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带不走的只有你
雨下了一夜, 天亮也没有停。
小团子看着大白鹿扑着翅膀飞走了, 族长就站在门边,看着大白鹿一直飞,直到消失在金色的晨光里,它不懂为什么这样的情景,会让它有些想哭。
它姗姗的从树下飘下来, 落在了族长的肩上,默默发着热。
“小团子,你说一个人究竟要隐藏多少心事,才能平静地度过一生。”
“我不知道。”
“很好,你不必知道。”
“……族长,你和牲口真的不能在一起吗?”
“不能, 我要杀她长辈的妻子, 必先踏过她长辈的尸体。遇上她, 我不后悔。可我怕她遇上我会后悔。”
“哦,那那你爱她吗?”
“你说呢?”
“你太狡猾,我猜不透。”
“那你以为,我为什么那么多事都不做,会先造火车和飞艇?”
???
族长看着北方, 沉默了片刻轻声回答:“她不是铁打的,我也不是。她飞来,或者我跑去,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她没有办法放下的炎国,就像我没有办法放下南疆。她在北, 我在南。很久之前,我曾想过要是所有的路都修好了,我们也许就不用分开的那么久,那么远!”
小团子微微抬起小身子,有些吃惊的注视着族长,忽然觉得这家伙要是真的要追求谁的话,那个人一定逃不了。
不会说情话没有关系,这家伙强大的让人有足够安全感;长的这样英俊也没有关系,她只对一个人敞开心房;最重要的是,她对那个人的好,那人一时可能感觉不出来,可是十年二十年,老了之后,牵着手一起白了头,那人看着铁轨上飞驰的火车,会想,这是爱人为了见我,为我修的。看着天空飞过的飞艇,又立刻会想到,这是爱人为了见我为我造的。
只想着这些,它觉得自己已经干了好几碗狗粮,更何况这两人之间何止区区这些呢!
“只可惜我骗不了自己,见到席家天书宝库,我就在猜,通晓上下千年所有过往的席家,真的对白帝那么重要的人会遭遇的事情一无所知吗?我没有读那么多书,我都注意到了,更何况是天书席家。席君笙近乎自虐关了自己三十年,有些事真不能细想。”
小团子蹲肩膀不吭声,族长将傻团子从肩头拿下来,抚摩着小团子的头顶。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而在三个月后,赢帝陛下宣布要开海路。第一批蒸汽轮船带着数千门大炮与训练有素的海军出发了。
四个月后,南疆境内率先通了蒸汽火车,而火车铁轨会一直往北修,直到修到北域白虹城的山下。
五个月后,第一架小型飞艇满载着南疆的花,南疆的土,南疆的水,南疆美食,乘着南疆的风由南疆成功飞到了帝都大椿。
赢帝陛下亲自在大椿运河广场见证这场耗时三个时辰的飞行,直到飞艇成降落,飞艇上的飞行人员捧着南疆盛产一种野花到了赢帝陛下所在的看台下。
赢帝陛下命人把花拿给他,并亲手将花种入从未央宫里带来的花盆里,并赐名此花为“子归”。
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天下读书人都说赢帝陛下把南疆比做了嫁人的新娘子,而他是那个要迎娶的人。这是表明赢帝陛下对南疆看重,也是未来的希望,本是一家人,以后会更加和和美美。
从南疆回来五个月,日夜不休的赢帝陛下在飞艇成功飞行当夜于未央宫设宴大宴群臣,群臣纷纷恭贺陛下建百世不朽功勋,从今以后,南北天堑变通途,这盛世会更加繁荣昌盛!
赢帝陛下龙心大悦与群臣共饮,未央宫通霄灯火通明。
长公主却一直担心看着赢帝陛下,直到陛下喝醉,被宫人搀扶回紫宸宫休息,她也没有放松一分。
长公主殿下悄悄示意柯相她要去看护一下陛下,很少见陛下喝成这样,通常只有这坑货灌别人酒的份,那有这货喝得连路都走不稳的时候。
她步履匆匆往紫宸宫而去,没有想到整个帝王寝宫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她察觉异样却又来不及再退出去,心里大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到了紫宸宫,地上宫女侍卫倒了一地。
没有死,只是睡了。
按住腰间软剑,紫宸宫的门却开了,却是一个绝色美人来开的门,而天下再难有这种夺人心魄地美丽,这种美丽只属于一人。
“白帝!”她失声道。
那美人微微一笑,缓步向她走来,用几乎耳语的声音轻声道:“我随我夫君而来,并无恶意,她们姑侄正在里面喝酒。”
还喝,不怕喝死吗?
