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天道
循声望去。
面前的沙滩突然出现几个脚印，缓而慢地向顾文星靠近，每走一步，人形便清晰一分，直到从恍若空无一物的空间里逐渐显露出全貌来。
顾文星被迫抬起头看她，允前辈实在太高，似乎稍稍侧身就能遮挡住太阳。
随着谌允低下头，长发似瀑布倾泻而下，绕过赤裸的双足，于沙子上打下细碎的影。若是仔细看上几眼，还能在那薄若蝉翼的裙摆上捕捉到星光留下的痕迹。
她胸前的衣领随意地敞开，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让人欲醉的馥郁的香。
顾文星的呼吸都要停滞，尤其是谌允慢条斯理地垂眼瞧她，那双眼睛让她想起了身后蔚蓝的海，清澈透亮。何况正在被注视的她，和谌允眼里的倒影，紧张得如出一辙。
“你是他的女儿？”
开口即是王炸。
顾文星莫名其妙多了个野爹，对客服有所感知的姜起更是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不，我不是。”
顾文星拒绝得异常坚定，她绝对不要那种肆意妄为的爹。再说了她有亲爹，和她的亲娘和亲弟在遥远的蓝星过着幸福的生活，从前的她也是其中的一员。可如今背井离乡，不知何时归家，甚至连工作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算了，不说了，说多了眼泪都要掉下来。
谌允将顾文星的表情尽收眼底，若有所思：“这般倾力给予气运，不是他女儿，难道是道侣？”
顾文星：“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和他认识但不熟。”
客服应景地弹出对话框：有没有一种可能，除了女儿和道侣之外，还有其他的选项？
谌允想得出神，不由得越凑越近，鼻尖都差点要和顾文星碰上。
姜起一把将懵了的顾文星拉到身后，拱手道：“前辈，即使是女性，也还请自重。”
顾文星小心地揪着姜起的衣服，探出脑袋看谌允的反应，要是生气了，她可能就要考虑现场上演一番《逃离海龙门》。
谌允慢慢地站直身体，那种被俯视的感觉更加强烈。
她笑了几声，似是觉得许久没遇到有意思的反应和感兴趣的人。既然对方给她带来了快乐，那帮他们改善一下姿势也未尝不可。
忽地，谌允的身体矮了数寸，直到身高与姜起持平。
好在顾文星和姜起的身高差距不至于到让人绝望的地步，这一番改动算是同时满足了在场的人。
“不是女儿和道侣就好，看来他依然远离世俗。挺好，不沾染凡尘，我输的不冤。”
谌允虽是笑着，但话语里藏着极深的哀思。她的表情像是释然，但从她的两句发问能发觉她从未放下。
顾文星对客服的身份早有猜测，但既然面前有现成的人选可供询问，又怎么能错过得到确切消息的机会。
“他是天道，对吗？”
顾文星见谌允不再言语，生怕猜错，又加上一句，“不是天道，也是最接近天道的人。”
有这么大权力捞她过来，再加上天道气运织成身体，冰棺作床。或许苍煌界本地人不会往天道去想，因为太过于飘渺。但作为爱好是游戏的玩家来说，往天道上猜是下意识的选择，这种类型的穿越和修仙养人的buff，还不是系统，纯天道没错吧？
谌允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就是天道，我知道他一定在注视这里，却不敢出现。”
顾文星闻到了某种瓜的清香，眼睛不自觉地瞥向屏幕。
客服：……
客服：兽天殊途，除非我不做天道，不然没结果，勿念。
顾文星收回目光，道：“看情况，前辈您和天道相识已久，莫非他以前不是天道，是后期升上去的吗？”
谌允的指尖轻点过唇珠，将垂落的发丝勾起，笑道：“错。”
“他是天道，但也会如凡间帝王微服私访一般，化身下来看看这人间。从一开始，天地间便只有他一个天道。”
顾文星维持着藏在姜起背后的姿势，尝试着挪出了半边身子，道：“所以在他某次‘微服私访’，你们相遇了。”
“与其说相遇，不如说我是被他一手抚养长大的。于我而言，他亦师亦父，但又非师非父。”
说到这，她露出了怀念的表情。
就在顾文星以为她要开始聊过往恋爱史的时候，谌允什么都没说。她安静地看着顾文星，像是在透过她看远在天边的天道。
“你有道侣吗？”
猝不及防的一句问倒了顾文星，她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疑惑。
顾文星摇头：“没有。”
谌允往前踏了一步，瞬间移到了顾文的后面。她懒懒地靠上顾文星的后背，挤得顾文星脸紧贴上了姜起的后背，被压出了鼓囊囊的肉。
顾·汉堡夹心肉饼·文星。
谌允：“不如考虑一下我？”
姜起很绝望地看向左侧，勉强充当望风的角色。虽然以谌允的能力，不需要有人望风，但他实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顾文星更是绝望。
她郁闷道：“您不是对天道？”
谌允不以为然：“他是天道，我们注定没有可能。而你由天道气运组成，怎么看都和他关系匪浅，泡不了他，就来泡泡你。”
顾文星：“我拒绝。”
不当替身，人人有责。
谌允卷起顾文的头发丝，于指尖绕了几圈，拖长了的音调略显慵懒：“你要什么我都有，而修为，在飞升之后无法回来的苍煌界，我称第一，无人称第二。”
“毕竟———我是因为某个混蛋才拖着不肯飞升。”
“那些孩子又怎么可能比得过我呢？”
顾文星：“前辈……”
谌允：“喊姐姐。”
顾文星艰难道：“姐姐，你不觉得现在这个姿势有点奇怪吗？”
肉体强悍到不足以感到难受或是被夹到窒息，但不代表她喜欢这样啊！！！
好怪，太怪了。
顾文星都不敢想象有人路过会以何种表情看他们。
正当她胡思乱想到真有些担忧时，谌允非但没放开她，而是揽着她离开了姜起的后背。谌允放过了僵硬成木头人的姜起，但没放过顾文星。
