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这一次换我离开
席斯很清楚现在自己的精神力紊乱, 可越在这样的情况下, 那些曾被她自己封印的记忆就越清晰。
她和锐锐第一次见面不是在abrasax王宫，而是在帝国的战场上。
彼时她们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一起拦住到帝国来劫掠的外星人，锐锐把她从废墟里抱出来，那时她被重物压断了双腿却一点都不觉得疼痛，因为她是耿直的颜狗――那天她看到这个世界上她觉得最好看的人。
她和锐锐一起组建第一军时, 她每天累得像只狗，但是心里总满满涨涨的，觉得好幸福。
锐锐要提升实力，而她与门阀们周旋也确实捉襟见肘。
锐锐就把自己卖了。
她当时心都碎了，她不愿意，她一百万个不愿意锐锐这么做, 可是她说不动锐锐, 她身为精神系心灵控制越阶强者, 她居然说不动一个非精神系异能者。
她看着她离去。
能做的居然只有弄傻了自己。
再见面时，完全当对方是陌生人，却还第一时间扑上去，连想都不曾多想一下。
后来二十多年，风风雨雨相濡以沫, 她以为她们能这么走下去。
可是她自己犯下错，而锐锐却一个人替她背了锅，甚至都不告诉她。
妄妄也是她害死的，那个孩子如果不卷入她和成若虚的战争中，也许可以安全的出生, 长大长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她那个只有四周大的孩子，明明那么努力长了，四周长得跟别人家七周大的小胚胎一样，却因为她的过失而夭折……
她还眼睁睁的看着她小宝贝为了封掉她犯错的记忆，到最后连能量体的形态都保不住……
她，亲眼看着最爱的人在她面前死掉……
她亲手缝合了她最爱那个人的身体，其实那个人到最后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轻得她一个手都能抱起来，放入棺椁中……
她最后做了什么……
亲手葬了女儿，葬了爱人。
再之后了，她让自己更傻了……所有的事情都不去想，自欺欺人，直到死亡。
“锐锐，你曾说过，有时不如不相见……”她脸上眼泪滚滚而下，完全抑制不住自己，“不见就不会伤害……”
遇上她的锐锐，太苦了。
爱上锐锐却让锐锐有那样下场的她……就是个笑话！
再也不爱了好吗？不敢再爱了。
她的眼泪完全无法控制，在锐锐面前哭成傻子。
陆锐表情像是凝固住，她根本见不得她家二货哭，她家二货一哭，就算帝国防线全面崩溃在她面前都不算事，从来都是这样，每次席斯哭的时候，她能做的事情只有移开眼，不去看，才勉强不受影响。
她其实是对席斯这货没有办法的，她的性格偏执顽固，心性中有一部分相当冷血，席斯跟她是截然相反的人，席斯一直都是那种性情圆融通达，内心温暖的人。她和她之间，事实上是她在黑暗幽深，冰冷地水底偷偷仰看着席斯，汲取着席斯这货身上的光和温暖。
现在她的二货在哭，跟以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这家伙在喊疼，她听到这家伙喊疼了……
她心脏猛的收缩，唇瓣开合却又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也许你说得对，我们之间最好不见……”席斯说完，忽的紧紧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滑过脸颊，无声无息洇进了衣襟里。
她听到她家二货这话时，身体顿时僵直，同时想到――原来这句话真的这么伤人，光用听的，都会觉得很痛，都痛到了骨子里，心都被扎出血来了。
“所以，锐锐，这次我要放了你……”
什么鬼？
什么放了我？
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我……我怎么不能动了。
突然间无法动弹，她身上所有感官都只能放到席斯这货缓缓抚到她脸上的手。
席斯的手，冰凉颤抖，一寸寸的抚过她的眉眼……而席斯看她的眼神，这个眼神十分陌生，席斯不会用这种眷恋而绝决的眼神来看她……
她心知不对，可是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她同样体会过汉尼拔的异能产生的负面效果，她很清楚席斯现在的不正常是汉尼拔的异能造成的。