她一惊,想进去。
“别去,夫君有话和陛下说,我们在不方便。”美人温柔道。
多年没见,这个女子依旧是如此甜美,然而眼神却变得平静温和,不似曾经在这座紫宸宫朝夕相对的那个人—她曾经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白帝,那个每日都要取他们血饮下的狠毒妖怪,仿若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们两个不是要干喝酒吧!要不要给她们做点下酒菜。”长公主殿下凝视着她,道。
美人儿微笑点头,同时纤细的玉手如电点住了长公主殿下几处要穴,顺便封了这位殿下异能。
她拉着这位目光灼灼的姑娘在紫宸宫的台阶下坐下,真的,只是阿笙想要看一下小侄女而已,姑娘小伙们太紧张了不好。她太了解她们,只怕这位小姑奶奶出了这宫殿,就会带黑炎军杀进来。
紫宸宫
姑侄两人对坐,酒是席老三从北域带来的烈酒,从一进门起,赢帝陛下压根就没有看她三姑一眼,拿起酒坛子,拍开就往死里灌。
席老三挑眉,到也不客气陪着这家伙喝。
喝得她们都快说话说不清。
席老三放下酒坛,笑了笑,对小侄女道:“最近你是不是太拼了点。”
啪的一声,如有实质的精神力攻击过来,将她手里的酒坛震得粉碎。她小侄女冷冷的看着她,声音冷酷:“我这么拼,你可还算满意。”
“说的好像是为我做的一样。” 神能者无形的力量从她侧脸一点点划过,席老三俊秀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你想要你的女人少操点心安心待产就直说,干嘛拿无辜的人撒气。”
赢帝陛下冷笑:“母亲卜卦很厉害,当年她有一天同时卜出两支大凶之卦,一支签应验三十六年前蜀地地龙大翻身,那时父亲正在蜀地采药,她与二叔一起去了蜀地救父亲,另一支应验在南疆,母亲要你去南疆找一人,结果你却偷偷跟着母亲和二叔一起去了蜀地。”
“是,我没有听阿姐的话去南疆。”席老三脸上了没有笑,缓缓道:“如果我没有跟去蜀地,如今你就父母双亡,二叔也没有了,连你也不存在于这世上。”
赢帝陛下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丰润的唇紧抿成一线。右手按在黑檀木的案角上,只听见“卡”的一声,她竟然把桌角捏碎。
“是啊!你选择了亲人。”她低声喃喃道:“你放弃了她。”
席老三神色冷静,淡道:“让我现在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偷偷跟着他们去蜀地,而不是去南疆找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那怕她身负皇命关乎天下生死。”
赢帝陛下凝视自己面前微微颤抖着的亲三姑,很想讽一句,你不后悔吗?
那知她三姑不知那里又摸出一坛酒,比她之前势头还猛的喝起来。她摇了摇头,伸手夺过酒坛,轻声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无法开口跟她说,我家长辈为了救我父母和叔叔,放弃去救一个事关苍生的人。我也无法对她说,巫本守正,身为大地之眼,我席家曾失职一次,现只能倾其所有弥补一切。我什么都不敢说!因为说什么都像是拙劣的借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我们是一样的,我也不敢说,我明明可以救她,可是我没有去。我初是怜她,后来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什么错,那样好的姑娘,被人活生生逼疯了。”
坐在门外台阶上的长公主看着白帝陛下,那位的眼神似乎很茫然,看上去居然有几分可怜。可恶,她是见了鬼才会同情这个妖怪。可是,她的目光就是不敢移开半分,生怕这位再度爆起伤人。
但是等了很久,等到里面两个酒疯子撒完酒疯,也没有看到这位脸上有什么异样。
“如果我当年和你一样勇敢,我是不是不用人来救。”白帝陛下低声喃喃,脸上有两行清泪落下,而嘴角微微翘起道:“我是不是傻。”
“白帝,你不要想不开好不好,你不傻,她对你是真心的。”
“我知道啊!我是想说,为什么我这么笨,没有觉察这件事?如果早点觉察,早点想开了,早点嫁人了。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切。”
这位笑笑,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轻巧推门进去。
赢帝陛下还清醒着,她的阿笙却醉了。
“你能带走南疆的花,南疆的土,南疆的水,为什么带不走她?”留下这句话,白帝轻轻抱起喝醉的家伙,如一片流云般悄悄离去。
赢帝陛下怔怔看着她离去方向出神,清澈如水的双眼闭上了,忽然想起母亲曾对她说过的话,就再也忍受不住,泪水落下来――斯斯,这世上很多事情都不由人掌控,你以为你能时,你就太天真了。因为你还没有真正吃过命运给你安排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