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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一地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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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 之 岸

    第五十章 一地樱花

    人生有涯爱无涯,

    生命有岸心无岸。

    ——题记

    齐天明快要窒息了,他看到自己的qq邮箱里装满了“一地樱花”的邮件,便迫不及待地下载下来,又迫不及待地打开:

    生活,对于一个花季雨季的姑娘来说,就像一条洒满阳光铺满鲜花的道路:温馨、淑娴、渴望、美好。在一个初春的子夜,情窦初开的我在虚拟世界里结识了一位令我心跳不安的人,那种感觉是我长这么大以来从没有过的。

    起初,我只是被他的幽默风趣所吸引,我和他常常在qq里聊到深夜,我用直白的语言与他交流,他却常常是海阔天空地回答我的提问。我问他做什么工作?他回答说是一个耕耘者。并说,耕者有其地,中国农民是上帝最纯朴的子孙。

    受他的影响,我也改变了直白的交流方式。我引用他的话不准确地向他提问:十年寒窗苦,一朝及第时?我本意想暗示什么时候能够见面。他马上回答说:春上柳枝头,花开终有时。这种心领神会的交流使我感到了一种莫大的快慰。我也引经据典地与他神侃: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他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说:苍天有眼,日月无期。他说:钟期既遇,流水何惭……

    我无论引用什么句子抑或生造什么词意,不管表达的是否准确,他总是能够巧妙地对答如流。就这样,我们心心相惜,相知恨晚。渐渐地,一个博学多才的网客闯进了我的心灵,我像走进他的迷宫似的找不到出路了。

    我不知道前面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但我却隐隐约约感到这将预示着什么。在那些日子里,我静静地期待着美好时光的到来。每天夜里,我在一个孤岛上等待着一个声音的呼唤,等待着那具有磁场般的向心牵引。

    现在,我们聊些什么已经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的感觉是那样的甜蜜和美妙。我曾不止一次地想着,或许大海的那一边并不完美,或许他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或许他就是《简爱》里的罗契斯特或者《飘》里的瑞德船长,有时我甚至想那一端或许会很坏很坏,但那一端却能使我心跳加速,使我期待无边。尽管有些茫然,尽管有些唐突,却充满希望充满幻想。

    我愿意做简爱,愿意做斯佳丽去接受他的一切。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爱是没有专属的面容”吧,爱的到来是那样的令人毫无准备,爱的心理是那样的毫无理由…… 一地樱花

    我是一个具有日本血统的中国姑娘,妈妈8岁那年留在了中国,17岁和一位大连男人结婚,36岁跟随家族回到名古屋之后才有了我。因为家族人丁不旺,到我这一辈人才十几个衣钵,而且全都是男丁,只有我一个女孩。其中最大的比我大一辈人,至今还没有生出家族的小侄来。最小的一个比我大8岁。因此,我被这个家族视为掌上明珠。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自从和你认识以来,我常常失眠。和你q聊时,albert einstein的相对论在我们的时空里再一次得到了检验。这些日子你不在线,我无法找到你。我知道,你一定是个大忙人,有好多好多的事情等着你去处理。但我相信,你一定会爱上我的。不见你的彩色图像知道你不在线上,我一直怀着《生死恋》中夏子等待野岛归来的心情,千遍万遍地对自己说着:一个高傲的姑娘从此变得温顺了,我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你的归来……我在幸福中幻想着自己的未来:也许这只是一次爱的灼烤,是一场滑稽的闹剧,是一次爱情的检阅,是一场情商的表演,但我愿意接受。我感到自己就象袋田的流水,已经到了悬崖边,我只有义无返顾地纵身跳下去才会有彩虹的壮美,哪怕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情愿。

    我知道,你是一个连你自己也无法诠释的人。可我心里明白,你就是罗丹的雕塑,是我心灵的思想者。在这个虚拟世界里,我感受到了你梦一般的思想、海一般的情怀、雨一般的柔绪、云一般的浪漫。有时候真的很难去想象这样的相识是怎样的一种机缘,可瞑瞑中相识了,你的思想像利箭一样能穿透了我的心。我知道,认识你就等于在迎接一场挑战,因为你是一个思想广博的人。 一地樱花