汉尼拔的异能作用于精神系异能者时效果更为惊人，她见过太多因为汉尼拔异能而性格大变的人，更准确的说，汉尼拔他已经杀死了那些人曾经的自我。
不会的，席斯不会被任何人杀掉。
她比任何精神系异能者都要强。
一定有办法解除汉尼拔异能对她造成的影响。
一定有办法的。
她本能的想抬手打晕席斯，但是她――动不了。
强大的精神系异能已经早将她彻底锁死，连手指也不能动弹分毫。
席斯看着她，仍然细致抚摸着她的脸，眼眸却渐渐低垂，敛住自己全部情绪。
直到最后，席斯停住她的动作，她也盯着席斯。
表面上她们没有任何动作，而实际上，她们已经在束缚和挣脱之间来来回回战了数百个回合。而在她的脑域被完完全全锁死无法反抗的下一秒，被席斯抓过去狠狠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就像是最后的道别，唇舌火热纠缠舔舐，却又带着苦苦微咸的味道。
从来不曾和席斯这样亲吻过，连意识都好像要被对方席卷一空，掠夺的一丝一毫都不剩。
然后，真的就什么不剩了……身体变重，意识溃散。
席斯……席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到底想干什么？
※※
意识再次聚拢，她听到外界声音已经是一周之后，乔叔看到她醒了，苦笑道：“孩子，你还好吧！还记得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让乔应星感到佩服的是，明明陆锐这孩子才刚刚从陷入深沉睡眠中醒来，睁开眼的一瞬，却再也看不到任何倦意，她几乎立刻就冷静且条理清楚的复述了一遍当时的情况。
同时，病房里虚拟光屏其中的一块上出现席家老二的影像，那位是在一艘星舰上，胡茬都冒出来了，看起来相当疲累。
另一块虚拟屏上出现的人是席家老三，现任的帝国皇帝爱德华殿下，她现在在abrasax星舰的内部，她的四周科研人员正在拆卸abrasax星舰上的武器系统。
还有第三块虚拟屏，小白皇后看起来在独自做星际旅行，神情似乎相当沮丧。
“我跟丢了。”小白突然对陆锐道，小眼神里全是内疚。
察觉小白可能省略这七天大概发生的事情，直接跳到现在他们急于追查的事情上，并不方面向侄女婿说明情况。
爱德华陛下斟酌之后，缓缓道：“艾瑞克，查尔斯失踪了。”
然而她们家侄女婿的脸色丝毫未变，爱德华陛下这才松了一口气，按照侄女婿所言，汉尼拔巴卡的异能是扩大人性的黑暗面，而对她对查尔斯的了解，那孩子心底最黑暗的地方应该就是想方设法把皇座塞给她或二哥，自己好无事一身轻追她的锐锐。
可现在，那孩子失踪了。
在战胜一个九级文明星的精神系异能者后，失踪了。说走就走，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消失在这个大宇宙之中。
二哥和小白分别追查，都查不到这孩子的行踪。
所以，那孩子实际上最想做的坏事是抛妻弃女离家出走吗？
这个结论一出来，不但她一脸面沉如水，乔教授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席家没有这样渣的a好吧！
那么，事情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小白不明所以，小声道：“查尔斯消失之后，我找到精神系感应最强的‘朋友’帮忙，我把查尔斯的脑波图谱给它们，只要人没有死，它们应该就有所感应，但是这一次，它们没有谁能找到查尔斯的脑电波。”
小白的‘朋友’是星海豚兽，当abrasax星舰外面的黑雾消散，小白是第一个进入abrasax星舰的人，仗着敏锐的嗅觉找到了侄女婿，在遍寻不到大侄女下落后，她想都不想联系了她那群星际流浪兽朋友，然而她已经是第一时间去找人，初始星海豚兽还能捕捉到大侄女的脑电波，但是不到一天的功夫，它们就统统跟丢人了。
小白跟她的‘朋友’在一周之内，已经穿越几百个星系，到底在今晨彻底失去了大侄女的踪影。
“不但小白的‘朋友’找不到查尔斯的脑波，我的定位仪也完全失去了作用。”席二爷忙碌这几天后，不仅脸色苍白，更有些发青：“那孩子什么时候这么调皮，居然连定位仪都解开了，我好像没有告诉过她，我给她安过这东西。”
“查尔斯有能力解除你的定位仪，她给你的定位仪编过程序。”乔教授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她的情况有些特殊，在她脑子或者说是脑域，天生的比别人要宽广很多，这意味着她有非常非常多的知识储备量。”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这个？”席二爷简直快气死了。
