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情字何解(五)
原本步履坚定,目标明确的韩行在见着明黛的那一瞬,犹如老鼠见到猫一般,只恨自己没有掩体能迅速撤离。
明黛远远便瞧见了一身军装的韩行,笑着抬手招呼他:“韩副官这么早来可是没我的戏听的喔。”
女人身穿浅色短袖旗袍,打扮娇俏,语气一向的轻快,又好似多带嗔怪似的的补了一句:“送了副官戏票,副官也不来听。”
韩行有些踌躇的走到她跟前:“不是…不是我不来,前几日太忙了……”
“那今日总不忙了吧。”明黛仍旧对着他笑,那双明艳的眼每次看向男人,男人都会不自觉的躲开她。
也是这样,她便尤为喜欢逗他,这样可爱的小军官也算的是活久见了。
“应该……”韩行一边回答一边想着自己晚上有什么要务需处理的,可还没等他出定论,女人便出声打断,多带打趣之意:“那我便在台上等着副官,副官不来我便不开台。”
韩行微微瞪大了那双清澈的眼,连忙摆手想说自己不一定能来,只可惜女人全然不给自己机会,也许是知道他要拒绝,便急匆匆的往后院的青石台阶下走:“我上街去了,韩副官自便哈。”
等韩行终于把打结的舌头给捋直时手上挂着小提包的女人早已走远。
一阵春风吹过,将梨园里那棵老槐树上的槐花香也带了出来,吹进韩行的鼻息,清然的幽香与明黛窈窕的身姿惹得他竟有些失神。
他好像终于有些明白为何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何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如同槐花一般正直盛开时节的还有柳府的贴梗海棠。
在柳如烟的悉心照顾下,几盆海棠都开的十分娇盛,每朵纯白的花瓣都近乎舒展,散发出阵阵清香。
侍女小娥端来一碗黑乎乎的中药,她才将手中的喷壶放下。
她将托盘中的青瓷圆口碗拿起,一股难闻的中药味便扑鼻而来,她忍着恶心憋着气一饮而尽。
“夫人小心烫。”小娥在一旁提醒着。
中药的苦与涩在口中蔓延,惹得女子那双柳叶眉轻蹙,伸手拿了一块托盘上摆着的蜜饯送进了苦涩难忍的嘴里:“我都喝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没有动静?”
“这药可是姑爷去林神医那儿求的,夫人莫急,总会有的。”小娥轻笑着,接过柳如烟手中的药碗重新放回了托盘中。
柳如烟咬着唇,望着亭外盛开的海棠花,那是几个月前她与宋彰明一起种的:“我本来也想着顺其自然便好,可你看他都这么积极的去找药方子了,我便也总盼着我能怀上,都怪他,这么急。”
女人的语气多带嗔怪与娇羞。
侍女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低着头红着脸笑。
夜里,宋彰明处理码头的事处理到很晚,回来时柳如烟已经躺下了。
男人脱了衣裳换上睡衣,很自然的从背后环住女人纤细的腰肢,声音略带疲倦:“今天乖乖喝药了么?”
柳如烟本便醒着一直没睡着,回过身往男人怀里钻,声音细软:“喝了……”
话音刚落,被窝里男人的手便开始解她的衣裳扣子……
清晨是黄莺的鸣叫将女人唤醒的,宋彰明已然不在,还特地嘱咐了下人不要扰她睡眠,出门前还亲自给她熬了补汤。
府中也好城中也罢,皆说他二人是神仙眷侣,夫妻典范,她也如此觉得。
能嫁与他过这样安稳平静的日子,她很知足。
只想着如今也就差个孩子了。
只是她原以为的安稳人生,其实早已便危机四伏。
近来马尾山上的山匪势力壮大,时常犯上作乱,猖狂的厉害。
席珏城本便烦心又加上这些事,精神状况愈发的糟糕了,又开始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不是没有去找过沈裴湘,只是她仍旧是躲着自己,没辙,只好去问简常怎么哄女人。
“我的少督军啊,真的是笨啊,就你这脑子,以后八成是没老婆的。”简常看着对面灰头土脸的席珏城,嘴里一边嚼着花生米一边忍不住想笑。
席珏城看着满桌一品居的佳肴却没半点食欲,那双桃花眼因为多日睡不好觉而消沉不堪:“别说风凉话了。”
“不是我说风凉话,不理你就送东西啊,送花送首饰送票子呗。”简常喝了几口酒,脸上被染上了几分红晕,那双一向干净清澈的杏眼里也沾上了一点迷离。
许是一语惊醒梦中,首饰
他想起那条珍珠项链,会不会是因为他没把项链拿回来沈裴湘生气了。
“你说得对,我这就去给她把首饰拿回来。”他匆匆起身,语调都一改方才的萎靡不振。
简常听到一头雾水,根本来不及叫他,男人便疾步下了楼。
