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服务生
“所以,你也是个历史学家?”欧阳少文饶有兴致地问道,“要不要来做我的副手。”
“副手?保姆!况且你有瓶盖给我开工资吗?”段决明怀疑地看着欧阳少文。
欧阳少文一时语塞,挠了挠头。
段决明给欧阳少文留了自己的地址,虽然这人有些奇葩,但作为历史学家还是非常靠谱的,与他交流了一些战前生活的常识,这家伙对答如流。
在交谈过程中,段决明发现欧阳少文没有任何固定工作,上大学也是靠着蓟城提供的奖学金才勉强读完,一毕业就整日待在父母留给他的房子里,过起了每日翻垃圾箱,捡破烂换钱的生活。
段决明怕他再饿死,给他留了一百个瓶盖后,拦了辆车回家。
他一下车,便看见三个人站在自己家院子里,围着一辆崭新的军用越野车,嘀嘀咕咕地说着些什么。
段决明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己在训练营的三个室友吗?
“哟,你小子回来了,院门都不锁直接往外跑是吧。”杜航道。
“决明,这是上头给你配的车吗?这也太太太太好了,我现在天天上下班还骑自行车呢。”陈国志道。
“你救了30多个士兵的故事,在蓟城已经传遍了,干得漂亮啊,给我这个舍友长脸了。”彭世文道。
段决明看见昔日室友也是喜不自胜,拿起引擎盖上的钥匙招呼着众人进车,“哥几个走着,咱今天去城西整顿好的,我请客。”
“好诶。”院子里发出一阵欢呼声。
军用越野车里一共四个位置,正好够四人落座,后备箱的容量也奇大无比,这车外观霸气威武,棱角分明,段决明是越看越喜欢。
引擎发动,越野车向着城西驶去,车上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去李家烧烤摊,他家烧烤乃是城西一大特色。”彭世文道。
“对了,你们摊上运送补给的任务了吗?”段决明问道。
“我去了三城防线两次。”杜航道。
“我去了一次。”陈国志道。
“我也只去过一次。”彭世文道。
“那边局势还是那么紧张吗?我听说已经一年没发生大规模冲突了。”段决明问道。
“杜航说说,你爹在三城防线驻防呢吧。”彭世文道。
“嗯,我爹下个月就回城驻扎了,蓟城兵团四支大队轮换,通常两支大队驻扎在三城防线,一支大队驻扎在蓟城,另一只回蓟城解散,回家修整。”杜航道,“其实现在局势反而更紧张了,三城防线就是个大坝,偶尔发生一些摩擦相当于泄泄洪,这么长时间没有战况,帝国那边肯定在憋什么大招。”
“不过也不必悲观,三城防线修的跟铜墙铁壁一样,帝国能不能拔下它还是两说,只要上京,蓟城,旅大这三城别互相整什么幺蛾子,咱们也无需害怕帝国。”杜航又补充道。
“就怕人心不齐啊,以前这三城内斗的也厉害。”彭世文道。
“我听说帝国那边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需要处理的问题也不少。”陈国志道。
“当然,自由鸟可不是吃素的。”杜航微微一笑。
车辆颠簸了一段,最终停在烧烤店附近,众人下车进店。
服务生一看外面停着的崭新军车,就知道面前这四位爷不是一般人,殷勤地引四人上了二楼包间。
段决明见他殷勤,随手打赏了服务生几枚瓶盖。众人点完串后又要了些饮料喝。
“明天我要去蓟城兵团报道了。”段决明道。
“恭喜你呀决明。”杜航惊讶道。
“我听说,蓟城兵团只要是战斗岗就有动力装甲穿,真的吗?”陈国志问道。
“废话,你去三城防线时没看到吗,铁皮罐头满地跑。”彭世文道。
“来,哥几个碰个杯,祝决明在蓟城兵团平平安安。”杜航举杯道。
对于战火中的士兵,平安即是对他们最大的祝愿。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走出店门之时,四人都已酩酊大醉。
“哥们,付你十个瓶盖,送我们四个回家如何。”段决明大着舌头问服务生。
众人陆续被送回家,开车的服务生回头看了一眼,只剩下在后座呼呼大睡的段决明。
他又欣赏了一下眼前军车的内饰,这是多好的一辆车啊,把它拐到黑市去,恐怕一万瓶盖都有人买吧。
一万瓶盖,那可是一万瓶盖啊。
每天有肉吃,有酒喝的日子,正在向他招手。
至于后座上这辆车的主人该怎么办呢?
无论是给他丢到大街上,还是送回他自己家里,当他发现车不见了,一定会怀疑到我的。
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服务生将车缓缓停下,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他望着段决明,将小刀高高举起。
但他没有把刀捅下去,因为段决明手中凝结出一把锋利的冰刀,抵住了他的脖子。
“捅啊,怎么不动弹了?”段决明冷笑,他稍稍用力,一道血痕从服务生脖子缓缓流下。
“哥……”
“别跟我套近乎,把刀放下。”
服务生慢慢把刀放到一边。
段决明起身便是一拳,给服务生打得鼻血直流,随后他打开车门将其拽了出来,扔到一边,一脚狠狠地踹在他的小腹上,服务生如同一只虾般弓起了身体。
“即使你没有醒来,这刀我也捅不下去。我不想伤害你,我只是太需要钱了,我爹在医院里躺着呢,需要钱救命。”服务生忍着痛,眼泪流在冰冷的水泥路面上。
“第一,你要庆幸蓟城是一个有秩序的地方,第二,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否是实话,我见过太多满嘴谎言的人了,但我的手上不想沾染太多鲜血。”
段决明说完便开车离开了,他并不知道的是,无论愿不愿意,在未来,自己的双手将会浸满鲜血。
废土就是这样,异化着每一个人。
服务生说的是实话吗?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把刀捅下去,或许会,或许不会,我们总是设想着某种情况下,自己会怎么做,但当那一刻真的来临时,我们才知道自己究竟会怎么做。
就像电视上那些嚣张的死刑犯,“老子不怕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放狠话的是他们,在行刑前大小便失禁的也是他们。
段决明驾驶越野车,开在回家的路上。
他感到一阵烦闷,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慢悠悠地吸了一口。
按开车载收音机,蓟城电台正在播放音乐节目。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虽然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九点,但对于城东城西的人们来说,他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电台中传来男主持人激昂的声音。
“又是一个迷人而美丽的夜晚,你们看见城东与城西漂亮耀眼的霓虹灯了吗?下面请欣赏午夜电台带来的原创歌曲《最美蓟城》”
段决明感到一阵烦躁,他把车停在路边,向着远方眺望而去。
他看见一名工人刚刚下班,骑着自行车一路奔向城北,车后座上载着他的孩子。
“爸爸,我们为什么不去那些大牌子底下吃肉肉。”
“乖,咱回家吃肉肉去,鼠鼠的肉肉最好吃了。”
“我不要吃鼠鼠的肉肉,我要吃猪猪的肉肉。”车后座的小女孩哭了起来。
段决明望着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他钻回车里,一拳狠狠地砸在收音机上的关闭按钮上,《最美蓟城》的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