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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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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亲?”

    韶棠喃喃复述着他的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她心中一颤,不自觉紧了紧手里力道,全然忘了自己还握着骆夜白的手,是以这份显而易见的紧张随之又严丝合缝地传递给了他,让原本就略有忐忑的骆夜白也骤感不安。

    他垂眸紧紧凝着她,深邃眸光探进她的眼底,半晌,沉声问:“你不愿意么?”

    说话的同时,他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指缝滑进去,再弯曲,变成十指交缠,局势瞬息扭转。

    韶棠轻轻扯了扯,想将手抽回来,却换来更紧密的相握。

    她不是扭捏的性子,想到他们既有婚约在先,又彼此心意相通,郎情妾意,那成亲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没想到他会在此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提出来,她低头看着脚下的琉璃瓦,掩下心中的悸动,声若蚊呐:“愿、愿意的。”

    话音一落,便听得旁边的人发出极轻的一声叹息,好似憋闷许久终得以释下重负。

    她心思微动,想跟他说些什么,但还未开口,就见某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般凑过来,明知故问:“为什么愿意?”

    韶棠抬眸扫去一眼,不搭理他。

    “你告诉我,”骆夜白却直勾勾看着她,再问了一遍,“为什么愿意?”

    如此执着于要得到答案的执拗行为,落在韶棠眼中,便只当他是醉意上头,但事实上,其实是骆夜白因深藏着暂时还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而疯狂滋生的不安。

    他害怕听到她说仅是因为那枚信物,是因为父辈定下的婚约。

    淡淡桃花香融入灼热的呼吸,掠过她的脸颊,酥酥麻麻的感觉再次席卷,韶棠经受不住,她抬起另一边手将他的脸推开了些,小声嘟哝:“你靠的太近了。”

    说完见他剑眉微拧,怕他多想,又软绵绵地补了句:“有点、有点热。”

    骆夜白听完只觉心中漾起一片柔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柔润的脸颊,“是吗?”

    捏完他还不徐不疾地给出解释:“我感受一下。”

    韶棠哑然,一边又在心中腹诽,这人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实了。

    她双眸转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他的动向,然后趁他一不留神时果断伸出了手,结果他却好似早有所料,几乎是同时将身子往后一仰,稳稳躲开了她的“爪子”,还丝毫不留情面地发出一声低笑。

    韶棠又气又恼,嗔他:“你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偏偏某人毫不知错,还敢问:“生气了会怎样?”

    “会……”韶棠贝齿一咬,“会不跟你成亲了。”

    本只是一句脱口而出的气话,但在话音落下后,韶棠就觉察到了不对,

    “我……”她下意识地想解释,但话未说完,就见他霍地站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他目光坚定,“三书六礼可以等回去慢慢准备,但现在我们先将合卺酒喝了。”

    “啊?”

    韶棠刚将这一句话理解下来,转眼就看到他已经站到了下边的地面上,她心中一惊,忙问:“你怎么下去了?有没有摔着?”

    骆夜白闻声抬头,方意识到自己险些在她面前露出了端倪,但刚才的念头一经冒出便变得急切起来,他片刻都不想耽搁。

    “没摔着。”他道,“你坐好了,我马上回来。”

    交代完这一句,他就消失在了迷蒙夜色之中。

    韶棠呆愣地眨眨眼,一时没太理解素来行事沉稳的人为何忽然这般说一出是一出。

    而她眼中说一出是一出的人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再次回到了楼阁前,骆夜白看着取回来的东西,只觉那股念头疯狂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想再装柔弱慢悠悠地爬着木梯,于是朝她轻声道:“先闭上眼。”

    韶棠以为他是不想她看到他畏惧高处的模样,顺从地合上了眼眸。

    骆夜白见状,轻微一用力就稳稳跃上了屋顶,手里还拿着一坛桃花酒和两个小精致小酒杯。

    韶棠听到声响,睁开眼看到他已经回到了自己身旁,正要斥他一句胡闹,但看他此时情真意切的模样,又想起他方才急促的步伐,终还是软下了心,那一点无奈无声化作丝丝甜意,从心间淌过。

    她接过他递过来的酒盏,桃花香味瞬息盈满鼻尖,再抬眸,便迎上他一双凝着深情的黑眸。

    她丹唇轻抿,“下次不要这样了。”本来身子就不好。

    骆夜白自知理亏,顺从应下:“嗯。”

    他紧紧握着手里的酒杯,修眸微抬,沉沉目光将她端凝,“你愿意喝吗?”

