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出海
嗣海镇北靠溪山，东临尔海，从这里出发是前往海龙门较近且相当平稳的一条路。
龙泉谷的灵舟正停泊于港口，舟身约有数十米高，夹在渔船之间宛如混入鱼群的巨鲸，壮观到过往路人尽皆驻足观望。
灵舟共有四层，龙泉谷的一百五十名弟子大都居住在一至三层，具体的层数按出发前抽到的签的颜色决定，红签为三，黄签为二，蓝签为一。
所有人都要抽签，顾文星等人也不例外，好在他们有运气极佳的不果。第一抽便是红签，随后的第二签亦是红签，正好两男两女两间房的搭配，同住于三层，还是正对门。
荣不果的运气惊人，让持签筒的、排队的、等着抽签的修士皆是瞠目结舌。若不是签筒由已突破至合体的首席所造，寻常手段无法控制所抽出的签，恐怕他们连想几个通宵都想不明白这两发两红的场景。
灵舟的底部没有直接接触到海面，似是有层灵力包裹着它，隔开了海水。使得灵舟既非悬浮于空，又非沉浮于海，维持着一种颇为微妙的平衡。
几人来得早，见到了云梯从舟内伸至岸边的全过程。
云梯虽然名字带云，但不像云，更像是造型不同的积木被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而后缓缓搭到实地上。
连上舟的楼梯都如此精巧，灵舟本身的技艺可见一斑。
上至三层，顾文星抬手抚上墙壁，旅游指南的观察模块复现了藏于其内法阵的大概走向。她发现舟内的法阵似乎除了聚灵和敛息外，还能避免弟子发生争吵时对内部造成破坏，像是夏白绮所用法阵的威力提升版。
数着门牌号，顾文星和荣不果与其余二人在门口分开，各自转身回房。
进到里面，第一反应是房间并不算很大，但设备完善，应有尽有。高层比低层的优势更多在于其自带的蕴灵阵。
四层是掌控灵舟方向及调整航行路线的地方，三层则是灵舟动力的来源。二十个房间分布各个方位，各自为小蕴灵阵，集合在一起，便是能源源不断地为灵舟的运转提供充足灵力的聚灵阵。
过了一段时间，人员到齐，灵舟内响起几声用于提示的嗡鸣。
看向窗外，只见侧面的云梯逐寸散去，灵舟的表面划过无数流光，而后明灭数次。
比起出发前的阵仗，灵舟的正式启动反而是悄无声息的。
只见山与镇于下一秒被拉扯成极细的一条线，又于顷刻间缩成一个黑点，而后没入汪洋的中间，再不见踪影。好在灵舟的内部极其平稳，降低了不少人可能晕舟的风险。
视线转回室内，顾文星见不果相当自觉地开始修炼瞬水三诀，争分夺秒地凝实灵力，争取突破天赋限制后能一飞千里。
实话说，这种相辅相成的灵力阵属实少见，其他房间内的人恐怕也是处于修炼的状态，都不想错过这等机缘。
但顾文星修不了，吸了灵气不仅没啥用，还有可能和体内的气运互斥，就导致了一个比较尴尬的局面。
漫漫长路，无手机平板等一切电子设备，还无人闲聊。
别人怎么样，顾文星不清楚，但她是真的很无聊。
于是顾文星溜达出门，果断地上了楼梯，一路问到了第四层中间有着控制台的房间。到了门口，顾文星凭刷脸过了重重阻碍，毫不费力地进入了房间。
结果她刚抬眼，随意地一瞧，就发现了两个熟人。
小姜，以及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面的夏白绮。
嗯……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长老。
陌生长老应该是可以靠修为保持青春永驻的，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的面容像是凡间正处于古稀之年的老人。不过作为修仙者，她脸上的细纹虽多，却不让人觉得粗糙，反倒是有种近似于千年美玉的质感，细腻而白净，让人不禁感叹若是年轻时的面容，又该是何等的绝代风姿。
长老慢悠悠地睁开眼，笑道：“我猜你要晚些上来，没想到来得如此早，竟是被他们猜对了。”
夏白绮坐在席上，似乎正同姜起对弈，他夹起黑子，落至棋盘中央，方才道：“响婆婆，其实我猜的时间与你相差不多。论准确性，还是生姜更懂她一些。”
顾文星：“你们在打赌吗？”
姜起慎之又慎地落下白子，转头道：“也不算，无聊找点事做罢了。”
响婆婆拿出一盘造型精致的糕点和各类灵果的拼盘，手一招，拼盘便飞到了顾文的面前。
