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嫁衣
“我梦见你大哥好像还是像从前那样，带着我去很多很多的地方。在梦里的感觉就和现实生活中的感觉一样。我一点也不觉得那是个梦。
“我看见他朝我使劲招手，对着我一个劲儿笑。那笑容让我很想哭。如果不是在梦里再看见你大哥对我那样笑，或许我都快忘记了他的笑是什么样的。”
“他把我背在背上然后带着我跑，我不清楚他为什么会那样做，反正我就是喜欢被他背在背上的感觉。我喜欢被他宠坏。
“也不知是到了哪里，我感觉我们好像一下子就分散了。我看不到他。
“我一边奔跑一边叫他的名字，但始终都没有回应。我只是隐隐约约地听到他还在笑，那笑声还是像从前的那样爽朗，那样让人一听就觉得舒心。”
“我跑不动了，就坐在地上哭。哭的感觉好强烈，好像我是的的确确地哭了一场似的。
“我又看见了他的脸，但那张脸好模糊，像是天边的一片云，一会儿就散开了，抓也抓不住。
“哭了一会儿就停止了，因为我看到他居然就在河的对岸对着我笑。”
“我很想过去，但始终到达不了。我也很清楚自己根本没办法过去，我不会游泳。
“我看着他对我笑，刚才的阴霾似乎一下不见。他的笑有一种强大的魔力，像是要把我召唤过去。我无法摆脱他身上的对我的那股强大的吸引力。
“我向他招手，示意他过来。但他还是傻傻地对着我笑。那笑容让人觉得心酸。”
“后来呢？”小倩问诗诗，她现在很想知道那些关于大哥的事情，哪怕诗诗说的这些都只是梦里的场景。
“后来我就醒了，但发现自己居然在哭。你说奇不奇怪？”诗诗似笑非笑地说，眼里满是忧伤。
“你说人死了之后会有知觉么？”小倩问诗诗。
“应该会，我相信一个人的灵魂可以穿透任何一种东西。不管它身在哪里。”
“你说的那个灵魂是指的大哥的？”
“大概是吧。我现在快被这个梦给折磨疯了。”
“你和他之间的故事，只能说是个永远的遗憾。”小倩看着冉冉说，她很清楚自己这样的话会对诗诗造成什么样的打击。
“如果不是当年你大哥突然间就走掉，我们现在都不会还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也别提这些事情了，越说越伤感。说点儿开心的。”
“我现在还有什么可以值得开心的？”
“冉冉不就值得让你开心么？”
“我只希望她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诗诗的意志在此刻显得有几分消沉，小倩不想再继续说这些曾经的往事。
“你有没有遇见过，让你第一眼看见就觉得似曾相识的人？”小倩问诗诗。
她之所以会问这个问题是因为她想起了落尘，这个让她一见如故却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见过的人。
小倩好像就是从遇见落尘开始，才有一点点相信轮回这个东西。
“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你没有遇见过？”
“应该没有。”
“我现在好像有点相信轮回这个东西，这种东西让人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是那么变幻莫测，但又是命中注定。”
“为什么？”
“因为我好像真的遇到了那样的一个人。”
诗诗看着小倩，好像小倩就要从她嘴里说出什么类似于神话传说之类的故事，套在自己身上一样。
“怎么说？”诗诗问小倩。
“你知道吗？我遇到了一个和尚，这和尚让我觉得好熟悉，却从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在什么地方遇见过。”
“什么和尚？”
“就是前几次来过这里的那个‘林大师’！”
“他？”
“对。”
“我看见过他，但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几日晚上我有见过他。”
“不是说他早就已经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么？”
“可我的的确确是见到了他的，但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我母亲说我大概是在做梦。但我不信。他一定是出现在我的面前，并且的的确确说了那些事情。”
小倩想到这里又觉得犯迷糊，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意识会出现问题，难道真的就像母亲所说的那样，自己是在做梦？但那感觉明明就是真的！
“什么事情？”诗诗问小倩，她对这些感到很好奇。
“算了，不说了。一时也没办法说明白。”
“你说的那个让你有一见如故感觉的人就是他？”
“嗯。”
“你是怎么遇见他的？”
“那天父亲把他带进来，但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就那么平白无故地走了。”
“去了哪里？”
“不清楚。”
“你还见过他吗？”
“见过。”
说到这里小倩又不知道下一句该怎么说，她怕诗诗会觉得她口中所说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说来敷衍她的。
但那种感觉明明就存在。
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感觉。
当我们看见一个人的时候，有时候好像根本就没有见过她，根本就不认识她，但就只是看了她那么一眼，你就觉得这人你一定认识，一定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而事实却是你们根本就不认识，也从来都没有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种东西很难解释。
信佛的人相信，这是两个人前世修来的缘分。
“你相信缘分么？”小倩问诗诗。
“信。”
“为什么？”
“说不清楚。”
“那你觉得你和我大哥有缘么？”
“我相信我和他之间有缘，但最终的结果却只是有缘无分。”
“你相信有前世今生么？”
“你今天怎么会突然间问这种问题？”
“我只是一下就想起了很多东西。”
小倩的确是想起了很多东西。
比如她想起了那句所谓的“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身而过”。如果这世间的一切缘分就真的如这句话所言，那小倩一定亲身体味过，并且深知这其中的滋味。
她始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所谓的缘分总是那么让人捉摸不透。
