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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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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予然表哥的番外]

    季予然自记事起便是与汤药为伴,久而久之,寻常人喝一口都觉得难以入喉的汤药在他看来宛如清水一般寡淡无味。

    因打小体弱,他比一般人畏寒,秋高气爽的时节,大家纷纷开始着手准备冬装,他早就需得披着大氅才能出门,而同样的,春末夏初的时节,大家身上的厚重冬装一件比一件少,他的怀里仍抱着手炉。

    四时于他,只见秋冬。

    后来再长大一些的时候,母亲让人从各地寻回了许多珍稀的花花草草,植了满满一院落。

    母亲告诉他,他有一位未曾见过面的姨母,她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说身边若是围绕着美好的事物,心情也会随之变好,再无暇去想其他不好的事情。

    一开始季予然将信将疑,直到有一天他被清幽花香唤醒,迷迷瞪瞪走出房间,满院的姹紫嫣红映入眼帘,风儿一来,荡下阵阵晓露,散发着鲜灵灵的气息。

    那一刻,他置身于盎然春意之中,连身上的疼痛都轻了几分。

    他终于明白了母亲的用意,也对那位未曾谋面的姨母多了一分好奇。

    而在这之后,无论四季如何更迭,他的院子始终花团锦簇。

    到了六岁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给一枝花儿松土,忽然听到几名急促的猫吟。

    循着声音抬头,他看到院墙外边的古树上卡着一只调皮的狸奴,正扑腾着爪子想跳下来。他刚要喊下人过去帮忙,就见一名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三两下已经攀爬上去并将小狸奴抱在了怀中。

    愣怔片晌,他朝着那古树上的少年喊道:“嘿,你能把我也弄上去吗?”

    那时候的骆夜白还不能够凭着自己就将季予然带上去,但他迎上季予然眸里的期待,道了声“稍等”,然后抱着狸奴消失在了季予然的视线里,等到他再度出现的时候,手里驾着一把木梯。

    他问季予然:“用梯子可以吗?”

    季予然欣然同意,他跑出院子,在骆夜白的搀扶和保护下,终于攀上了那棵古树,喜悦与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俩互相交换了称呼,小时候的骆夜白好动,攀墙爬树是时常的事,所以他不大理解季予然为何如此开心。

    季予然将真实的缘由以及他体弱多病的事告诉了骆夜白,他垂眸看着地面,余光却瞧着骆夜白。好在听完之后,骆夜白没有像旁人那样流露出的悲悯与同情的神情,也不像家人那样过于关心,要马上就扶他下来。

    他只是想了片晌,然后说:“那等我下次过来再带你一起。”

    于是季予然在六岁的这一年,拥有了人生的第一个朋友,或许也是这辈子唯一的挚友。

    骆夜白没有食言,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季府找季予然,偶尔还会带着他到城里去玩。也是在那时,季予然到书斋走了一遭,开始对作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致。

    六岁到十五岁,来季府给季予然看诊的大夫来大夫来了一波又一波,最后给出的结论却都大同小异。

    季予然从一开始的满怀希冀,到日渐麻木,再到坦然接受。

    他在作画中找到了新的乐趣,心态也随之变了许多,有时候还反倒过来安慰家里为他担忧的众人。

    十五岁的这一年,他“时花”系列的画作面世,淋漓笔墨勾勒出的新奇画风,很快便在大梁传扬开来,甚至可以说的上是一夜风靡。

    因常年病痛缠身,季予然早学会调节自己的心态,可到底是十五岁的少年人,在听到街头巷尾满是关于“予然先生”的赞誉后,素来散漫的他足足绕着院子走了半刻钟才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然后拉着骆夜白跑到屋顶天南地北的聊了一整夜。

    然而人生总是悲喜交加,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身子每况日下。

    他想起骆夜白曾跟他说过的走南闯北的奇遇,忽然也萌生出了到外边去看一看的想法,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家里人虽然担心,却也没拦着,一边叮嘱他这一路需要注意的事情,一边为他准备好了出行所需的包袱细软,还派出了府里最出色的护卫。

