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命运
“‘你知道吗？我曾经一直都认为，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有李君初这么一个哥哥。我们之间的感情一直都很深，外人都无法体会的。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宠着我惯着我，从不让我受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的委屈。我已经习惯了有他在我身边的日子。而他现在的突然离去，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弥补我内心的那块属于他的地方，我现在感觉心里的那一块空空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挖去了一样。’李婉这样对我说。”
“她说的时候眼眶里的泪好像就要溢出来。
“我很想为她分担点儿痛苦，但其实我心里比谁都明白，痛苦不是说分担就能分担的。
“李婉最近真的憔悴了很多，我从没发现她居然也有如此感伤的一面。不管是谁，不管他有多么地铁石心肠，在遇到失去至亲的人时，也会比谁都痛苦。
“李婉是个好姑娘，我希望她以后可以过得好。”
“那些日子里，我几乎感觉自己每天都生活在阴影里。
“我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责备自己，然而这仅仅只是曾经的一个想法。
“在李君初还没有死之前，也许我对他有过些许成见，那时我一直都觉得如果心柔没有爱上他，我和心柔在一起的机会也就会更大。可心柔爱的人是他，我感到自己的机会越来越渺茫。”
“我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李君初永远都回不来了，心柔会不会收起对他的爱，接受我承诺要给她的幸福。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曾经在一段时间里我甚至希望李君初走开，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不要再让心柔和我再见到他。
“而现在，李君初真的永远地离开了，再也回不来了。我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深深地刺痛了一样。”
“之前的想法在我眼里都已经成了最荒唐的事情，李君初的走并没有让心柔忘记她，只是让她变得更伤心难受。
“她对他是真心的，那种感情谁也代替不了。
“也许我到现在也不完全明白心柔的心，当初我以为她对李君初的爱只是一时的，等过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淡忘掉。可到了这时我才发现，其实心柔对李君初的爱并不亚于我对她的爱，甚至她爱得比我更多，更深刻。”
“我多想看到心柔开心的样子，多想看到她笑。
“回想起以前，每次只要一看到她笑，我就会比她还开心。
“可是现在，她好像再也没有心情去笑了，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她去笑了。”
“那时我单纯地以为，只要我把自己全部的心都给了心柔，不管她是不是真的爱我，最后都会跟我在一起。
“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走到了一起，我会把我的爱都给她，我会让她幸福。”
“也许当你真心地爱一个人的时候，你的心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的主见。只有当你看着你爱的那个人幸福时，你才会幸福。
“而当那个人陷入痛苦或失落时，你也会跟着她一起伤悲。
“这是我当时最深切的感觉。”
“心柔很少出门，然而她门前摆放着的兰花却永远都在。
“那是我从很远的地方摘来的，我每天都去，不管路有多远，为她做这些我感到很开心，无怨无悔。
“那天我看到心柔的时候，她正坐在窗前。
“我送到她门前的兰花她都收下了，她把这些花都摆放在自己的窗前。从远处看，这就像是一处美丽而独特的风景。”
“看到心柔时，我有点心疼。
“她又瘦了，这次瘦了太多。我很少去特意看她，只是每天都在为她做着重复的事情。如果我所做的这些能让她感到一点点的安慰，那我愿意一直都这样做下去。”
“我站在自家门前的空地里，她透过窗户看到了我。
“她的嘴角张了一下，但又马上合了起来。我猜她一定是想对我说什么，不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就因为她那样一个轻微的动作，觉得自己现在所做的这些都是值得的，没有白费。”
“我对着她笑，也许她并没有看到。
“我多希望她也可以对着我笑一笑。心柔不爱笑，更何况她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心情去笑。
“她穿着白色的衣服，走出了屋子。
“我感觉她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丝毫没有沾染尘世的感觉，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像她这般脱俗。”