    这几年来,我每天晚上已经习惯于利利索索地做完功课之后,静静地等待着子夜的来临。因为这个时候你都会上线,讲述你好像永远也讲不完的动人故事,有的甚至充满了传奇色彩,让我震憾,不可思议。因为在我的人生阅历中,根本就没有像样的坎坷和波折。我还是个天真活泼的女孩,小时候就被爸爸妈妈宠着、护着,没有委屈和坎坷,温暧和睦的家给了我无邪的天真,也给了我娇气的性格,我总是依恋着那份温暧和呵护,想着所有的人和事都是美好的,总是没有要长大的念头。

    来到中国大连以后,我走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在日本时妈妈总是宠着我,无论走到哪里,都要看着我护着我。可到了中国我就自由了,于是我就想起了《罗马假日》里的安妮公主。也许,我们的相遇只是在罗马街头,网络只是罗马街头的石阶,但我愿意在昏昏欲睡的时候见到你。如果我是安妮公主,我会呆在你那破旧的小屋里,永远也不要回来。赫本把安妮公主演的太好了,妈妈说我除了眼珠子之外就是一个小赫本,她说我的锁骨比赫本的还要漂亮。我这样夸自己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我跟别人从来不说,只有你。请你相信我,爱情的温暖能愈合心灵的创伤,爱情的价值胜过千万资产,爱情的时光美奂绝伦,爱情的力量能战胜一切…… 一地樱花

    齐天明一口气读完了一地樱花好几封来信,他好像立刻就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着他,使他浑身精神抖擞起来。他想,莫非爱情的力量真的胜过一切?前半生就沒有机会让他完完整整地拥有过,他哪里明白的过来呀。想着想着,齐天明放声唱起了京剧《智取威虎山》里杨子荣的“迎来春色还人间”:

    “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齐天明只顾唱着,没有注意到时间和动静,连方小贞进屋也没有丝毫的察觉。直到一个西皮流水唱了下来,齐天明这才听到“啪啪啪”的掌声。回过头来只见方小贞两眼圆睁地瞪着他:“太棒了,太棒了。”

    “你这丫头,回来怎么不敲门呐?”齐天明转过身来说。方小贞说:“回家敲什么门,又不是校长办公室。”齐天明问:“今天回来这么早?”方小贞:“几点了?不是学校出了点事我都早到了。”齐天明高兴地:“你先歇着,我来做饭。”方小贞:“你做什么饭那,还是我来吧,你先吃药。”齐天明望了一眼书房,迟疑了一下:“哎呀,家有儿女,衣食无忧啊。我这就去,这就去。”齐天明拔腿就往楼梯口走。方小贞:“哎——,这边,药在客厅里。”齐天明:“好好,我就来。”

    齐天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书房,看到电脑正在待机状态。他赶紧抓住鼠标,把桌面上“一地樱花”的电子文件隐藏到“我的文档”里。之后,轻手轻脚地来到客厅吃药。一会儿,三碟小菜便端上桌来。餐间,方小贞单刀直入地提起齐天明在医院里说的“一地樱花”的事:“你不是说要介绍一位樱花小姐给我认识吗?今天怎么样?”“今天不行,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来?”齐天明有些慌张地说。方小贞“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看把你紧张的,我就要,吃完饭就要。”“贞贞,”齐天明放下筷子,镇定了一下心情,故意咳嗽了两声说:“我今天不大舒服,明天吧。”“不舒服还……”方小贞本想说“唱京剧”的,但她还是机灵地改口说:“还生气呀,是不是生气生的?”齐天明:“可能是吧,你不管,不碍事的。”方小贞:“好好,你先休息一下就去冲凉,我收洗完了来跟你擦药。”

    方小贞是个做事麻利的姑娘,从小手脚就很勤快。不一会,她便忙完了厨房的活,来到齐天明的房门口:“冲完了没有。”方小贞见齐天明没有回应,便先下楼了,她顺便在报架上取下特区晚报报夹,坐在沙发上翻起来。翻了一阵,看没有什么值得细看的新闻,便坐在沙发上,无事地望着墙上的字画发起呆来。