    韶棠感觉自己好像未饮先醉,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来,她点头,“嗯。”

    衣袍交叠,两人相视一眼,再微仰脖颈,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骆夜白眉眼之间皆漫着温柔笑意,他压着心中汹涌而起的疯狂冲动,一时不知千言万语刚先将哪一句说出口,只凭本能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但这些韶棠全然未觉,桃花酒香在唇齿间蔓延开来的时候,她不由眯起了眼,舌尖一卷,递出酒杯,“好喝诶,我还想喝。”

    骆夜白无奈,“棠棠,合卺酒只能饮一杯的。”一杯又一杯那哪还能算是合卺酒?

    “可是我们刚刚喝的那杯才是合卺酒啊。”韶棠狡辩,“现在你再给我倒的就不是了。”

    骆夜白:“……”

    他眼看忽悠不过,意思意思地往她的酒杯中倒了几滴,趁机转移话锋,“成亲之前,你想不想先回一趟丰乐镇,将你的小黑猫带过来。”

    “可以吗?”韶棠不出意外地跟上了他的思路。

    “当然。”

    “那太好了!你都不知道小黑有多黏人……”

    在母亲离世之后的几年中,陪伴韶棠最多的便是她的小黑猫,此刻她也不知为何,就是忽然很想跟他分享自己喜欢的一切一切。

    月色轻移,目之所及,皆漫着温情和旖旎。

    韶棠忽然停下,转而定定看着他。骆夜白扬眉,“怎么了?我听着呢。”

    一瞬的犹疑后,韶棠问:“你的身子是自小就这样吗?”

    她也想听他说一些过往的事情,而不是全部都来自于外边的传闻。

    骆夜白心里一紧,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只要她愿意,他可将自己过去的事情一一说给她听,但显然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她问的是季予然的旧疾,他始终觉得还是季予然本人来说更为合适。

    韶棠见他垂眸不语,心里闪过小小失落。

    短暂的静默之后,骆夜白沉声道:“等时机到了,你都会知道的。”

    他没错过她的细微变化,若有所思。须臾,他从她的身侧转移到跟前,直勾勾地看着也不说话。

    韶棠隐隐觉得他又在酝酿着什么坏事,稍稍往后退了一点,问道:“你干嘛一直看我?”

    “刚才我们喝完了合卺酒,对吧?”骆夜白问。

    韶棠点头。

    “那接下来……”他放缓了语调,“按流程的话,是不是该我亲你了?”

    声音一如既往的低磁好听,语气轻松得仿似只是在询问她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但韶棠一听完便蓦地僵住,只剩睫毛簌簌拍闪。

    什么啊,怎么、怎么就到这一步了?

    骆夜白看着她泛着潋滟水光的双眸,唇角微微翘起,却未再提起刚才的问题,只是微曲手指轻轻蹭过她的耳垂,将她垂落在额前的发丝撩回到耳后。

    然后看着她羞赧的容颜,笑出了声。

    “走吧。”他似是心情很好,声音都含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许是坐得久了,又许是被吓得不轻,走下来的这一路,韶棠腿微微发软,落地时还差点没站稳,好在他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骆夜白绕到她面前,微躬下身,“我背你回去。”

    韶棠一下就开心了,但旋即想到什么,又说:“不行的。”

    “为何不行?”

    韶棠眼神闪躲,欲言又止,更是弄得骆夜白一头雾水。

    “到底为何不行?”

    “……”韶棠绞着双手,小心翼翼道:“你身子不行。”

    骆夜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要绞尽脑汁来证明自己身子没毛病。

    “你配的那些汤药颇有成效,这段日子以来你也看到了吧。”他循循善诱,“难道不想试一下效果如何么?”

    若是在平时,韶棠不难发觉他话中的端倪,但今晚发生了许多事,她还饮了酒,娇靥晕晕,只稍作思忖便应了下来,“也行罢。”

    脚步刚动,她又叮嘱:“但你若是觉得累了,要及时跟我说。”

    骆夜白还以为是关心他呢,结果转瞬听她嘟囔:“我可不想从你背上摔下来,想想就很疼呐。”

    “……知道了!”

    韶棠靠着他精瘦的后背,伸出双手自然而然环着他的脖颈,不知今晚他是不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显得风发意气一些,只半束墨发,韶棠揪起一缕拿在手中慢慢把玩,悄悄编织成了小辫子,见他没察觉,又再挑起一缕。

    骆夜白不用回头也能猜到她的小动作,只觉心中满满胀胀的。

    他心念一起,转了方向,背着她慢慢走过庄子的长廊和曲径。

    一路上听她问着各种问题。

    “我重不重呀?”