“她朝着我站的地方走来，我感觉自己的脉搏在强烈地跳动着。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样迷离的眼神里，到底又隐藏了怎样受伤的心？
“风把她的发丝吹起了几缕，我的呼吸好像就快要停止了。”
“那时我觉得，爱一个人也许爱的并不是她的外表，而是她身上的一种感觉。一种谁也代替不了，除了她在任何人的身上也找不到的感觉。
“我爱上心柔只是因为在她的眼里，我找到了那种久违的熟悉感。”
“我想我要给她幸福，我愿意用这一辈子去做赌注。”
“她的表情在风里显得很飘渺，看着她憔悴的样子，我很难受。
“如果她有一天也可以为我这么伤心难过，我真的愿意就这么死去。就像李君初这样，至少还能让我在她的回忆里出现。”
“心柔看了我一眼，她应该是想对我说点儿什么。
“她对着我做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这笑让我觉得心酸。”
“‘这些日子以来，你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我很感谢。’心柔对我说。我不希望听到她说这些，这让人觉得有一点点生疏。
“‘没关系，这些都是我自己愿意做的。只要你开心，让我怎么样都可以。’”
“我说了那句话之后心柔就笑了，这笑和刚才不一样，现在的笑看起来比刚才的更真实。
“或许我永远也无法真正明白心柔的心，当我看着她的那双眼睛时，我总觉得她的心就应该和她的那双眼睛里的眼神一样，让人看了就觉得心疼。
“我看着心柔，她却把脸转向一旁。”
“‘我希望以后能经常看见你笑时的样子，很美好。’我对心柔说。
“‘可现在还有什么东西让我能再重新找到生活的意义？’她说。
“‘难道你曾经就只为李君初而活吗？’
“‘不是。’
“‘心柔，我的心你不是不明白，我真的希望你可以接受我全部的爱。’
“‘你现在对我说这些，是不是显得有点唐突？’
“‘你不要把这当做借口，逃避我的问题。’
“‘你知道要彻底接受最爱的人离开这个世界，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吗？’
“‘我曾经也有过这样的体验，我到现在都还能很清楚地记得，当年我三哥离开我的时候我有多么痛苦。’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
“‘我不懂你想要说什么。’
“‘你不可能会明白我对李君初的爱有多深，所以就体会不到我所承受的痛苦。’
“‘我们现在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些，他都已经离开了，不在了。’
“‘可我根本没有办法忘掉他，每天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全都是他的样子。’
“‘或许再过一阵子，就什么都好了。’
“‘我知道你对我真的很好，我也很感激你对我做的这些。但你不会明白我对他的爱究竟有多深，谁也代替不了他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心柔，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让你试着慢慢忘记他。’
“‘怎么可能忘得了？’
“‘这世间的一切都会被时间冲淡，等过一段时间，你对他的爱也就淡下去了。’
“‘你不应该这么说。真的不应该。你永远都不明白我对他的爱，你也体会不到失去自己最爱的那个人所要承担的痛苦。’
“‘可我真的是爱你的。’
“‘这种爱不适合我，我没有办法忘掉李君初再去爱上别人。’
“‘你都没有给过我机会，怎么知道你没有办法爱上我？’
“‘你是个好人，我真的是这么觉得。但爱情这个东西是不能勉强的。’
“‘我从未想过要勉强你跟我在一起，我只是想让你得到幸福。’
“‘你为我做的这些，我不知道我除了说句感谢还应该再说些什么。’
“‘心柔，你的心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冰冷？’
“‘我只想让自己做出更直接的决定，我不喜欢拖泥带水。’
“‘也许你也不会明白我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像你所说的，爱一个人，真的不容易。’
“‘对啊，爱一个人，真的不容易。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遇上李君初，现在活得是不是就没有这么累？如果让我重新再选择一次，我还会不会选择遇见他？最后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我现在所承受的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这辈子能遇上他是我的幸运。’
“‘我完全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心柔，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你想过当你在说这些的时候我的心有多难受吗？’
“‘或许我们不该遇见，让你痛苦，也让我为难。’
“‘求你真的别再这么说。’
