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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不必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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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疆, 风雨飘摇。

    狂暴的雨的打的叶子低垂, 啪啪作响,放下支着的窗棂,族长熄灭了屋中火塘里的火,挑亮了油灯,闷不吭声坐到桌边, 缝制着一件小小的柔软衣袍。

    长着薄茧的手,作起针线活来也不慢,不一会儿,一件小衣裳就做好。

    看了看,又想想今天问到三岁左右孩子该穿的衣服尺寸,她特意稍稍做大了一点, 她个子大, 不知道她家孩子是不是随她, 如果个子随她,长相的话也许会更偏向那货多一点。

    想到此处,她眉头微皱,从北域战场回来一个多月,除开前半月将手头上所有事情安排下去, 后半月她已经回到密林老家,每天耕种半天,休息半天,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这半个月, 竟然是她一生之中罕有的平静时光,连那货的心音她都不曾再听到,每天最多听听鸟呜……而此时,狂暴的雨掩盖了一切声音,她的世界居然是寂静的,莫明的,她想起幼时阿爹在这张桌边抱着她教她识字,阿娘在一旁为她缝补白天练武弄破的衣裳,那时,外面也是下着雨,可她觉得快乐……

    支着额头,她低头唇角微抿,想了想,她又取了一块上好牛角又开始打磨起来,记得她小时候第一个玩具就是弓箭,阿爹亲手给她做的,她也想亲手做一个给自己的孩子。

    不知不觉,做弓箭做了一夜,天亮了,雨停了,她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支起窗,湿润的风带着野草的清香吸入鼻腔,人立刻精神了不少,想起自己又一夜未睡,她不禁哑然失笑,好像又亏待了某个小鬼。

    她不是故意的,真的是忙起来一下子就忘记了。

    白粥混着红枣的香味传来,微微怔了怔,是院中小厨里传来的,又是阿久让小妹过来给她做的吗?什么时候她的警觉性低到这个地步?怔了一下,还是在小厨里喝了粥,吃了山里的鲜果。

    到了她在后山腰开垦的梯田时,所有秧苗都插’进了田里,水里还放养不少小鱼苗,只不过秧苗歪七扭八,小鱼不知受了怎么样的折腾,有些掉鳞。她面不改色的下田把小秧苗一个个又挪了位置,种成前后位置误差不到一毫米的教科书版模范稻田,还找到鱼食喂了鱼。

    中午回到家中,桌上摆好四五个菜,碗筷也摆好,白米饭添的都要堆成一个小山包。她默不吭声的把这微糊的菜,稍稍夹生的米饭全部吃光。

    准备午睡时,早上还好好的床单好像是洗过还没有干透就铺到床上。她似乎没有察觉一下就睡了上去。

    她的觉还睡得很沉,连屋外有人嚷嚷,那谁谁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就不要做,交给专业的来好了,做人还没有做鹿时做事利索什么的都没有听见。

    她醒来时,屋里火塘的上煨着一大罐子汤,香味很浓,揭开一看,切得大不一小各种食材早就煨烂,精华浓缩在这一罐汤里,料是最好的料,乌鸡,人参,猪肘,松茸,味道很好,不咸不淡。

    她喝了一碗,把剩下提了出去。

    放在小厨里,然后不再管什么,又开始做弓。

    第二天,小厨里汤没了,罐子洗得干净。放在旁边有一个食盒,里面是各种小甜点,做得精巧可爱,味道也好。

    连着二三天,都没有异常。

    第四天,她醒来时,屋里桌上摆放全是精致的清淡小菜。她从田里回来时,床单温暖而干燥,枕头旁边还放着一件针脚极密,但是袖子却缝得一截长一截短的黑色长袍。她把袍子放进衣柜并没有穿。

    她也不睡了,夜里她开了门,点了风灯,面前一把陨铁古刀,浇上一壶烈酒,又一点点擦干。

    裹挟着水汽的夜风吹进屋里,案上的书页被风吹得连翻几页,她并不管,啜了口杯里的温水,接着擦她的刀。

    风灯的火苗动了动。

    仿佛是有客来了。

    她放下了手中的刀,压平黑色长衫上因为久坐而压出的衣褶,站起来,对着空空荡荡的院子,说道:“你知道她做了什么?你也知道我想做什么?一年之后,我自去取她性命。”