“记得结账啊喂。”他用有些恍惚的眼看着满桌没被怎么动过佳肴,打了个酒嗝。
深春不知不觉踩着五月的尾巴便要溜走,正是春风沉醉的夜,季照华喝了不少酒刚从春楼出来,摇摇晃晃的被阿三扶着过马路。
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军车,直直穿过大马路便往他的脸上冲,车的闪光灯照的他根本睁不开眼睛,也根本来不及逃跑,惊叫一声瘫软在地上。
边上的阿三被他连带着也摔了个人仰马翻。
军车并未从二人的脸上碾过去,在离季照华那双发着抖的腿还有一厘米的距离前停下。
席珏城坐在车里,冷着一张脸,没有想下车的意思。
“少爷你没事儿吧,会不会开车啊,信不信我家少爷”阿三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来去扶季照华,扯着嗓子正欲骂人,一看这车是绿皮军车又有些害怕,终究还是没说下去。
季照华被这一摔反而摔醒了,捂着自己的腰有些吃力的从地上起身,那张脸拧在一块,凶神恶煞的:“他娘的,几个意思啊?给老子下来。”
男人扬着下巴还要继续叫嚣,耳边忽然又有汽车发动机的闷响,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好几辆军车,从四面向他逼近。
在一声声刺耳的刹车声中,阿三吓的大叫撇开他往边上逃,而他则再次被吓的倒在了地上。
军车的闪光灯都直直的打在男人身上,叫他根本睁不开眼睛,正欲逃跑的阿三也被从车上下来的几个士兵抓住。
士兵替席珏城开了车门,男人这才缓缓迈开穿着军靴的腿下了车。
寂静的春夜里,路上没有行人,马路上四辆军车将季照华堵在中间,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风与季照华的喘气声。
“席珏城,你想干什么,你难不成想当街杀人吗?”季照华看着席珏城从车上下来,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男人一身军装,在昏暗的灯下看不清神色,许是他天生的气场,即使看不清他的轮廓与神情,身边的人都不由自主的一阵发颤。
“季公子开什么玩笑呢,本少督是军人又不是土匪,况且,杀你也不必当街的。”席珏城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的垂眸看他。
他的语气不咸不淡还带着几分倦怠,懒懒的,好像完全没将地上的季照华当回事。
季照华向来张狂,却被眼前这个谈不上凶神恶煞的男人给无形遏制,愣是不敢耍半点脾气。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好歹是季家三公子…我若是有什么不测,我们家不会善罢甘休的。”季照华用手撑起上半身,仰着头故作不怕的模样,可身体还是下意识往后缩。
席珏城见他这副怂样,有些想笑,勾了勾唇,鼻息之间带出不屑的字节:“是嘛,可是季家在本少督眼里也不过便是一脚就能踩死的蚂蚁,季公子觉得我会怕么?”
最后的反问,语气冷淡又带着□□裸的威胁,似乎语言也能化作利刃,一剑封喉。
季照华嗫嚅着也没再敢说话,想起来可大腿也不知是被酒精给麻痹了还是因为惊吓过度就是使不上力气,边上的阿三被人牢牢擒住,不得动弹。
“不逗季小公子了,我今夜来找你,只是要你将沈小姐的包还有她包里的东西给我,我便放你走。”他只觉得倦乏,只想把东西拿回来去哄沈裴湘。
“我没拿到什么包,我派别人去抢的。”季照华低着头,丧着气,他从未这般灰头土脸过,而后回眸看了一眼被按着胳膊的阿三,“包呢?”
阿三本想默不作声叫自己能逃过一劫,哪成想最后还是绕到自己身上了。
“在…在我家里。”他吓的连话也说不连贯了。
“你动手抢的是么?”席珏城抬眸,那双桃花眼里多出几分杀气。
叫人不寒而栗。
“我我我…我再也不敢了…军爷饶了我吧。”被这么厉声诘问了一句,阿三便完全招架不住了,若不是有人架着他,他应该已经和季照华一样瘫在地上了。
席珏城只要一想到这样的无耻之辈光天化日之下用脏手去纠缠沈裴湘,趁他不在便欺负他要拿来哄的人,他便不由的火大。
“阿忠,你待会派人去把包取回来,再把他的那双脏手给我砍了。”他将命令一一吩咐下去,转眸看在一旁失神的季照华,“季公子,我这个处理方法你没意见吧。”
他说话的同时还有阿三声嘶力竭的求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