    “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方小贞和齐天明一样很喜欢这两句诗,觉得写出了齐天明的个性,也是对齐天明是一种精神鼓励。由此,方小贞自然就想起了今天回家看到齐天明异常兴奋的样子,她感觉到有些奇怪,再加上她跟齐天明提起“一地樱花”时慌张的神态,方小贞越想越生疑。方小贞便起身上楼,见主人房的房门还关着,她知道齐天明的皮肤病泡药洗擦需要很长时间,便悄悄地溜进书房,想趁机来一个突击侦察。

    电脑没关,方小贞有点紧张地激活桌面,认真地查了一遍沒发现什么情况。她迟疑了一下,马上打开文件查找功能,娴熟地输入“一地樱花”搜索起来。不到十秒钟,“一地樱花”的文档马上跳了出来。方小贞打开文档,把文稿拖到最后一页:“68页,噢,oh my god!这都什么呀。”

    方小贞低下头,双手抱着后脑勺,埋头沉思了一下,迅即抬头读了起来:

    你把我们的世界比作心的岛屿,一个只有太阳的岛屿,我们在这里相识相知。从初识到现在,准确地说已经有一千四百八十八天了,在这一千四百八十八个日夜里,我的心情是如何的复杂,只有我自已知道。

    现在,我把它写出来,也许这样会让我轻松一些,也许这样会让我好好睡个觉。无论如何,我都想用我朴实的话语来书写我的心情,没有任何华丽的词语,也没有任何的虚假比喻。一切都是真实的,因为这就是我:一个充满快乐和无知的女孩。因为快乐,我幸福着你的幸福,因为无知,我快乐着我的快乐。就这样,我被你带到了一个被你称之为“太阳岛”的精神世界,我在你的太阳岛上无忧无虑的生活着……

    方小贞读着读着,一种不莫名状的愤怒一下子涌上心头,她抬头望着迎面的窗户,蓦然间,她感觉到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无意识地伸手好像要去抓住什么东西似的,恰巧碰到半瓶喝剩的矿泉水,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强忍着情绪继续往下读:

    从一开始的渴望到无数次的交流,我已经被你的梦困得越来越深,单纯无知的我竟然有了连自己也无法接受的想法。我知道如果事情发生了,不必责怪别人,首先要责骂自已,到底是为什么?我曾无数次地责骂自已的可笑和可恨。我知道,自从认识你的那一刻起,我已经不再单纯。

    我迷失了自己,也迷失了方向,甚至迷失了自已的原则,把深藏在闺中的心思也要向你诉说,真不知道你会怎样看我。当我从你的讲述中了解到,在你的太阳岛上已经早我住下了三个女人,其中还有你的养女的时候,我的心灵深处好像被你划上了一道重重的伤痕,那是一道无法修复的伤痕啊……我祈求上天让自已回到原来的位置,不要再沉迷于渴求的梦幻。可无数次的召唤都无济于事。当我听到电脑“嘀嘀”响铃声的时候,我的心就会不停地狂跳。旋即,又随着铃声的续响变得欢快和喜悦。

    自从走进你的那片海,我就开始清楚,接下来将会是一种跳跃和无奈。真的,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这样的“第四者”,而且还是在一个虚无世界里……有时候,我会感到你像一根巨大的柱子支撑着一架快要垮塌的桥梁,我常常是在几近崩溃中聆听你夜莺般的歌唱。我明白你未言的苦痛,曾千万次的说服自已熄灭你的声音,但是做不到,没有办法做到,真的做不到。当我的心思被你看穿的时候我又真的好开心,宁静的夜因为有你的述说变得生动而有趣。

    聆听着你的诉说,我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尽管双眼已经涩痛,但整颗心却在不停的翻转。不会说话的我心里很清楚自己想要讲什么,但我却保持着沉黙,因为我知道你明白我想说什么。在你面前,我是清澈透明的,赤裸裸的躺着也赤裸裸的被你看穿。我的心也是洁净明亮的,我的存在只希望给你带来快乐、轻松、愉悦。可是,这些日子你在哪?你在哪呀?