    影影绰绰的灯火只能照亮一半的院子,接近院门口的那一半便隐在重重的阴影中。

    没有声响。

    她仍然笔直站着,就好像钉在门口。

    风中有扑翅膀的声音,刚才还空荡荡的院子里真的站着一个人。

    一袭白色的袍子在夜风中飞舞,俊美的脸庞苍白病弱,那人微微仰着头,目光直直凝视着她,不说话也不眨眼。

    然后,有雨水落下,滴在院中人的身上,一滴,又一滴。

    族长脸色沉了沉,前几日夜里,这家伙也是这样在院里淋了一夜的雨。

    三天往返大椿与南疆两个来回,铁打的人都撑不住。

    她蹙眉,看向院中人。

    “我知道是她下令将你父母斩首示众,以威慑南疆。”院中的人干涩开口道:“可她嫁与席君笙了,她护她。”

    “嗯,这我知道,我不知道的是你用尽全力匡正这个天下到底是为什么?”族长冷冷道:“我不知道推执这盘棋?她南疆受辱,后遇上席家人,之后便回炎国称帝。南疆乱,数万民众充奴,开拓北地,你出仕,不到两年,你掀她下台,自己称王,后打击北域,平南疆齐王乱。一统炎国,遇我,废四色人等令。席家是不是插手太多?”

    “我要是说一切与席家无关,你信吗?”院中人轻声开口。

    “若你不忘记自己是谁?我的结局曾经是死。”族长同样淡淡道。

    院中人没有说话,指间颤抖。

    “席君笙蛰伏三十载,她会的东西确实诱人,你对南疆也确实好,我替南疆民众谢你,赢帝陛下。”族长的眼神冰冷而锐利,站在那里宛若一座高不可攀的神祇,继续缓缓道:“您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所以,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席家天书宝库的钥匙还给了我,幽昙婆罗花制的解蛊的药你也压根没有吃,我和你说过东西,你造出来,还是给我。从头到尾,你都没有想过要接受我,是吗?那怕我深入北域,你来救我,也是想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不对?”

    族长没有回答,院中人低下头,雨顺着她的发丝一滴一滴落入土地中。

    “没有,没有任何人去推动这一切。”院中人蓦然坚定道。

    “席君谕,她做了什么?”族长反问道。

    赢帝陛下猛的抬头,脸上的神情是痛苦的,眼神却是不易觉察地一动。

    “你母亲她做了什么?”族长一字字道:“为什么席家是众多悲惨事情背后惟一的赢家?到底是谁设计了白斓依?到底是谁动了我南疆?到底是谁要牵制北域?席家上一任家主到底做了什么?”

    在树梢里藏着的小团子目瞪口呆看着地上那一对,它实在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凤凰儿,你怎么看?

    ――不是每个局都是绝对的,每个局都有相应风险。

    ――说清楚点,我玩不过你们这些人。

    ――咳!也许当年设局之人,没有想到会让九色鹿那样惨烈以至于拧了心性。更没有想到席家最出色的人会爱上九色鹿。更没有想到九色鹿如此暴戾,只能让席家另一个出色的孩子去弥补一切,让事情变得可控。可是有些事,弥补又有什么用,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不会再回来。

    ――……要这一次她们又打起来,我站族长!

    ――旺旺?!

    ――族长她这辈子没有做错,不偏不倚,只是她活得太清醒,不愿意活在别人编织的美梦中。给她金山银山,锦绣未来,如花娇妻都没有用,不吃这一套就是不吃这一套。

    ――旺旺,她没有服用解药,她的身体!

    ――这样她还养着那个孩子呢?她一年后才去取九色鹿的命。赚大钱,修铁轨,造飞艇,平战乱,替席家留后,欠席家她已经还了,席家欠她的,她不要她们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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