“抱歉，我不想你太深入去研究查尔斯的脑域。因为只要朝这个方向去研究，你就不会止得住好奇心。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现在还有没有办法去找查尔斯。”乔教授苦笑道：“我总觉得那个孩子不声不响的离开，会出事的。”
回答他的，是沉默！
就算平日里最爱无理取闹的席二宝，都在这个时候沉默了。
席二宝其实知道，自己的大侄女和一般人很不一样，而就像姐夫说的，一定要去研究查尔斯脑域里那些东西，他也许真的会沉迷，然后……查尔斯脑域里那些东西就真的能随便拿出来用吗？如果能用，查尔斯就不会什么都不说了。
有一个这样特别厉害的大侄女，不知道是该骄傲还是担心好。
匹夫无罪，怀壁有罪。
“小白，你朋友去不了的地方，无非是三不管地带以及高等文明星。席教授，乔教授麻烦你们重新组建席斯的人格拟态，来判断她可能去往的地方。”
在这个时候，最冷静的人居然是侄女婿。
爱德华陛下眯起一双凤眸，不知道看出来什么？
倒是二叔和乔叔两人二话没有说，就顺着侄女婿／女婿思路去安排了。
虽然现在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受查尔斯不辞而别影响最大的人应该就是侄女婿。
这个时候，乔教授把谈话时间留给了爱德华陛下，这个时候，更需要的是席家人处理这种事情的处理方式。
席家人洞察力卓绝，说话一针见血。
爱德华陛下看着低头拳头紧紧握实，手掌殷殷流血而不自知的侄女婿，最终缓缓道：“艾瑞克，我想你们的过往一定很惨烈。虽然查尔斯对你们的事只字未提，但是我感觉得出你们以前一定背负了太多的东西以至于失去了太多。
查尔斯在三个月大的时候，就用异能开始帮我处理帝国事务，我从来没有看到一个人那么急想要帝国改变。
她那么迫切，就好像后面有怪物在追赶着她，我很心疼查尔斯，我却无法制止她，因为只有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查尔斯那孩子才像活过来一样。我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查尔斯在小时候是被判定有自闭的，她封闭了自己感情，把自己逼得像机器一样。
对于别的家族而言，也许会觉得是桩好事也说不定。
可是席家从来不缺天才，缺的是像人的天才。
不管是我，还是大姐，二哥，身上都缺乏同理心的，我们只是在席家教育下才约束着自己的行为。
查尔斯跟我们完全不一样，她并不缺少我们没有的东西，她却把我们没有的东西，正是席家教育想教给我们的东西，给封锁起来了。
虽然在之后，姐夫花了很长时间去帮助查尔斯，但是你现在看到的查尔斯，却是靠着她自己的力量走出来的。
你无法想像一个六岁的孩子处理完繁重的国事之后，一个人在床上睁着眼睛等天亮。
你也无法想像她在十岁之前都没有痛觉，身上每天都会带着不同程度的伤。
她渐渐恢复，是因为她在第八星系上收养一对兄弟，就是你见过的大小温。
随后，她收养越来越多的孩子，她脸上笑容才变得多了起来。
有一天，她居然会请求我，让我允许她带着那些她收养的孩子来一趟星际旅行。
那是我第一次在查尔斯脸上看到那么多明显的感情，她紧张又兴奋，高兴又沮丧，那时她身上的感情简直像色彩盘被打翻般那么混乱。
你知道的，她为什么而乱？
我当时不知道，后来她带回来你。
我就知道了。
我说这么多，并不是想帮查尔斯挽回什么？而是觉得，你也许想知道这些。
艾瑞克，关于汉尼拔本身异能影响有多大，其实你隐瞒了一部分实情对吗？
不用告诉我答案，我只知道一点，除非她觉得自己会伤害到你，不然，她绝不会离开你。
所以，艾瑞克，不要放开我们家小笨蛋的手。
因为，可能，大概，你在这个宇宙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爱你的小笨蛋，而且你也爱她，对吗？
可以害怕，可以哭，可以发火。
但是你一定不要放弃她啊！”
爱德华陛下知道自己的话会给人相当大的压力。
可是，谁要她的大侄女和侄女婿在感情方面都很笨拙呢！
作为旁观者，真的真的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