    不等回答,她又道:“你不能说重。”

    “不重。”骆夜白如实回她,“还可以再背一个你。”

    夜风徐徐,催生倦意。

    韶棠虽犯着迷糊,却还是能一下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双手揪着他的耳朵往外拉,“你说什么,还想再多背一个呐?”

    “你想背谁?”

    “算了。”

    她霸道放出话来,“你想都别想。”

    骆夜白故意逗她,“有人好凶啊。”

    “就凶。”

    ……

    庄子里布着一面莲湖,远远的好似还能看到岸边泊着的乌篷船。

    韶棠眼前一亮,拍拍他的肩,噼啪作响。

    但骆夜白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听她说下文,转过头来才看到她一双星眸正紧紧盯着不远处的莲湖,心思全写在脸上。

    “想去?”他问。

    “有点儿。”软软糯糯的音调,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可我不想去。”

    韶棠坚持,“不是的,我觉得你想去。”

    虽然她一撒娇他便没了辙,但偶尔也很想看她气呼呼的样子,他沉吟:“是吗?”

    微妙的停顿后,他问:“你从哪里觉得我想去?”

    韶棠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企图蒙混过关,“哪里都觉得。”

    骆夜白正想着要怎么回答,就见她忽然松了手上的力道,但当他意识到不对劲的那一刹已经来不及了,她双手改而虚虚掐着他的脖颈,“你说,你想不想去?”

    软糯的声音听起来一点震慑力都没有,但也正是因为她只是做做样子,所以掐在他脖颈上的双手更像是在轻抚,指腹蹭来蹭去,带起一片无名火。

    骆夜白缓着呼吸,好半晌,才勉强说出她想听的答案,“好,我想。”

    韶棠“嗯”了一声,轻轻拍了下他的脸,像哄小孩一般,“真乖呐。”

    骆夜白给气笑了,“可我不能白带你去。”

    “出尔反尔。”韶棠哼哼,“那你想怎么样?”

    “还没想到,到时候再说吧。”

    “好罢。”

    骆夜白望了眼夜色,好声好气同她商量,“太晚了,明日再带你去玩,好不好?”

    韶棠脸颊贴着他的后背,含含糊糊应着:“好罢。”

    回到房间已是子时一刻,骆夜白见她睡眼惺忪,有些不忍心叫醒她,但想到她向来爱干净,还是喊了秋秋给她备了热水沐浴。

    一番梳洗,倦意渐散,韶棠恍然清醒。

    她换了中衣,坐在铜镜前绞干青丝,心思却飘得很远,脑海里不住地回想起今晚这恍如梦境的一切。从绚烂烟火,到皎白明月,再到他低磁惑人的声音,以及逐渐逼近的俊脸。

    想着想着,她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烫,忙放下巾帕,两只手各对着一边脸颊,拍拍停停,但好像没什么用。

    而且这股热意还肆意蔓延,她双手改而捂住了耳垂,却在倏忽之间想起他贴近耳畔轻声细语时拂来的灼热气息。

    ……

    待她回过神来,甫一抬眸,便看到铜镜之中的自己面色潮红,唇角止不住扬起。

    笑得像个傻子。

    韶棠:“……”

    不行,不能这样。

    她急需找点别的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刺绣就刚刚好。

    她忙不迭起身去翻找自己带来的箱子,结果视线倏地一顿,双眸圆瞪。

    阴魂不散的小册子被随意压在了绣品底下,而且经路途的颠簸,已呈翻开的状态,韶棠一眼便能看到上边的画面——

    清澈的湖面之上,一艘乌篷船……还有同样紧紧相拥的男女。

    她心里头倏地冒出一个不着边际的猜测,这册子该不会就是某人画的吧?

    而且回来那会儿他还说了什么,说不能白带她去玩?

    这意思便是去了之后还要讨回点什么?

    韶棠吓得一哆嗦,脚步虚浮地回到床榻边,木然地将自己裹进锦被,又再一点一点地往里缩,直到完全陷进黑暗之中,才怯怯地嚎了一声。

    艰难地放下此行的两大心愿,汤泉和游湖。

    但好在,第二天一早,骆夜白就来告诉她,他有急事要先回城一趟。

    韶棠心中大喜,嗯嗯应着,恨不得马上将他送出门,心里开始盘算起泡汤泉需要的衣裳和花瓣,还有昨晚没喝过瘾的桃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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