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潘多拉魔盒
汉尼拔设想过, 他也许会窥见这个年轻异能者某些不堪的记忆, 可是轰开迷宫大门的一瞬间，所有宇宙规律的文明，包括abrasax已知的和未知的，都一条条一骨脑的朝他涌来。
知识，全部都是知识。
太多太多的知识出现在他面前。
精神系的探索, 最基本的一条守则，是不能迷失。无论在别人的脑子里看到再多的东西，也不能沉迷下去。
汉尼拔目瞪口呆地望着无数条规律如同精灵般在他眼前傲然飞舞，他目不暇接的看着一个又一个……这么多宇宙规律是怎么装进同一个人的脑子里的，那个人看起来还像是个人？换做任何一个人脑中有这么庞大的知识体系，都会变成另一种存在。
这样的人, 根本无法做到普通的人与人之间正常交流。有着这些知识体系掌握着宇宙规律的人注定只能和大型光脑, 譬如说abrasax神殿一直沉睡着那件神级超脑, 才能做到真正的交流。
可他所见的那个年轻人，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障碍。
这迷宫也不是用来藏东西的，而是她用来游戏的地方，这么曲折的存放着各种随意一条都能推动这个低等文明登顶的知识体系，他有点明白, 为什么自己轻易会进到这里了？
然而他想出去却不可能了。
“你拥有这些却不用，你是疯了吗？”他歇斯底里的冲着迷宫中大吼，他现在连进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一定会在里面迷失的，就像一滴水掉入海洋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拥有高度的文明, 没有相匹配的心智，拿出这些东西难道不是灾难。”席斯从迷宫中走出来，眼眸里的嘲讽一闪而逝。
汉尼拔看到这个年轻人时，脸上的表情都称得上狰狞，这个人和abrasax女王一样，都像神级文明的产物，不，在某个方面，这个年轻人比女王更优秀。他对女王为寻一人，不停转世的做法不予置否，但不妨碍他在心底认为雌性生物更容易感情用事。而眼前的年轻人，明显更为理性，这就不太妙了。
“现在，你看到你想看到的，我也抓到你了。”
最后四个字，年轻人语气轻缓而慎重……
他盯着这个人，低声道：“我也抓到你了。”
在他眼前，忽然出现三具尸体正僵硬地躺在一片废墟之中，双目圆睁，脸色是令人心碎的惨白。
而在席斯面前，也突然凭空出现一只没有任何装饰普普通通的黑盒子，惟一不和谐的是上面有把明晃晃的大锁。
那把锁甚至比盒子本身还要大……
“放我走，这个盒子我就交给你。”汉尼拔嘶哑地咆哮着，看着那三具尸体的眼神有几分溃散，“我不敢相信你这样的人会做出这种事情，你以为我还是十万年前的那个因为家人死去而疯狂的青年吗？”
“这个盒子是什么？”席斯看着这个莫明熟悉的盒子，紧抿嘴唇，下颌的小坑若隐若现。
“我也不知道，但是这里面藏着能毁了你的东西。这是你自己给自己下的暗示，你自我封锁的记忆，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汉尼拔把目光从尸体上移开，他观察着这个年轻的异能者，发现这家伙似乎有些分心。事实上，有些发生过的事情对人的伤害是毁灭性的，人出于自我保护，往往会把这段过往美化或者遗忘。
他研究相关方面的实例很多年，无论什么样的生物，都会有着不太愉快的记忆，他的真正的能力却是洞察心灵创口，并且将它们扩至最大……实验体中结果最好的是为了活下去，自我进行封闭，在现实世界表现为身体正常，然脑波消失。
可是没有等他去对那个黑盒子做手脚，那个年轻人自己伸手拧断那把锁，淡淡对他道：“很感谢您，找到我的弱点，不过就算这样，您也跑不掉啊！”
※※
陆锐此时正皱着眉头，她控制的数亿微尘随风而动，渐渐弥散到星舰的每一个角落。
这样找人的速度实在太慢，她先找到了红龙号的控制舱，改动里面的线路，直接用红龙号本身扫描红龙号内部。
距她进来到找到席斯，共耗时帝国时间十分钟。
可十分钟足够精神系异能者相互厮杀数百个回合。
终于，在红龙号，最大的舞池中找到席斯身影，找到的同时，她却闭眼，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
席斯在第一大厅，直接怼上了汉尼拔巴卡。
汉尼拔巴卡的精神系异能十分特殊，他的精神力能够无限释放生命体最黑暗最暴郁的那一部分……这种能力曾作用于她，让她嗜杀成性，直到突破到八级巅峰，才渐渐驱除这种影响。
她明白自己该对席斯更有信心一些，可是她的心仍然越来越沉。
当她几乎如一阵狂风飞到那个血淋淋的大厅里，重叠仆卧的尸丛间，温热粘稠的血液蜿蜒流淌，汇聚成一洼洼乌黑色的浅泉，那尸山血海里，只有两个一站一跪的精神系异能者。
跪着满脸冷汗淋漓的人是汉尼拔巴卡，那个男人正痛苦抱着自己的头，匐匍在席斯脚下。
身经百战的她看着大厅里的尸体惨状，脑海里已经一一把之前的情况复盘。舰上所有的abrasax人犹如被魔笛引诱的孩童都集中在这个大厅里，上演了一幕玩偶剧般的血腥剧幕。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身处这样的场景，她还是因为这眼前惨烈景象制造人是和平主义者席斯而微微挑眉。
席斯一直都背对着她，那个背影看起来十分萧瑟，她想上前拽回她家陛下……忽然听到她家陛下对汉尼拔巴卡那个食人魔道：“没有和家人一起死掉，你很痛苦对吧！”
她家陛下的声音，听起来缥缈而遥远，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审判，“那就一直这么痛苦下去！”
席斯说完这句，大厅内陡然之间气流卷起，灯光簌簌颤动，摇坠欲熄。汉尼拔巴卡看向席斯的眼神称得上惊恐，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脚步亦在茫然后退。