“‘我知道你对我的爱，但你不明白我内心的想法。’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决绝？’
“‘你早该明白的，你为我做的那些都是不值得的。’
“‘那你呢？你为李君初做的那些就值得吗？’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别再问了，你不懂的。’”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好像感觉到自己的心已经完全跌落到了谷底。
“为什么当你真心真意地去爱一个人的时候，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答复？我不明白。
“我把心柔当成我的全部，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做。我多希望她能多在意我一下，哪怕就是看我一眼，我也会觉得满足。
“可是心柔自始至终爱的那个人只有李君初，永远也不可能会是我。
“我不明白，爱情为什么总是这么伤人。”
“心柔走了，我看着她进了自己的屋子。
“她的背影很美好，但我知道，这不属于我。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就快要瘫软在地。”
“后来有一件事情让我一直都非常感动，也很意外。
“李婉居然亲自去找了心柔，让她试着慢慢接受我。
“我在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婉，我怕我激动的神情会再次给她带来伤害，我怕她认为我是个丝毫不在乎她感受的人。
“其实我的这些猜测都错了。”
“就像心柔所说的那样，爱一个人，的确不容易。
“也许我永远都做不到真正地放开心柔，我想给她幸福，但倘若她并不爱我，我给她的就已经不再算得上是幸福，而是一种占有。”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李婉，我只能说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她比我更坚强，她可以把自己爱的人彻底放开，至少在行动上可以说是放开，看着他跟别人在一起，只要他是幸福的，她就会感到满足。
“通常像李婉这样的人，都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
“谁也不清楚她在做出这样的决定时，要承受多大的苦痛。”
“我问李婉为什么会那么做，她不回答，只是把视线移向别的地方。
“她的眼睛里满是忧伤。
“我看着她的眼睛，内心充满了自责。我知道她现在之所以会这么做都是因为我，如果我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现在会过得更快乐。
“我希望李婉能幸福快乐，就像希望心柔能幸福快乐一样。”
“心柔和李婉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如果说心柔是属于那种外柔内刚的人，那李婉就一定是属于外刚内柔的人。
“李婉不喜欢把心事都埋藏在心里，而心柔却总习惯把所有烦心的事情都默默地一个人承受。她从不对别人说起她所想的，这样的人天性孤独。”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有前世今生？’李婉转过头突然这样问我。
“‘干嘛问这样的问题？’我说。
“‘你只说有还是没有就可以了。’
“‘也许有吧。’
“‘如果真的有，那下辈子李君初还要不要等我再做她的妹妹？’
“‘会，他一定会。’
“‘我也是这样觉得。’
“‘你现在别想太多。’
“‘信佛的人说，这世间的一切都有轮回，所有的一切都要经过很多次的转变，最终才能成为一个人。所以说下辈子要想再变成人似乎不太容易，也许只有等到下个轮回的时候，我和李君初才会再重逢。’
“‘如果真的有轮回，但愿你们会重逢。’
“‘我们先不说轮回，就说下辈子。如果下辈子做不成人，要是你有机会选择，你会做什么？’
“‘也许会做一棵树。’
“‘为什么？’
“‘树一辈子就只呆在那么一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向上生长，与世无争，每天都可以默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样很好。’
“‘很好吗？’
“‘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感受，我就觉得很好。你呢？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随缘吧。我只想等到下个轮回时再遇见李君初。’”
“李婉从容地笑了一下，这是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她笑。
“那时我真的觉得她把心里的什么包袱都放下了，她会忘掉过去的不快，继续开始自己新的的生活。
“她最近变化了很多，变得更成熟了，不再像过去那么任性。这是给我最深的感受。”
“李婉这个名字已经在我心里被搁置了很久，之前只要一提起她就会想到这是个从小被宠坏被娇惯了的姑娘。但那天她给我的感觉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真的长大了。
