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方旗昨天睡的早，难得没有迟到。二人又自习了一天，就回了学校。
一周过得很快。无非就是方旗上课玩手机被老师罚着写检讨，于含清笑他连检讨都写不好，又差点被打的故事。
时间一下子到了周五，也就是白色情人节。
几个老师尽心尽力的抓了半天早恋，但表白成功的人还是不在少数。校领导也乐得看年轻人谈恋爱，几个老师只能无功而返。
方旗也收到了不少人的表白，毕竟一个长得帅的转学生对大家的吸引力都挺大。桌子上的花啊巧克力啊情书啊加起来得有个十几份。有些女生当面对他表白的，他都一一拒绝了。剩下把东西一放就走的，他也只能收下，再想办法把东西解决掉。
“你怎么收到那么多？”放学收拾东西的时候，于含清看到方旗从桌肚子里掏出一堆东西来。
“你也不少啊，看你袋子里装的。”方旗把那些东西往书包里一塞，结果发现拉链拉不上来了，“操。”
他又只能找了个袋子装。
于含清看了看手里沉甸甸的袋子，也没话说。
“你答应谁了吗？”于含清过了一会儿开口。
方旗还在折腾那几盒奇形怪状的巧克力：“你不都看到了吗，没有。”
于含清笑了笑，就打算走。
方旗终于整好了东西，一把拉住他：“等下，我周六不跟你去咖啡厅自习了。我姑有点事情，我要跟她一起去。你自己去咖啡厅吧。”
“哦，那就我一个人的话我也不去了。”于含清说。
方旗愣了一下：“为什么不去？”
“我一个人就没必要了啊，在家里学学不挺好。”于含清说，“怎么了吗？”
方旗想了半天理由没想出来，恼火的丢下一句“随便吧”，就走了。
我也没这个义务帮她，她自己想办法吧。方旗想着。
他回到家，就把零食都给了许晓飞。
“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许晓飞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巧克力和各种零食，“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我平时对你不好？”方旗挑眉。
许晓飞连忙笑嘻嘻的上前：“没有，挺好的。今天到底啥节日你搞这么多巧克力。”
“白色情人节啊，这些都是别人送的。”方旗说，“我包里还有花，你要的话放你房间里好了，我不会养。”
“靠，哥，这么多人跟你表白啊！”许晓飞一脸震惊的点了点袋子里的巧克力，“八个！这么多！”
方旗没说话。
“哥，你有答应谁吗？给我带个嫂子回来。”许晓飞挤到方旗身边去。
“滚吧，没答应。”方旗说着，起身出了许晓飞的房间，“走了。”
周六，于含清一直在勤勤恳恳的写作业，突然接到了秦琴的电话。
周末了找我做什么？他有些疑惑，但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那个，你今天怎么没来啊。”秦琴听上去有点紧张。
“方旗有事来不了，我一个人没必要。”于含清开了免提，用左手按着板子继续写作业，“怎么了？”
对面沉默了一阵：“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有点话要跟你说。”
于含清本想让她直接在电话里说了，但听她语气有些严肃，应了一声就准备出门。
“含清，去哪啊？”顾桦正和陈慧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于含清要出门，问了一句。
“秦琴找我有点事。”于含清一边穿鞋一边说，“妈妈再见，叔叔再见。”
最近这天终于暖了起来，大家也穿起了卫衣。于含清还是有些怕冷，在卫衣外头还套了一件外套。
于含清到了咖啡厅门口，秦琴早就在那里等他了。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你要说什么？搞得这么隆重。”于含清问。
秦琴的脸红透了。她抿着嘴嗯嗯啊啊了一阵，深呼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于含清，我喜欢你很久了。”她抬起头，看向于含清的眼睛，“能不能做我男朋友。”
她说着，把一束小小的玫瑰花和情书递到了他面前。
于含清愣住了。信息量有点大，冲击的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揉了揉太阳穴，缓了缓神，开口道：“秦琴，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你喜欢我。你对我确实很好，但是真的…抱歉。”
秦琴的神色一下子暗淡了下去。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眼泪差一点点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于含清想抱抱她，但又觉得不妥，最后还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对不起。你可以找到比我更适合你的人。”
“没事。”秦琴红着眼眶抬头看他，“所以我们还是朋友咯？”
“当然还是朋友！”于含清笑着轻轻搂了搂她。
秦琴艰难的扯出一个笑，还是没绷住，把脸埋在手里哭了起来，惹得不少路人注目。
于含清安慰了半天，秦琴才好了些，挂着泪痕进去继续打工了。
他回到家里，顾桦和陈慧敏已经进房间里去了。他长舒一口气，闭眼靠在沙发背上。
他真的没有想到，秦琴会喜欢他。
他们俩是在高一的时候才认识的，两人一直交集不深，就是见到会打个招呼的交情。高一下的一次爬山活动，秦琴扭了脚，是于含清扶着她下山，然后陪她回家的。自那以后两人就熟了起来，渐渐的和徐城浩他们等人成了死党。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落难时的帮助真的很容易让对方喜欢上自己。