好吧，抱就抱吧。
顾文星被谌允搂在怀里，谌允的动作更像是拥着幼妹的长姐，若是她恢复成原本的身高，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顾文星怀疑谌允的“道侣”一说是在骗她玩。
但她没说，而是开口道：“我和天道长得很像吗？仅凭气息无法说明什么吧？”
似是被顾文星的话语逗乐，谌允笑得改搂抱为搭肩，脑袋轻轻靠在顾文星的肩膀，道：“气息便能说明很多，我们灵兽认人向来是看气息，尤其是天道气运。你这一路，应该很受灵兽欢迎吧？”
顾文星回忆了一下，还真是。
见顾文星思考的模样，谌允道：“你们来这的海上没出什么事吗？海里的灵兽可不少呢。”
谌允这么一说，顾文星想起来这一路的顺利，不由得看向了姜起。
姜起：“我覆盖掉了你的气息。”
谌允唇角轻翘，道：“难怪我一开始只感受到了朦胧的气运，原来是你啊，小黑仔。直到她说出那个名字，我才知道我没察觉错。”
“不过，能覆盖的如此彻底，甚至‘差点’骗过我。小黑仔，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的神魂刻了对方的印记吗？而且如果没感知错，你的身上也带有她的气运呢。”
谌允：“你是怎么做到的？连我当初想强上都没能刻下印记，你，有什么特殊之处？”
谌允的笑容有些危险，语气也沉了下来。但顾文星却意外地没感到紧张，谌允估计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生气。
姜起淡定如初，道：“可能因为我是通透之目吧。”
谌允直接开口否定了姜起的解释，“不是哦～小黑仔。”
“你知道吗？你，是天道为她定下的护道者。”
发觉两人同步地露出迷茫，连装都装不出如此彻底的空白。谌允无奈地收回了方才向姜起施加的压力，这下试探真是什么也没捞着。
不在意刚放下的重磅消息，谌允继续道：“神魂内的印记和交融的气运，看你连护道者都不知道，其他的想必连听都没听过。”
“运气真好啊，我当年要是也这么好就好了。”
顾文星的目光又飞向了屏幕。
客服：一会儿勾选隐私权限，我开个传音，以后也别打字了。
顾文星睁圆了眼睛。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内传来了有点熟悉的声音，是没有语气版的客服。他极其快速地念完了又臭又长的隐私提醒，顾文星就听到个是否同意。
奶奶的，又搞这一套。
顾文星能干啥，她只能同意，她也烦死了打字。
客服：听得到吗？
顾文星：你为什么现在才开传音！！
客服：这不才编完那个隐私提醒。
顾文星：？服了。
这时，谌允悄悄地对着顾文星的耳朵吹气，向来柔和的声音，此刻多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你在和天道说话吗？”
顾文星一惊，条件反射道：你怎么知道？！”
谌允：“当年就数他最喜欢开小群聊天，三个人能整出六个群聊。若不是我天赋异禀，恐怕还不知道他背着我还藏了几个群呢。”
客服：没有不同受众的道生是不完美的。
顾文星：你的意思是你开了很多群，只为找人聊不同的话题？
客服：对啊。
顾文星：三人开六群？
客服：不行？
顾文星：你牛。
谌允突然道：“他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顾文星原话复述，谌允听完笑了好久才停下来，“他还是老样子。”
……
天边，斜阳斜照。
像是觉得耽搁太久，谌允松开了顾文星，她后退几步，赤足踩入海水，而后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到深处。腥咸的海漫过腰际，但她身上的衣服却没有湿透。
“乖乖，我要回去了。道侣呢，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我可比小黑仔有用多了。”
话音刚落，谌允的身体发生变化。仅一瞬，她完全变了个模样，加上那件半敞的衣裳，宛如诱人入海的鬼魅，妖冶而色气，却不会让人误以为她是女性。
顾文星：卧，变成男的了。
“到了我这种境界，变男变女全看心情。所以跟我不亏。”
顾文星很心动但还是坚定拒绝。
“我！不当替身！”
“何况姐姐你的心里明明装不下其他人，所以就别搞我了。”
谌允乐道：“哈哈哈，看你可爱罢了。你之前说是否长相似他，其实并不是，他的容貌平凡到丢进人群便找寻不到，而乖乖你呢，很好看。能像你，是他高攀了才是。”
客服：好恶毒。我明明长得还可以。
谌允：“有事可以来海边唤我。下次见啦，乖乖～哦，还有小黑仔。”
语毕，谌允继续往海的深处走，然后缓而慢地沉入海里，任海水没过头顶。但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海面上都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顾文星后知后觉：“我好像忘记问护道者，和她为什么不来比拼赛的事情了。”
姜起：“或许她一直有来比拼赛，只是没显露真身，海龙门门主没认出来。”
顾文星摸下巴：“你说的在理。”
就当他们准备原路返回之际，一声响彻云霄的龙吟炸响整片渚沙群岛，顾文星的眼睛甚至还捕捉到了谌允有意秀出的半截尾巴。
仅是半截，便足以遮蔽天日。
顾文星被深深震撼住的同时，脑袋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真身显露比拼赛，海龙门的人真的还能看得清菜吗？
———谌允前辈真身从海里起来，会引发海啸吗？
客服：我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