连陆锐都感觉到精神系异能引起的磁场改变，处于风暴中心的汉尼拔巴卡就更宛若受到酷刑。
陆锐自从回到十四岁，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先干掉汉尼拔巴卡此人，这个人犯下的罪行已经用罄竹难书不足形容。她最担心的是，就是他发现了席斯超常的精神系异能，从而控制席斯。
那是宇宙末日的开启前兆。
没在想到汉尼拔巴卡和席斯碰上，不是汉尼拔巴卡占上风，而是席斯。
这家伙现在到底有多强？？？
她顶着精神波，站在那里思索。
片刻之后，大厅光芒渐渐复亮，那个倒霉的食人魔的五官中缓缓沁下乌黑色泽的血丝，双手胡乱摇晃着，颓然倒地颤抖。在他的黑紫发涨的脸上，凝固着困惑，震惊，更多的，则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陆锐在很多被汉尼拔精神力弄死的人身上看过这种表情，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在汉尼拔本人脸上也看到……她没有做到的事情，席斯做到了！
“就一直活在那一天，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什么办法能让你更痛苦。”
席斯凝视着脚下之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巴卡先生，你十万年欠下的债太多，不过，总有一天，会还清的不是吗？”
汉尼拔巴卡现在狼狈到了极点，他冷硬的脸上，泪水混杂在冷汗之间滚滚而下，他已经完全不能够再控制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就像是置身于一个清晰呈现的梦魇之中，灵魂想要号哭，哀求，甚至是逃走，肉体却纹丝不动。身边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他如同是一只面对着天敌的野兽，再也没有办法去感知其他任何东西，只是茫然而战栗地望向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女，等待着被屠戮，或是吞噬。
如果他知道他会碰到的是这样一个怪物，在见到这个少女第一眼前，他就会转身逃走。
少女低下头，索然无味地看他恐惧的神情，一脚将他踢翻到地上，对方像死狗一样无法反抗。
少女不经意抬头看不远处一面铜镜时，却略微愣了一下。
“锐锐，你来了……”
席斯缓缓转身，似乎是觉得有点冷，一双柔荑不知何时拢回了袖筒中，目光所向便是临于血池之上身姿挺拔的黑发omega。
她抬头，歪着脑袋，神情天真美好地看着她家锐锐。
陆锐也看着她――窈窕温婉的少女站立在及膝盖的血池中，周围全是残尸断臂，她在那儿仿佛是一朵血海里生长出来的莲花，空灵却又带着诡异……陆锐直觉觉得那里不对。
很快的，她就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锐锐，你爱过我吗？”席斯仰着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道：“为什么你能狠心的一而在再，再而三的抛下我，为什么要妄妄来封住我的记忆？为什么一定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
果然，变蛇精病了。
陆锐心底狂飙脏话，面上却一如既往的冷静，似乎默认她家现在有点不正常的斯斯同学给她狂甩锅。
她心里一点都不像她表面上这么冷静自持，她仔细观察着席斯这二货的一举一动，然后被她发现了不对劲，这家伙的手在袖中颤抖，不，全身都在微微发抖，这货受的精神创伤并不比被她折腾快要死的汉尼拔巴卡轻到那里去。
妈蛋，居然用的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席斯你混蛋！
“斯斯你现在不对劲，不适合谈这事，我们回去再说。”她努力心平气和说着。
那二货摇头苦笑道：“不，今天不说清楚，我们哪儿都不去。”
说清楚了这日子以后就不要过了。
略心虚的她瞬间移到了席斯身边，抓住这货的手，打算把这货马上抱离这个糟糕的地方。
对方第一次拂开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神情显得有些迷惘。
“锐锐……你不爱我对吗？对你而言，我只是一个实现你理想的工具。虽然你的理想也是我的理想，我们算得上同盟，算得上结伴而行的人，但是，你始终都没有把我当做和你共渡一生的伴侣。我们只是同行的盟友，而不是死生契阔的爱人。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头脑发热的缠着你，对吗？你其实一点都不想要我？”
“闭嘴！”
她死死瞪着流着冷汗还要和她谈情说爱的白痴，这家伙快要不行了吧，神情是一如平日柔和，但眼神却像凝结一层冰霜。
“现在你病了，你在说胡话。”
“是啊!我也希望我在说胡话。”
那二货在她面前极凄惨的笑了。
她看着这二货，面对宇宙已知最高等级的文明压制，她都未必有现在这种无力感。
现在却不是干巴巴什么话都不说的时候。
可是她的确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家伙凝视着她，把手慢慢放在她掌心上，那家伙的手指现在冰凉刺骨，但炙热的眼泪就这么一滴滴打在上面，顺着掌纹浸透她们相贴的掌心。
“锐锐，我爱你呀！”席斯发着抖小声说：“为什么一定要我忘了你？一次不够，还有第二次，好疼的，锐锐，我脑袋好疼的……锐锐，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