    一晃几年过去,他一路向南,回来的时候还绕道去了西边的边城,几乎是将整个大梁都走了一遍。

    这一路,他体验了许多意料之外的奇遇。

    他见到了从未见到过的秀丽风景,看到了从未看到过的风俗礼仪,也尝了从未尝到过的珍馐佳肴。

    他交到了不少仗义执言的朋友,有书生有侠客有大夫……形形色色,却各有千秋。

    途径南疆的时候,他还偶然识得了一位仁心仁术的老神医,老神医虽无法彻底根治他的病症,但经过一番诊治,却极大地缓解了他的病痛,让他得以轻松前行。

    当然,不可不避免的,他也遇到了不少难题。

    单单说他这一身生得极好的皮相,就给他招惹来了不少麻烦事。

    犹记得有一回在一繁华小镇稍作休整,他听着外边热热闹闹的声音,禁不住好奇也跟着出了门,到了之后才听旁边的人说起是镇上一富商为家里的千金办的抛绣球招亲的活动。

    当季予然成为“予然先生”后,只要一出现在临安城里必能引来不小的骚动,所以他自然没有亲历过这般有趣的场面。而在这在这无人认识他的小镇里就自由了许多,他一听人说完便迫不及待地往前走去,不想人刚挤进去还没站稳,就被迎面而来的绣球给砸得懵在了原地。

    漫天的欢呼声涌入耳中,他方如梦苏醒,可已经来不及了,他刚迈开步子就被那富商的家丁给团团围住,还不由分说便要把他给“请”回府里。

    最后经过几番交涉他才得以脱身,还阴差阳错地和那富商家的千金成为了好友。

    季予然性子冷淡又好躲懒,向来不喜欢虚与委蛇,也不喜欢多管闲事,但偏偏他生了一副好心肠,见着不平事还是忍不住出手相助。他救过生了重病却无钱医治的老人家,救过被迫卖到花楼的女子,救过被权贵或地痞流氓欺压的平民百姓,甚至还救过严冬里瑟瑟发抖又无家可归的小狸奴。

    一路走走停停,又惊又喜也有险,但好在最后都化险为夷,他也乐在其中。

    原本他以为只要自己还走得动就不会停下来,直到二十一岁的这一年。

    按母亲与姨母的约定,这一年的五月姨母或者小表妹会来临安与他们相见。

    如此重要的日子,他本该留在临安城亲自迎接姨母或者小表妹的到来,可前一年他得了另一位医术精湛的大夫的诊治,依大夫所言,他还得再过去一次。

    那时他想着一来一回也就一个多月的路程,加上诊治的时间,顶多也就两个月,还是能赶在五月之前回来。而恰巧骆夜白跟他提出了想暂住夕岚巷那处宅子的事情,稍作思忖他就有了决定,一来如果小表妹提前抵达临安,那骆夜白住在那里也有人接应她,二来小表妹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如果她愿意,骆夜白是不二人选。

    当然,缘分一事强求不来,感情终究还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待小表妹来了临安之后,一切他都会以她的想法为主。

    其实他这一回的诊治比预想的顺利,不到两个月就回了临安,可到底路途颠簸,他累得整整睡了一个晌午才醒过神来。

    可他万万没想到小表妹在丰乐镇遭遇了意外,提前在三月份就来了临安城,一觉醒来听到小表妹就住在隔壁的消息,他愣怔好一会儿才赶忙整理自己的着装,想以最好的状态去迎接小表妹。

    事实却是一个意外接着另一个意外,就在他去找小表妹的前一会儿,康王已经先他一步将人掳走。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小表妹平安归来。