    请你不要落寞我好吗?你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无法想象将来的生活会变成什么……

    ……

    方小贞心里一片慌乱,再也无法读下去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客厅里传来了落地钟整点敲击的声音,方小贞触电似的迅即站起来,转身离开书房下楼,跑到房里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蒙上被子大哭起来……

    齐天明心里担心方小贞又问起“一地樱花”来,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跟她解释,只好磨磨蹭蹭地连药膏都抹好了才出来。齐天明下楼见客厅没人影,再看方小贞的房门关着,以为她累了休息了,自己便上楼进了书房。齐天明坐下来伸了伸胳膊,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本杂志,这就是他主编专栏的《世界华商》新一期杂志,他辞职后已经出版了九期。齐天明想看看专栏的风格有没有什么变化,正准备翻开的时候,发现杂志封面上有水。再看了看书桌上,电脑鼠标翻了过来,他没喝完的一支矿泉水瓶子空空的,连盖子都没有盖上就横躺在鼠标旁边。

    齐天明马上翻过鼠标,“一地樱花”的文档呈现在电脑桌面上。“小贞。”齐天明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又迅速起身下楼来到客厅。见方小贞的房门还紧紧地闭着,齐天明猛然感到自己好像做了贼似的不安。他把目光从方小贞紧闭的房门移到跟前的沙发上,他慢慢地坐了下来。齐天明一向为人宽厚,处事谨慎,但心里却容不下也瞧不起那些人前说好背后操刀的人,年轻时常常因为秉性耿直与人争吵。这些年经历一些事情之后,性情已有所改变。因为他勤奋好学,熟读历史深谙学理,很会运用讲故事说道理的方式,先绕弯子把人套住,再以理破茧,使他在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很是受用。但在对待方小贞的个人情感问题上,他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受用的方法。因此,他也感到很难受。

    “一地樱花”的出现算是园了他的一个梦,可不幸的是这个梦刚刚开始,齐天明就被方小贞给“逮住”了,这下可怎么办?其实,在齐天明的心里也不是没有想过方小贞会发现这件事。上午,他在看“一地樱花”的来信时,或者说他在下载这些文档的时候就已经在想:这事迟早总会让方小贞知道的,只是现阶段得把她藏好,不要过早地败露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再说了,这事八字还只有一瞥呢,他也不好跟方小贞说什么。齐天明甚至想知道就知道吧,索性也让方小贞断了这门心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方小贞还会放弃她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只是……

    “咚”的一声,方小贞的房门开了,重重地碰在墙脚的门靠上。

    “小贞。”齐天明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叫了一声。方小贞瞥了一眼齐天明,眼睛看着左边的沙发,慢慢地走过来坐下,轻轻地把头扭到一边声音低沉地说:“我想郑重地问你:你爱不爱我?”“你这是什么话?老爸对女儿的爱是无条件的,不管三七二十一。”齐天明笑着地说。“别把我当小孩子。”方小贞猛地站起来,几乎是吼着说。齐天明也站了起来,与方小贞对峙着:“你这是怎么啦?”“你欺负我,你……”“小贞,你这是什么话……”“你别说了。”方小贞离开沙发,急匆匆地走了几步,在客厅中央站住了。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背对着齐天明说:“我从小就失去了爸爸,妈妈又是个孤儿,疯了,死啦。你哄着我骗着我长大,我感激你恩比天高情同海洋,我无以回报。为了我和妈妈,你辛勤奔波孑然半生。人这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生存还是为了事业?为了责任还是为了折磨?为了家人还是为了生不如死的煎熬?”方小贞转过身来看着齐天明,两人隔着沙发对视着:“你为了什么?我又为了什么?”方小贞咽了一下嗓子,慢慢地走过来,说:“你说我长大了,你也安心了。是的,我长大了,你伟大高尚的任务也完成了。这是什么?仅仅是你的人生义务吗?仅仅是这个社会的道义吗?你口口声声说,你们60后是这个社会传统道德最后的捍卫者,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用你的伟大和高尚,给我和一地樱花带来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你把我们带进你的精神家园,你自己却戴着道德的镣铐,在伟大而高尚的舞台上跳舞……”

