蕊眼泪瞬间喷涌而出。
“蕊蕊,娘的蕊蕊。”
应慕蕊看到娘亲消瘦的脸庞,也忍不住红眼落泪。
两人抱头痛哭,汪水芸在旁边看着嫌弃无比,“装的一副大孝子的摸样,离家好几个月,也没见过你回来看过啊。”
应穆蕊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目光瞪向汪水芸:“难道不是因为你吩咐管家不准我踏入应府吗?”
汪水芸矢口否认:“满口胡言,我……”
她说到一半噤声,应慕蕊的神色不似作假,那不是她,家里唯一能指挥管家的……
她小心觑着应弘,对方果然脸色阴沉。
应慕蕊也瞬间明白了什么,她心中又怒又痛,怎么也没想到一直阻拦她探望娘亲竟然是他这个亲生父亲。
她冷冷看着应弘:“应大人,写休书吧!”
刚才应弘说给她娘亲休书,她才愿意跟她回来的。
应弘却转眸看向柳姨娘:“你女儿要我给你休书,你要吗?”
柳姨娘愣了一回,随后竟疯狂摇头。
应慕蕊整个人定在原地,几乎是窒息的看着自己的亲娘,难以理解的怒吼。
“为什么不要啊。”
“我们从小在这座牢笼里受的苦还不够多吗?”
“你住在府中最偏僻的院子,没吃没喝,冬天帮人洗衣,夏天帮人刺绣。”
“你看看你这双满是伤痕的手和几乎要熬瞎了的眼睛。”
“你到底图什么啊?”
从应慕蕊有记忆以来,她和娘亲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应弘生而不养,汪水芸看不惯应弘的任何一个小妾,所以即便已经将她们放逐到应府最偏僻角落,却仍时不时来找茬儿。
府中人捧高踩低,把她们每月的月例都扣了不说。
偶尔还会来抢夺母亲刺绣好不容易攒下的银子。
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她七岁时,被汪水芸的嫡子戏弄跌入水中。
秋水寒凉,她当晚就起了高烧。
娘亲第一次去找应弘,却被他误会是用女争宠,残忍轰了出去。
最后娘亲在汪水芸院前跪了整整一夜,被逼着承认当初是她勾引应弘,才得到百文钱请了个赤脚大夫。
明明当初是应弘醉酒强迫了娘亲。
娘亲为了她把尊严丢到应弘和汪水芸脚下践踏,从此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也就是那时起,她发誓一定要带母亲离开应府。
如今好不容易机会来了。
娘亲为何却突然变卦啊。
她以为柳姨娘是担心两人以后的生计,红着眼拉着她的手保证。
“娘,我被女皇任命为盐县的县令,过几日就要出发上任了。”
“你跟我一起走,我能养活你的。”
“你相信……”她眼泪逐渐汹涌,哽咽难言,“相信我,我真的有出息了。”
“娘亲你相信我啊。”
应慕蕊真的好怕,好怕她做出这么多努力,却仍不能拯救娘亲半分。
柳姨娘看着哭的不能自己的女儿,泪水再次决堤。
“娘相信,娘相信蕊蕊的。”
“那我们现在就走。”
应慕蕊拉着柳姨娘走,柳姨娘却像是脚上生了根一样,一动也不动。
她诧然回头,眼底是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应弘此时也开口:“别白费力气了,她不会跟你走的。”
“只要她在应府一日,你就是我应弘大行人的女儿。”
“婚嫁求娶便还是按照应府的门第算。”
“一旦她离开,一个小妾还是个被休了的小妾之女。”
“即便你是天谕少有的女官,又有谁能看得上你?”
应慕蕊怔然看向柳姨娘,柳姨娘眼神躲避,随后推开她,哑声道。
“蕊蕊,你走吧……娘亲在应府……过的很好。”
她的女儿该有广阔天地和能配得上她一身才华的夫婿。
她不能连累她。
应慕蕊一瞬间觉得天都塌了,她哭着说没关系,就算这辈子都不成亲也没关系,她从不觉得娘亲是累赘。
柳姨娘却坚定的摇头:“蕊蕊,娘亲只是个奴婢,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
“娘不能因为自私的害你孤寡终生,无人敢娶啊——”
“谁说蕊蕊无人敢娶!”
忽然厅外传出一声肆意男声,一个身着红衣的俊美男子踏光而来,手拿一把折扇玉树兰芝,又有几分洒脱不羁之感。
他走到柳姨娘跟前,郑重拱手做礼。
“洛城东门月章之子月沧,仰慕令爱应慕蕊已久,特来向岳母大人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