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返乡，思亲

    雁落城城郊的官道上，一个身背长剑的年轻人，小心躲开往来的车马和人流，低声的说着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和人交流着什么。

    年轻人背上玉质的剑柄里传出一个男童稚嫩的声音，“王元哥哥，这就是你的家乡吗？”

    王元没有回答小满的话，而是径直往城门走去，他看到依旧有不少挨饿的流民正围坐在城门两侧，向往来的富人们乞求着今日的口粮。

    王元指着那些流民蹲坐的墙角说道：“小满啊，这里才是我的故乡。”站在路边的王元回答完小满的话，人也陷入到深深的回忆之中。

    二十年前。

    雁落城周围村镇的百姓们，经历了连年的大旱。

    因无力承担连年增加的赋税和地租，他们只能无奈的将家里祖上留下来的几间茅草屋拿出抵债，王元的父亲王全有就是其中之一。

    食不果腹又居无定所的王全有带着妻子来到了深山之中，重新搭了两间草屋，靠着在山中挖野菜来维持生计。

    不久之后王全有迎来了儿子的降生，这位目不识丁的汉子给他的儿子取名为元宝，寓意孩子长大后多金多福，不再像他一样过苦日子。

    他的妻子宋氏自生下王元宝后，因为经常忍饥挨饿，产后就落下了严重的病根，身体更是每况愈下。

    就这样几年过去，在王元三岁那年冬天，一个极其难熬寒冷多雪的寒冬到来。

    冬日里只能靠着上山给城里富商家砍柴，维持家里生计的王全有，在一次大雪天里不慎摔断了腿，这让本就捉襟见肘的日子过得更是艰难。

    王全有和妻子宋氏难以再维持，只得带着孩子离开山上的搭建的茅屋，来到雁落城大门外一家三口成了靠行乞为生的流民。

    可是这个多雪的冬天又冷又长，来到城门外没多久王全有的妻子宋氏就因为旧疾复发重病不起。

    王全有为了照顾孩子又要给妻子治病，两条腿落下残疾的汉子终日跪在城门外，可他得到的怜悯仅仅是几个铜板，并不足以让他养活一家三口。

    这样的情况没有维持多久，一场鹅毛大雪过后，王全有和妻子宋氏就一起冻死在了城门外，被他们抱在怀里的王元宝却侥幸活了下来。

    一位进京赶考的书生从冯家庄出发经过雁落城时，恰巧见到年幼的王元宝正跪在身体已经凉透的父母身旁大哭。

    他为王元写了一张卖身契，并将他卖到了城中儒商王守仁的家中，让他成了一个卑贱的下人，好在能让他活下来，那位书生用得来的钱替王元宝为他的父母料理了后事。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四岁的王元宝不仅生的机灵可爱，又极其聪明讨喜，就被暂时在王守仁家担任蒙学先生的那位书生推荐成为这位儒商家大公子的伴读。

    两年年后书生再次启程入京赶考，这一去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临行之时书生叮嘱王元，“贫皮囊不可贫学问，劳体肤不如劳心智。”

    王元红着眼一直送他到雁落城外，对着书生连磕了三个头后，这才不舍的拜别书生。

    牢记着书生叮嘱的王元宝返回王府之中，继续给王家二奶奶生的大公子当伴读，一直到十二岁那年，生了四个女儿的长房大奶奶终于给王老爷生了一个男婴。

    有了嫡子的王老爷和大奶奶更是高兴的不惜重金托人准备到青霞山地界去寻道，来为嫡子王修祈福，却在雁落城城门处遇到一位道门高人毛遂自荐。

    待到为王修祈福开智的那天，大公子王植也被大奶奶安排一起参加。带着王玉宝一起来参与敬天祈福的王植在见到那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后，就仿佛一下入了迷一般的想要修仙。

    他不顾二奶奶的反对，求着他爹王守仁允许他去青霞山寻仙，二奶奶本来以为王守仁会拒绝王植无理的请求，没想到却得到了王老爷肯定的答复。

    见到木已成舟，二奶奶无论再怎么哭闹，还是无法阻挠王守仁的决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位由大夫人亲自培养起来的家丁护送着王植和王元宝离开了雁落城。

    想到此处，王元被身旁经过的车马打断了回忆，耳边也传来了小满的喊声，“王元哥哥，你怎么了，是想到什么伤心事了吗？”

    王元轻轻擦拭了一下脸颊上的泪水，给守卫的官差丢了一块碎银子，官差慌乱的递给王元一个关蝶，然后就恭维着引着王元进了雁落城。

    一路上看出王元心情不好的小满虽然满脸欣喜的看着雁落城繁华的景色，却也乖巧的没有去打扰王元。

    看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大城，宽阔的街道上人流往来不息，王元穿行其中，他先找了一家黄纸店买了一叠黄纸，又在城中买了几瓶黄酒和一些药材，找个暗处放入储物袋后，就又出了城门。

    走到郊外见四下无人，小满从剑柄里探出小脑袋，关切的问道：“王元哥哥，你是要去看爹娘吗？”

    王元点了点头，继续按照记忆往远处的山林走，“小满，你说他们还在吗？”

    知道王元问的是什么，可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又怎么会在。

    小满用手拍着自己小胸脯安慰道：“在的，就像小满的爹娘一样，一直在这里。”

    王元笑着看了小满一眼，然后轻轻点头，继续迈步朝着山林走。

    终于来到了记忆中，先生带他祭扫过的墓前，王元认真的清理一个一下四周的杂草，又为这座坟茔添了土。

    王元盘腿坐在坟前，从储物袋中拿出黄纸折成元宝状，又拿出黄酒将四只酒杯倒满，两杯敬给父母，一杯放在身侧敬多年未见的先生，王元端起酒杯对着父母作揖，又和旁边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后仰头一饮而尽，今日这故乡的黄酒用来敬先人和故人刚好。

    夏日黄酒最好，

    游子远行且归。

    念故思亲觉苦，

    不如宽心一醉。

    壶中酒尽苦短，

    夕日书童求仙。

    直到天色渐暗，手中的那壶黄酒被他喝完，不胜酒力的王元悄然醉去，他还是没有鼓起勇气施展灵煞经招魂，怕失望，更怕见到。

    王元就这样抱着父母坟前的墓碑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