    此刻的齐天明已经被眼前的这个80后批驳得面红耳赤,他好像被方小贞触到了隐藏在心灵深处的痛点,觉得方小贞所提出的两代人的情感问题,已经远远超出了他和方小贞之间的情感范畴,揭示了当前社会形态下人们的某种精神存在,仿佛是在申诉当下社会正在形成的某种价值观。但齐天明不会被眼前的情景所混淆,尽管他被方小贞敏捷的情感所打动,但他更为方小贞雄辩的口才所折服。他极力地控制住自己脾气,尽量让自己镇定一些。齐天明把两手叉在胸前,尽管他的脸已经胀的通红,但他还是镇定地摇了摇头笑着说:“到底是名牌大学的优秀辩手,太精彩了。”方小贞两眼盯着齐天明的眼睛,久久压抑在心里的一股狂潮一下子涌到了头顶。她再也不想控制自己的情感,一头扑向齐天明的怀里,好像受尽了委屈似的伤心地哭了起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齐天明被方小贞突如其来的一扑愣住了,他还没有来得及想什么就被她拦腰紧紧的抱住了……冥冥之中,齐天明的眼睛被一双轻柔的小手捂住了:“爸爸,你猜我是谁?”“傻丫头,你都告诉我了。”“嘻嘻嘻,爸爸真聪明。”“贞贞,你几岁啦?”“七岁。”“贞贞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是爸爸回来的日子。”“贞贞真乖,今天还是贞贞的生日呢。”“是不是以后我的生日,爸爸都要回来呀?”

    齐天明捧着贞贞小小的脸蛋,把嘴噘起来伸到孩子的嘴边……方小贞捧着齐天明的脸,疯狂地吻着……齐天明好像飘向了遥远的天空,他感觉到天空下有一片美丽的湖……他想睁开眼睛想看看那片湖,可眼前的情景把他惊呆了,他本能地一把推开方小贞:“你、你干什么?”方小贞昂起头:“我……你……哼!甘叔和尚婶还说你只适合谈恋爱不适合结婚,我看你什么都不适合。”方小贞说完捂住脸哭着跑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夜已经很深了,这座城市里的万家灯火大已经眠去,齐天明书房里还亮着灯。透着窗户里的光亮,凉台上的勒杜鹃悄悄地窥视着书房里的动静:天花板上葡萄藤式的吊灯望着书房里的主人,拐角形书柜紧贴着两面墙壁,静静地站在那里守候着,书柜里的书目挤在玻璃门里睁大眼睛,看着台灯下振臂敲击键盘的主人。

    随着一阵阵急促的键盘敲击声,电脑显示屏里的字条在密密麻麻地上升:齐天明正在激越的创作状态中:《别了,二零零七》:

    二零零七年你在哪里

    二零零七年就要过去

    一切短暂而清晰,从此

    衰老开始注入我的肌体

    就象时装店里唱着凄迷的老曲

    挂在墙上的马灯已经奄奄一息

    一条粗暴的麻绳早在多年前

    就已捆住我病痛的二零零七

    忘却或者留下,与时间毫无关系

    病痛的意义,全部写在二零零七

    我的病痛走了,仿佛一个晌午

    苦不堪言的晌午,我不认输

    思想挂在梨树上,没有理由

    总有一只蜜蜂嗡嗡地不肯飞走

    我喝光带来的啤酒,流落街头

    突然,好像有人大声诵道:

    别了二零零七,我要坚强

    没有人能够摧毁意志的力量

    一对情侣闯过香蜜湖的红灯

    一路疯疯癫癫地奔向红树林

    我吆喝着他们不要丢了灵魂

    请他们一起烧烤元旦的帖子

    还有红树林里疯长的野山菌

    那女孩双手拢在嘴前,蓦然回身

    并腿弯腰地送回一个俏丽的飞吻

    女孩的回复并没有就此停留

    新年吆喝里充满甜蜜的忧愁

    这忧愁使我记起老家的日子

    空荡的寂寞的时刻悄无声息

    小俞,就是那俞伯牙的后裔

    总是追问我初恋的那段历史

    还有那是公元哪一年发生了什么事

    在坐的男女好象都不明白问者何意

    有人起哄,有人瞎蒙,有人干脆说

    就是那女子,被时间逼疯了的女子

    他想找到治愈花痴病的秘籍

    还想复原那女子失去的记忆

    像当年那个模糊不清的晌午

    没有留下照片却收获了秘密

    还有至今不明白的欢声笑语

    故乡的日子走了,我们从此失去联系

    我知道只有她能带我的思想回到过去

    说是“钟期既遇”,我给她女儿看过

    莫奈的桅杆,还有凡高的向日葵始末

    她女儿说喜欢弘一法师的诗卷: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她真的走了,我的日子不再安定