她的口吻熟稔而亲昵，就仿佛这不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来来，吃点糕点。若是不喜欢，婆婆我这还有很多别的吃食。”
顾文星难得有些别扭地接过拼盘。响婆婆和她奶奶有几分类似，都喜欢热情地给她塞各种吃的，有时她明明是胖了数斤，在奶奶眼里依然是瘦得让她心疼。
她捻了块菱形的糕点，不太好意思坐在响婆婆身边，道谢后便下意识地挨着姜起站在一旁，凑过去看他下的棋。
如果是正儿八经的棋，顾文星肯定是看不懂的。
但她没想到这两人如此严肃地在灵舟的控制台前，拿最好的棋子和棋盘下五子棋，还能下得不分伯仲。
但现实往往更加精彩。
比如夏白绮下着五子棋，突然又变成了翻转棋，没下多久更是蹦出一句：“你的车没了。”
顾文星：“……？”
顾文星：“你们到底在下什么？不是五子棋吗？？”
姜起：“不完全是。”
夏白绮按住黑子往前推，不见外地从顾文星的拼盘里顺走一颗橙黄的灵果：“你要不要来玩？我们这一局很快就好。”
顾文星坚定拒绝：“不。”
她才不要玩这种规矩都乱七八糟的棋局，想想都知道肯定赢不了。
下五子棋，顾文星的最佳战绩是胜过五岁表弟。翻转棋则从无胜绩，被人工智能虐得抱头鼠窜。象棋更是碰都没碰过，不抱有侥幸心理。
夏白绮落完黑子，见白子的下法较之前有些许不同，就知道姜起的心思已然不在棋局之上了。他支着下巴，暗笑姜起放水太过刻意，不如他来得自然。
在双方都打算放水的情况下，棋局自然无法继续下去，好在本就没有输赢，下得非常随性。
顾文星没看出他们两提早结束了棋局，以为是分出了胜负。低头见棋盘旁边还有空位，便顺手将拼盘放了上去。
见状，姜起很是配合地向内侧挪了挪，让顾文星能够有地方坐下。
夏白绮收拾好棋子，道：“干坐着肯定无聊，不如搞点三个人能玩的？“
顾文星好奇地看向夏白绮：“三个人能玩什么？”
“那就多了。”
夏白绮侃侃而谈，说了许多顾文星从未听过的花样，以至于一些不便于言说的话都混了进来。直到响婆婆敲了敲桌子，他才停下了话头，顺带着以一种闲适的姿态，坦然地接下顾文星暗含深意的目光，回赠以温和有礼的浅笑。就仿佛刚才大谈特谈严禁字词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在夏白绮说话的时候，顾文星已将姜起新衣袖口处的细绳搓成了三股，随指尖的勾动将其拆了又编，编了又拆。
姜起没忍住，道：“……再弄下去袖子要烂了。”
闻言，夏白绮假装才看到顾文星的小动作，挑了挑眉，“小手不太安分啊。”
顾文星被抓了个现行，掩饰般左顾右盼，没吭声。正愁不知该如何转移话题，她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清了清嗓，生硬道：
“呃，要不咱们聊聊海龙门？”
响婆婆适时出声，帮她换上了新的话题：“不知你想知道海龙门的什么？”
顾文星：“比如……名字的由来？我在书籍上看到的部分，有说过是因为他们的初代门主受恩于某位灵兽前辈。”
响婆婆笑了笑，不急不缓道：“确有此事。那位灵兽前辈原本是沉睡在海底的巨龙，被海龙门初代门主烹饪的灵食唤醒，在机缘巧合下，救了当时正在被追杀的初代门主一命。”
“为了报答海龙王的恩情，再加上那位门主已无亲人在世，便在相遇的地方建立了海龙门。”
“这次的厨艺比拼赛，最初是希望门内有人能烹饪出海龙王喜爱的灵食，报答海龙王的恩情。但那位又怎会吝啬于给予回报？只要制作出的灵食得到海龙王的认可，便能获得他的祝福。从此以后，只要是有水的地方，都能畅通无阻。”
说到此，响婆婆慢慢地摇了摇头：“只可惜海龙门的现任门主违背了初心，想方设法地去压榨获得了祝福的弟子，而非满足海龙王，颠倒了主次。”
“海龙王倒是不在意他们的冒犯，只是因为许久没碰到对胃口的食物，也有数百年未曾见他出现了。”
“可惜啊，可惜啊。”
带着惋惜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响婆婆在为现任门主的短视而感到深深的遗憾。
“真不知道这比拼赛是否也变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