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逐客令
了解完季微荑的身世后，我并没有觉得她憎恶可厌，恰恰相反，我只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之人。即使她承父王的万千宠爱又如何，那宠爱都是放在明面上的，实实在在给别人看到的。而她母亲的死，是无论如何都挽救不回。
只是，我不明白，为何皇上打定了主意让她嫁给姚佛念，并且这启结亲的婚事下得如此仓促。即使姚佛念的功劳再大，也不必非得把长公主嫁予他。
我整日地待在姚府，深居简出，加之这地方人生地不熟，我就算是想出去，也都是在卫英落和小六的陪伴下才出去。而姚佛念平日政务繁多，极少陪我出去走走。他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于是乎，我每日得到的情报极少，都得靠卫英落和小六，更别提再找到关于我身世的秘密了。
这日中午，我用过午膳后，姚佛念也还未从宫里回来，姚管家带着几个家丁过来了。
“青姑娘，我们家老爷请你过去一趟。”
“好的，姚管家。”
一路上，我心里做了几种猜测。
一则，姚老爷要同我讲他儿子和长公主即将成亲的事；二则，姚老爷要对我下逐客令。
我跟随着姚管家，进了北院，这北院比东院还要大上三倍，房屋都是四进四出的格局。进了外屋庭院，便瞧见姚老爷坐在一张太师椅子上，微眯着双眼，杵着一个蛇头拐杖。
“老爷，青姑娘来了。”
“来了，”他睁开双眼，小小的眼睛发出锐利的光芒，从上到下打量着我。
见他没有要邀请我坐下的意思，我便笔直地站立着。
“青姑娘，老朽瞧着你这病似乎不大严重啊，面色红润，目光炯炯有神，许是上次黄太医糊弄老朽呢。”
我微微一笑，“承姚老爷的福，请了宫中的名医给青儿看病，自从服下那帖药后，青儿确实觉得好多了。未能及时感谢姚老爷的恩情，是我的不是了。在此，青儿谢过姚老爷。”
其实，黄太医开的药方，他们送过来的药水，都被我入夜后一一倒在了屋前的牡丹花盆里了。那牡丹花受了这肥料大补，如今开得明艳亮丽。
“嗯。”姚老爷点点头，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细声细气的长叹。
“老朽就喜欢好孩子，我看出来了，你是个识大体、明大义，懂得感恩，也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方才你的话，果然没让老朽失望了。”
我蜻蜓点水般地点点头，维持方才的笑容。
“那么，青姑娘，想必你也知道了佛念即将要成婚的事情吧？”
我保持沉默，没摇头也没有点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这要成婚的对象是当今皇上的掌上明珠，长公主。微荑公主，如花似玉，贤惠淑德，佛念很是喜欢。老朽瞧着这两对新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真真好啊！”
“只是可惜啊……”他扬起头，拿鼻子看我，观察我的反应。
“可惜什么，姚老爷？”
“青姑娘，老朽有个冒昧的问题。你，喜欢我们家佛念吧？”
我一愣，随即平静地摇摇头。
“没有？”
“从未有过。”
“好，那就好啊！老朽平日喜欢看话本，最见不得话本里一些不识抬举的小人要拆撒鸳鸯！青姑娘，希望你能够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他日可不要让老朽对你失望啊！”
我莞尔一笑，看他还想说什么？说真心话，我可能是有一点喜欢姚佛念的，可是我现在觉得这种喜欢更多的还是对朋友的喜欢。姚佛念身上有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在没看清一个人之前，我是不敢把期望放在他身上的。
所以，姚老爷真得是对我多虑了。
“那么，青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嗯？”我猜得果然没有错，姚老爷这第二步就是要对我下逐客令了。
“佛念快要成亲了，身边不适合出现除了长公主以外的女子。听说佛念是你的救命恩人，老朽觉得既然没有知恩图报的机会，不如给成人之美的机会。”
他手里的拐杖杵了杵地，“青姑娘，你觉得呢？”
“嗯，我明白姚老爷的意思了。”
该来的总会来，我待在姚府也不是一个事。姚佛念说要把我当过妹妹接在府里住，但是他似乎从来没有和姚老爷坦白过，也似乎没有规划过如何给我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我不可能以被救者的身份，或者是朋友的身份，一直待在他府里。
否则，我将引来的只能是杀身之祸。
“青姑娘是聪明人，老朽很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既然我们相识一场，那就请青姑娘收下这些银两，另外择林而栖吧。”
他话音刚落，站在旁边的姚管家恭恭敬敬地弯着腰，端上来了一盘东西，上面盖着红绸布。
姚老爷站起身，五尺的身高才及姚管家的肩膀，他掀开红绸布，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五十银两，两根黄金条。
随即，他忽然一改慈眉善目的表情，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希望在这个帝都，以后永远都看不到青姑娘。”
好诱人的黄金！我心中感叹，倘若我下半辈子就寻个依山傍水的小桥人家处居住，这些钱财就足够我过完普普通通的一生了吧。
可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银两不是那么好拿的，尤其是姚老爷的银两。
我伸出双手，姚老爷笑得不屑一顾，在他眼里，我大概是个同他一样贪得无厌的人吧。
是啊，有钱能使鬼推磨。
可是我偏不！
我伸出手，推开这盘阿堵物，看着姚老爷的眼睛，平静如初地回答：“谢谢姚老爷的好意，青儿心领了。青儿即刻就收拾行李，另寻出路。只是这些银两，恕青儿无法收下。”
我转头，看着府上家丁女眷们都在，便心安了，这么多人都是我拒绝他银两的目击证人。
然后，我郑重其事地跪下，朗声说道：“青儿感谢姚府的恩情，无以为报，在此叩拜姚府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