    我还记得在那个细雨纷飞的清明

    故乡的日子被埋进了黑暗的从前

    一只紫砂壶里盛满了十八个春天

    殷红的佳酿醉倒了新一代的誓言

    十年后的今天,剩下的只有衰老

    我的二零零七:病痛疲倦今夜无眠

    终结游离生活深居简出的两点一线

    我的二零零七年,我的那片黑去的殷红

    远逝的记忆在慢慢长大,可那一帘幽梦

    在哪儿?如今你飘逝在几月的怀中

    我的心痛,这一切会是怎样的盲从

    又会牵扯出几何孽缘?嚄我的梦啊

    把那个黄昏淹死在茶壶里,还连同

    那个细雨的清明,我记忆已经亏空

    嚄,我的二零零七年是一个怎样自嘲的恶梦

    嚄,灵魂和肉体的抛物线迷失了生命的行踪

    二零零七在倾诉,我那沮丧的意义

    但这一切是否值得二零零七年记住

    你呀,是否记得不要把今后的浮躁

    还要连同生活变成一场蓄意的胡闹

    曾伤害过的词藻,还有目标和信条

    你把爱情和阴谋,是否抛弃在今朝

    死亡不需要思考,因为它能触摸到

    二零零八年的手,却无法攥紧拳头

    新年的阳光早就已经在清晨里等侯

    那死去的誓言曾经是昨天的骄傲

    今天已经长大,我不会刊登讣告

    我知道,你应该去履约你的使命

    你将不再软弱不再彷徨不再伤心

    不再自我享受不分黑白对牛弹琴

    新年的钟声敲响,我怀念故去的人

    她把自己永远地留在了那个的乡村

    站在新年的台阶回望我的一世一生

    怀想着自己将回到乡村寂寞的情景

    那里有我有你还有敬爱的父老乡亲

    也许在十年之后那里又会辈出新人

    有你有我有她但一切不再成为新闻

    在弥撒钟声撞响之前,俊小伙子们

    忘却了村姑们早已不是村姑的笑声

    汽车火车轮船全装满了偏僻的前程

    几年以后,姑娘们在通讯录里辨认

    飞机的客仓分为一等二等三等四等

    衣锦还乡的小伙大大方方照着镜子

    黯然神伤着无辜到极点的衰老表情

    痴迷、兴奋、堕落、无奈、认命

    妈妈乳汁里的血腥味儿都还在啊

    你怎么就不属于你那偏僻的小村

    哦,我们都属于无可奈何的生命

    还记得吗?那对奔向红树林子的恋人

    就因为我那一声吃年贴的吆喝,至今

    就因为那回转身,他们已经各奔前程

    一个继续奔向树林,一个却与我同行

    我们一起来到新年最美丽的沙滩海滨

    等她安静下来,我便问她是否还记得

    那个莫名的晌午,那个在林子里的人

    是谁?是不是说那个唱响碑文的声音

    别说了!她说二零零七年什么都不顺

    谁都知道,你遭遇了一生荒唐的年景

    烧掉你的通讯录吧,趁我还年青

    你的青春业已荒废,你还想拼命

    情人节里,我还没有玫瑰花问津

    她说,为了我今天你就别再追问

    让我们脱掉衣衬,抖落一切灰尘

    我需要尽情地爱,你到底懂不懂

    新年就是浪漫的开始别说你不行

    我无可奈何地示意我正是一个性无能

    她说没关系,只要相互陪伴慢慢尝试

    或许我们能够忘掉过去,能超越现实

    我知道,她的乳房里隐藏着我的记忆

    她在我的皮包里翻遍了,找到我的车钥匙

    当我意识到,抚弄我后背的正是二零零七

    我任意一双玲珑的小手翻遍我所有的隐私

    刹那间,猛然听到拉门、关门,一声叹息

    她随着一束笔直的光线迅速消失在深夜里

    我的耳边传来上个世纪的谎言: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半小时后,她给我发来一条短消息:

    亲爱的:那个唱响碑文的人就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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