于含清回想起秦琴看自己的每一个眼神，他这才发现对方一直藏着一份喜欢。
但他真的惧怕爱情这种东西。他根本不相信什么狗屁爱情。他只知道，曾经山盟海誓的男人也会把对方打到半死。
“操…”话虽如此，拒绝自己的朋友还是让他觉得有点负罪感。他骂了一句，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含着，打开了电视。
里面正在放着烂俗的家庭伦理片，无非就是家暴之类的事情，还有什么婆媳矛盾。
“操！”于含清见到男人打女人的场面，又骂了一句。这次声音更大了。
他看着电视里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用拖鞋殴打着女人，心里又一次涌上来当年的恐惧和愤怒。
他抄起边上的花瓶，狠狠的往电视上砸去，却在花瓶被砸碎后又一脸惊恐的蹲下来捂住耳朵，身体不停的颤抖着。
“怎么了？”陈慧敏听到声音从房间里出来，身后跟着顾桦。
她看到电视上播放的内容，一下子红了眼眶，过去抱住颤抖不已的于含清。
顾桦则默默的在那里收拾花瓶的碎片。
“没事了，没事了奥。”她搂着于含清，不停的吻着他的发顶。
那几年是于含清永远都抹不去的阴影。
他记得陈慧敏哭喊着趴在地上，于冬拿着酒瓶，一下一下的打着妈妈的后背，嘴里还在不停的咒骂。陈慧敏被打到都要吐血了。他哭着冲过去，想阻止于冬，没想到也被卷入了这场单方面的发泄之中。
他被打了好几下，很痛，真的很痛。他还记得啤酒瓶砸在骨头上和砸在皮肉上不同的声音，还记得不同力度砸出来的淤青是什么颜色。
陈慧敏艰难的爬起来护住他，结果被打昏了过去。于冬气急了，不停的砸东西，骂他是婊/子的孩子。
也就是那次，邻居报警了，于冬住进了监狱。他和陈慧敏，才遇上了顾桦，过上了好的生活。
于含清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没事了，妈。我没事了。”于含清对担忧的快要哭出来的陈慧敏说，“我就是…今天经历了一些事，有点激动，看到那个电视剧被刺激到了。没事了。”
顾桦开口：“没事了就好，让你妈妈也去休息一下，晚饭的话你自己解决一下可以吗？”
“可以的，叔叔。”于含清点点头，抱了一下陈慧敏，就进房间里去了。
回到房间，他靠着门板坐下，抖着手拆了一根棒棒糖，这才冷静了点。
妈的，怎么又干那样的事。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已经很久没有那样过了，是因为秦琴的事情才这样的吗？
于含清不敢再回想，他怕自己又发狂。他就这样盯着墙壁发呆。
他晚饭也没吃，就这样坐着两个小时，突然觉得应该打个电话给谁。他有太多话想说了。
打给谁呢？总不能是杨维庚他们，一是秦琴的事情她肯定不想别人知道，二是他从来没有跟他们说过自己的家庭。也不可能是老师，这些话是不可能对老师说的。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方旗问他的“如果你的朋友对你有意思你会怎么办”这个问题。他再连起来一想，就得出了方旗是知情人士的结论。
在这么多人里面知道他的家庭也知道秦琴对他表白的也只有方旗一个人。
于含清刚想打电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方旗的电话号码。于是他只能打了社交账号里的语音通话。
方旗刚写完作业，打算去跟许晓飞打一通电玩的时候，手机就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是于含清的账号打过来的语音通话。
“喂？”他接起来。
对方沉默着，只有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嗯。”方旗刚想开口，于含清就说话了。听上去很疲惫的样子，没什么力气，轻飘飘的。
“你怎么了？”方旗听出了不对，问。
对面还是只有呼吸声，和一声重重的叹气。
方旗有些急了：“妈的，说话！“
“你知道秦琴要跟我表白吧。”于含清终于开口。
“嗯。”方旗一愣。这下轮到他沉默了。
于含清又叹了口气：“我有很多想说的，我…你能够听着吗？”
他顿了一下：“求你了。”
方旗没见过于含清这副脆弱的样子，应了下来。
“从哪里说起呢？”于含清呼出一口气。
他说了很多。从他那个打人的父亲，到他苦命的母亲，再到他一直温和的没什么感情的继父。还讲了秦琴，讲了杨维庚，讲了徐城浩，讲了今天的那场表白。
方旗插不上话，也知道自己不能插话，就这样静静的听着，报以对方轻轻的呼吸声。
于含清说完，轻笑了一声：“我很好笑吧？跟一个才认识半个月不到的人说这些。”
“证明你信任我。”方旗说，“你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了。”于含清说。
方旗沉默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结束。
“晚安，明天见。”于含清帮他开口。
方旗踌躇了一下，还是说不出口“晚安”二字，嗯了一声就挂掉了电话。
他坐在椅子上，消化着刚刚于含清说的一番话。
似乎他过的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好。悲惨的童年带给他的阴影不是一般的大，他说起那些事情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妈的，我那么关注他干什么。”方旗被自己逗笑了，自言自语地说。“睡觉去。”
接着就关了灯，躺倒在床上。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