聊了一阵子，诗诗准备要走了。
冉冉从小倩的腿上下来，小倩感觉腿部有些发麻。
她摸了摸冉冉的头，然后对诗诗笑笑。这笑很勉强。
就在要出门的时候，诗诗再次转身对小倩说了一些话。
诗诗说了之后就走了。
小倩看着诗诗抱着孩子走时的姿势，心里不免有些伤感。诗诗好像明显地比以前增添了几分苍老。
小倩走到门前的石阶上坐下，双手撑在下巴下面。
她看见了父亲贴在老槐树树干上的那些“驱邪”的东西，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想起了诗诗在走之前说的那番话，感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抓了一下。
诗诗说得很对，过不了多久小倩就要到阿文家生活。有些东西不该去想的就不要再去想，想多了对自己以后的日子肯定是会产生一定的影响的。
她的脑海里再次浮现了阿文的影子。
这个看上去老实敦厚的人，不知道他的内心究竟是什么样的。会不会真的就像别人所说的那样好？
小倩的心里居然拿不准。
“小倩，快进屋吃饭！”
“知道了。”
小倩听到父亲在叫她，她连忙起身。
也许是因为想到了以后的事情，当她听到父亲在叫她的名字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
她觉得自己现在是一个再幸福不过的人。但有时候的自己是那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
小倩走在桌前，父母已经坐了下来。
父亲倒了一小杯酒独自斟酌，母亲给小倩把饭盛好。
“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要你娘给你盛饭，这话传到了别人的耳朵里可不好听！”
“这有什么，以前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小倩这样对父亲说道。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也不小了，以后到了别人家里难不成也要阿文的母亲给你盛饭？”
小倩沉默。
一家人低下头什么话也不说，只顾埋头吃饭。
父亲又看了一眼小倩，似乎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他的眼神在此刻变得有几分严厉。
“吃饭的时候不可以把食指伸出来指着别人！”父亲对着小倩说道。
“这跟吃饭有什么关系！”小倩对父亲的这句话有些不满。
“叫你不要那么做你就好好听着！”父亲再次说道。
小倩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乖乖的按照父亲的意思做了。
母亲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于是特意为小倩夹了夹菜。
“你不能总那么惯着她，以后到了别人家还怎么得了！”父亲又说起这些，小倩并不喜欢听这样的话。
“没事儿，自己的女儿我不心疼还心疼谁？”母亲对着父亲说道。
“也不是我说你，如果你再这么娇惯小倩，她以后迟早会吃亏。”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在外面受了别人的气要到家里来发？”
“你什么意思？”
‘ “我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教育好我自己的女儿错了吗？”
“小倩又没做错什么事。”
“好了，我现在不想跟你争，该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
父亲说完了之后就走开了，留下小倩和怒气未消的母亲。
“你爹今天一定是在外面受了别人的气，所以才有气没处撒地回到家里发火！”母亲对着小倩这样说。
小倩在此刻突然就很想笑，她觉得如果这辈子她和阿文能像自己的父母这样，说什么也该知足了。
“他是真的为了我好，我明白。”小倩对着母亲说。
母亲看了看她，好像刚才的怒气瞬间就减半。她抚了抚女儿的额头，眼里无限怜爱。
“你能明白就好，我就怕你不明白，误会了你爹！”
“你刚才不是还跟他闹得那么厉害么，怎么现在又为爹说起好话来了？”
“夫妻之间难免会有争执，况且我知道他也是为了你好。”
“这是您的心里话？”
“当然。”
“那您为什么还会说刚才说的那些话？”
“因为已经习惯了那么跟他闹点儿小别扭。”
“这样很好么？”
“以后你就会明白。”
“你是指以后和阿文在一起生活？”
“对。”
晚上的时候，母亲拿着刚做好的嫁衣让小倩试试。
小倩看着这大红色的衣服，心里居然有点发怵。她怕这样鲜艳的红色。
“我今天刚做好，你先试试看！”母亲拿着嫁衣对小倩说道。
“算了，等到了那一天的时候我再穿。”
“也好。”
“您上次缝制的那个鸳鸯盖头呢？”
“你现在就要？”
“不是，我只是想看看。”
“我放在另一间屋子，要不我现在去拿？”
“不用，以后我再仔细看。我只是上次看到您缝制得很好看，很精致。”
“只要你喜欢就好。”
小倩又和母亲说了很多的话，那些话都是曾经不曾对她说过的。
也许是因为就要离开这个家的缘故，小倩现在很珍惜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她看着母亲，内心深处泛出一阵伤感，但又极力用脸上的表情掩饰掉，不想被母亲发现。她想是不是待嫁的女子都有这样一种常人难以揣摩的心态，就像此刻的自己。
“当年我跟你爹成亲的时候，可没机会用上这些漂亮的布做衣服。”小倩的母亲说，似乎对那些已经发生过很久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那您用的是什么？”
“粗布衣服。”
“粗布衣服也一样，只要找对了人，什么衣服都高兴。”
“你真这么想？”
“难道您不是？”
“当然是！”
小倩看着母亲放在床边的红嫁衣，不知怎么的就开始不安起来。
可能是自己从小到大就不喜欢大红色的缘故，现在一看到这样的衣服就老觉得心里非常不舒服。她想起那次做的梦，梦里她也是穿着这样的大红色的嫁衣。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居然被吓到。好像那个镜子里面的人不是她，是另外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但却不是同一个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