“也许人也只有在经历过一些伤痛之后，才能真正地蜕变得更成熟。”
“那天我去集市里买了些吃的东西回来，顺便也带了些给心柔。
“我敲了很久的门，心柔才开了。
“她来开门的时候我就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好，很苍白。我问她是不是什么地方不舒服，她却一直都不说。
“我把东西放在她的桌上，她起身去倒茶。
“心柔一定是生病了，否则今天的脸色不会这么难看。我的心里开始有一点点着急，但又怕自己的大惊小怪反而让心柔不适应。”
“‘你是不是真的生病了？’我问心柔。
“‘没事。’
“‘可你的脸色这么苍白。’
“‘昨晚没休息好。’
“‘心柔，你不要再为那些已经成为过去的事情烦恼。’
“‘也许有些事情并不是说过去就能彻底过去的。’
“‘他都已经走了那么久了，你也该放下了。’
“‘你说的他指的是李君初？’
“‘你当然明白我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其实你真的什么都不用说，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这些。’
“‘别这么说。’
“‘昨天李婉来找我了。’
“‘我知道。’
“‘她的确很爱你，否则就不会来找我。’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如果两个人之间没有共同的爱，没有爱得一样多，那就不叫爱情了，那样的爱情也不会幸福。’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为什么还要对我怎么好？’
“‘我只有看着了快乐了，我才会快乐。’
“‘也许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的人，就是这么傻。’
“‘我懂你的意思。’
“‘就像你愿意为我这么傻，而李婉也愿意为你那么傻。’
“‘我明白她要承受很多的痛苦。’
“‘其实我有的时候真的希望你能和李婉在一起，她是真的喜欢你。你何必再对像我这样铁石心肠的人这么好？这么做根本不值得。’
“‘值得不值得我自己心里有数，我不能和李婉在一起，因为我不爱她。就算有一天地跟她在一起了，她不会幸福，我也不会幸福。’
“‘这就是你现在心里所想的？’
“‘对。’”
“那天我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我想让心柔一个人静下来认认真真地想一些事情。当时我没把她的脸色不好看得有多严重，可是当我第二天去敲她的门时，才发现事情远不像我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心柔的病情并不容乐观。”
“我去看她的时候，她侧躺在床上。
“她的样子很憔悴，看上去一点精神也没有。她对着我做出很勉强的笑脸。我明白，她现在并不能真正地笑出来。
“我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病了，我上次问她的时候她还说没什么。
“心柔说过几天就好了，叫我别担心。
“我去看她的时候，她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我不知所措。”
“心柔告诉我说，其实她早就被我做的这些深深地打动。她并不是那种只顾自己却从不考虑别人感受的人。
“她很感激我，但仅仅只是感激，不是爱。或许她这辈子爱的人，也就只有李君初了。她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地完完全全放下他。爱一个人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
“心柔说我不明白她爱李君初到底有多深，因为我不是她，我也并不了解她。
“我在听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就像是被人给用刀子戳了一刀似的，硬生生地疼痛。
“心柔说我是个好人，总有一天会找到另外一个爱的人，相信另一个被我爱上的人，也是一个爱我的人。
“她哪里知道，我除了她已经再没有什么多余的爱给别人。我没有办法再爱上别的人。”
“心柔对我说，她这辈子也就只有爱李君初这么一个人了。那种爱谁也代替不了。她看了我一眼，脸上满是歉意。
“我对她说不必考虑我的感受，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心柔说如果还有下辈子，她会等我，希望那时的她会爱我，就像现在的她爱李君初那样。”
“我看着她苦笑。
“她说她真的很想报答我，她觉得我为她所做的这些，都没有得到相应的补偿，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补偿我。她这辈子不会再嫁给别人，既然已经决定了只爱李君初那么一个人，就再也不会嫁给别人。”
“心柔说我是第一个让她如此感动的人，如果我比李君初更早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或许她会爱上我，就像现在的她爱李君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