    小表妹比他想象中还要美好,不仅人长得乖巧,还懂事体贴,一小段时日的相处已无形之中将母亲的心结解开,气色也好了许多。

    每每看着她们像寻常人家的母女一般坐在一起分享着生活里的点点滴滴时,他心里都盈满了一股无法言说的安稳与幸福,哪怕她们所聊及的话题他一句也插不上嘴,也丝毫不受影响。

    好像,自小表妹回家以后,一切都越来越好了。

    而他原以为心中事了,便会无所牵挂,可恣意去云游四方,却没想到会截然相反,牵挂更甚。

    他舍不下逐渐年迈的父亲与母亲,舍不下嘴硬心软的小弟还有乖巧懂事的小表妹。也因着这份无法割舍的牵挂,他没有再去远游,而是选择留在家里,偶尔到侯府去做客,偶尔到夕岚巷小住,偶尔带着弟弟和小表妹到城郊游玩。

    小表妹与骆夜白走到一起是他十分愿意看到的,毕竟放眼整个临安城,无论是家世品性还是相貌,都找不出比骆夜白更让他满意的妹婿了。而且,他同骆夜白打小一块长大,自然也希望他能够觅得佳人,一生幸福。

    但心里怎么想的是一回事,真看到骆夜白将小表妹“拐”了去又是另一番感受,特别是到了小表妹出嫁的这一日,他真就差点忍不住想和弟弟联起手来将骆夜白痛扁一顿再放他进门。

    但对上小表妹那满脸的笑意时,他心里的那一点怫郁登时烟消云散。

    他和弟弟一人一边牵着小表妹的手,亲自将她送到了骆夜白的手里,然后目送着他们步入宛如瑰丽画卷一般的幸福大道。

    而他的确也没看错人,成亲之后的小表妹并未受到任何拘束,骆夜白以及他的父亲母亲都给了她极大的支持,她将“与兰绣庄”打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在小表妹成婚后的第三年又传来了另一个好消息——她有了身孕。

    季府众人都高兴的不得了,同时也紧张的不得了,恨不得将她接回府中日日细心照看。

    十月过去,小表妹生了一对龙凤胎,哥哥叫希希,妹妹叫乐乐,是小表妹亲自给起的乳名,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季予然却明白她用意何在。

    这一对外甥子女生得极其可爱。

    特别是妹妹乐乐,她长得很像韶棠,又是古灵精鬼的性子,讨人喜欢的紧,除了韶棠,她最喜欢黏着的人就是季予然,蹦蹦跳跳地跟在他的身后,一口一个大舅舅的喊着,软糯的不像话。

    而且,乐乐在作画方面也很有天分,三四岁的时候便会提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季予然看着沾到她软乎乎的小脸上墨点,再看着她甚为专注的神情,心里一片柔软。于是他倾尽所有来教导她,从识别笔墨,到如何布局,再细致到一笔一划。

    斗转星移,又是一年凛冬。

    窗外雨雪瀌瀌,寒风怒号。

    季予然伫立于窗牖前,他身上披着厚重大氅,怀里抱着一个刚灌好的汤婆子,凝望着外边的萧杀与肃冷。

    也不知过了多久,袖口处被人轻轻拉扯了一下,他顿了顿,顺势低下头,便见一个软糯的小团子努力仰起小脸,奶里奶气地唤着他:“大舅舅,你低一点,乐乐有话跟你说呀。”

    闻言季予然蹲下身来,还未开口,便见奶团子已迫不及待靠了过来,同时还将双手拢在唇边,神秘兮兮道着:“大舅舅,乐乐画了一副好厉害的画呢!”

    “好厉害的画?”季予然配合着她,“是什么?”

    奶团子却是眯起眼摇了摇头,“不说,大舅舅先猜一猜。”

    “猜一猜啊。”季予然沉吟片晌,“是乐乐最喜欢吃的奶油卷酥?”

    “不是啦,乐乐才不是一直都想着吃的咧。”

    “嗯……那是调皮的小黑猫?”

    “也不是啦!”奶团子守不住秘密,晃着他的衣袖给出了提示,“和大舅舅有关系的。”

    见季予然还是一副猜不出来的模样,她一跺脚,“哎呀,大舅舅跟我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朔风掠过,一枝腊梅探入窗牖,幽香四散漫溢,沁人心脾。

    季予然迎上她乌灵闪亮的双眸,轻笑出声:“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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