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只是在我和你之间，选择了你而已
良久，空气陷入沉默。我们僵硬地凝视着对方。
他的温柔不过停留片刻，那双眸子又收回了短暂的温存，恢复了冷漠无情。
”饭菜没有毒。”他打破了寂静的空气。
“我相信。”我淡淡地说道，说完这话，却又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凉与可笑。
我相信他的这句话，是因为我知道眼下他没有要欺骗我的意图了。因为他的意图，方才都已经赤裸裸地展现在了我面前，他直接撕开了自己最真实、最原始、最利己的想法。
他坦坦荡荡地向我承认，是的，他背叛了我。
可笑的是，往后从今，我都不会再相信他的话了。
我们没有以后了。
他从前和我说，不愿当公主的驸马爷，向我承诺在三天之内解除与长公主的婚姻，我信了，然后恍然之间，在这短短的三天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才过了三天，我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下子认清了许多我过去一个月都没有看清的真相。
人，到底是多么复杂的动物呢？
“我陪你吃一点儿。”
我没开口，坐下，无言。
他默默为我整理好碗筷，把我最喜欢吃的小酥肉放到最靠近我的一端，然后为我递上筷子。
他递过来的时候，筷子的尾端是朝向我的，过去一个多月在他小院里一起用晚膳，他一直如此。不知是他保留了这个习惯，还是注重细节。
原来，细节会让我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一个人，陷入作茧自缚的爱的牢笼中。
此刻，我突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痛苦和悲伤。
我竟然喜欢他！
多么可笑。
多么悲哀。
多么荒诞。
窗外的月亮升起了，高高的，挂在天空。多么好的圆月，月光洒进来，漆黑的牢房既像是爱情的圣殿，也像是爱情的祭奠。
“多么好的月亮啊！”我不禁由衷感叹。
听闻此言，他一愣，目光在我的脸上呆滞地停留几秒，然后也抬头看向那扇架得高高的窗户。
“嗯，是很好看。”
我在想，他会不会也在这一刻，怀念从前我们在大漠共赏圆月，在小院子里一起抬头看四四方方的天空，在氤氲的花香中沉醉于月光的回忆呢？
”这样好的月色，以后都不会再有了。“我平静地说，不是回答，是自顾自地诉说，不是诉说给他听，是诉说给自己听。
这顿饭，我们吃得很平静。
临了，他要离开了。
他站在牢房门口，一只脚踏了出去，另一只脚还在我的牢房里。
他嗫嚅着，像是他踌躇的脚，“阿青，对不起，我本来可以放你出逃的。”
“你不必对不起。”我温柔地冲他笑笑，似乎实在用最后的温柔祭奠我死去的初恋，“姚将军，你一直很好。只是，你更喜欢自己。“
”不是这样的。“
我不需要出逃。我相信，即使他最终背叛了我，更忠于自己的利益，忠于自己的家族，忠于自己的利己主义，他一定在某一刻想让我离开得越远越好。但我从来都不需要出逃。我不想下辈子沦为一个被人诋毁、污蔑的罪犯。
这一点，他懂吗？
他要我隐姓埋名，安稳于小镇，平凡从容，可是他有想过我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你没有背叛我。你只是在我和你之间，选择了你而已。“
他没说话，头靠在冰冷的铁柱子上，看我的眼神很安静，仿佛已经与那铁柱子融为了一体。
”你很清楚这一点。不要再自欺欺人，假装喜欢我的模样。“
话一出口，我已经收不回了。
姚佛念从来都没有说过他喜欢我，”喜欢“这两字，从来都没有从他的口里蹦出过。
而我此刻，却说”不要再自欺欺人，假装喜欢我的模样“。我的心灵震撼了一下，我的确是喜欢他的，不是吗？
不是他在假装喜欢我，而是我一直喜欢着他，是我在自欺欺人。
是我一直在假装看不懂自己的内心。
我让他放手，实际上是在逼自己放手。
”走吧，不要再见了。”
我转过头，不再看他。
然后，我听见他的脚步踩在地面上的声音。
闷声却有力的。
我的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月光勾勒着我轮廓，我觉得自己神情肃穆得像一个雕塑。
多好的月色，只可惜了，终究是错付了。
今夜，我既杀死了自己的含苞待放的爱情，也杀死了我自己。
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是从前的青鸾了。我不会天真浪漫地等一个人的出现，不会再执着于等一个人来救赎我失意时疲惫不堪的灵魂，也不会再有那样的纯良还愿意去相信一个人愿意为了我而割舍自己的欲望。
不会有了。
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我将不再是我。
我将成塑造我。
我将成为我。
我是青鸾，一个人活在这世上的青鸾。
我擦擦泪水，算是这个仪式最后的悼念。
很好，斩断这心烦意乱的一切，我才恍然大悟，之前自己竟然还将希望放在他人身上到底是有多么得可笑，所有人都不可信。
我能信的只有我自己。
我要思考的还有很多，关于我自己的身世也没有调查清楚，而我要面对的劲敌是只手遮天的姚千岁。
姚千岁让我去当皇帝季世民的妃子，想让我成为一代宠妃，进而掌控皇上，骗取到雌凤。
这就说明，姚千岁根本不忌惮于皇帝的皇权。可以说，这一点会比我想象的更可怕，意味着我无法找到一个有利的工具，来对付姚千岁。我本来想借助皇帝的皇权，但失败了。
季微荑没有让这个计划实现。
我无法确定这背后的原因。也许是姚佛念阻挠了这个计划，也许是季微荑害怕了，又或许是他们一起背叛了我……
不得而知。
那么真得只有这一步了。
我成为皇帝的妃子，拿到雌凤玉佩。
他那么想得到的东西，我替他拿到，成全了他的计划。
雌凤玉佩将会是姚千岁的软肋，我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