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哎呦
……有了！
心念一动，顾文星从旁边的树上随意地折下一段，在修士肚脐下方三寸的位置比划了几下，似是在判断哪里更好着力。
这一招摒弃了以往修士间惺惺相惜般的高雅对招，而是将三教九流之辈的伎俩摆至明面上。若是大比之类以对练和显摆为主的场合，必然会被人所不齿。但顾文星一不是修士，不吃他们那一套，二对付这种人，招不在脏，有用就行。
修士的表现和预想中的差不多，顾文星当然可以下手，让他自此脾气稳定，性格温和。只是她更希望让修士知道他被打的真正原因，要是他知错就改，那就是一件好事了。
顾文星拿着树枝，迎着修士胆战心惊的脸，自他的脆弱之处移开。未等修士的状态从惊吓中恢复过来，又以尖处抵上他的喉咙，“不小心”地划了条缝。
压出的血染上枝条，细看之下竟显得有几分妖异。
“接下来。”顾文星先是指向她自己，再指着修士，“我问，你答。”
修士：“凭什———”
顾文星的手腕一抖，携着枝条上挑，在修士伤口的不远处又给他添了新红。
修士：“……你问吧。”
顾文星：“很好。第一个问题是，你是否记得上街时只因为老者挡了去路，就狠下杀手的事？”
修士：“什么？谁？”
顾文星耐心提醒道：“一位老者，和一位少年。”
修士：“哦，挡路的老太婆和一个爱管闲事的小白脸。”
顾文星踩上他的腿，稍微使了点几劲，保证修士能获得最大程度的痛苦，但留得完整的下肢。
果不其然，痛到声音沙哑的修士紧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硬剔出了这些话：“你做什么？！我不是好好回答了吗！”
顾文星：“谁让你乱加词了。”
修士打不过顾文星，也没招外援的手段，只得敢怒不敢言地狠瞪顾文星。他恨不得所修炼的术法全都能借助眼睛来施展，给面前之人来个透心凉。
顾文星：“绕个路就行的事，你为什么要用灵力攻击？”
修士：“这有什么好问的？”
顾文星：“你回答就行。”
修士背靠树干，大口地喘着气，混着血丝的汗沾湿了衣领，“因为碍事啊。就这么简单。”
顾文星：“但你可以绕过他们。”
修士想勾起嘴角显露出他的不屑，结果这一番表情拉扯到了犹带着伤的皮肉，疼得他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本就朦胧的脸好似增加了百层滤镜，磨得不成人样。“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是凡人而已，他们本来就要死。死得早些还是晚些有什么区别？”
“所以你不认为你有错。”
“我有什么错。”修士慢吞吞地按着腹部，暗中运用灵力加快恢复，“真要说，我做错的是不该打到那个矮个子。不然你不会找上门来，就算死了个凡人，和你无关的事，你根本都不会管。”
“修士骨子里都是冷漠的，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顾文星倒是没被他这套理论给绕进去，被心情操控，凭三两提出来都怕被人嘲笑的修为便觉得自己拥有了为所欲为的成本。拦路的若是金丹，修为高出一截，他什么都不会做。
凡人无力反抗，也没有后台，所以他才会那么做。
不过是喜欢欺压弱者，如今又想用自己的一套理论来让她接受他们之间本质上并无差别。让她认为现在所做的事是另一种程度上的泄愤，是假借凡人名头而来的一次纯粹的暴力，是道貌岸然者用来感动自我的把戏。
怎么可能呢？
若还在法治社会，私下动手的事她不会做，因为那里是依靠一定的规矩来运转的。但苍煌界不是，修仙体系注定了这里的规矩始终建立在修为的基础上，有时候高修就是规矩。
而她所奉行的规矩，依托的是蓝星的根，施以苍煌界的养料，最终结出一颗有着特定逻辑支撑的堪称行动指南的果实。
所以她才会过来，做这么一件事。
纵使是萍水相逢的陌路者，她知道了类似的事情都会选择帮忙。因为苍煌界没有机构为他们声张，只能全凭本事，所以她出手相助不是破坏规矩，而是在维护规矩。
回到原话，做错事的修士，有什么资格和没有做过错事的人相提并论。
顾文星：“假如我的朋友没有受伤，我又能从何处得知老者的事情？你所说的事从根本上就不可能发生，拿着不存在的过去杜撰故事，设想一种我漠然旁观的情况，以此来抛出你所谓的结论，真是难为你了。”
“你说修士大都是冷漠的，这点我认可。但他们都知道该与不该。”
顾文星一个旋身将他踹翻在地，脚底碾上他的头，道：“可是你不知道。”
修士没有动弹，他的脸在灵力的恢复下已经消肿了，表情比之先前的从肉里找眉毛清晰太多。显然，顾文星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他的观念已然定型。
顾文星打算换种说服方式：“你打凡人，今天就遇到了我。你怎么保证你下次不会被其他人打？”
修士不在意地说：“哪有那么多低修和凡人身后有靠山的。”
顾文星：“遇到一个就快死了还搁着嘴硬呢。”
修士：“算我倒霉呗。”
修士拿手擦去了嘴角沾上的泥和草屑，倒没想过搞别的花样，顾文星的一脚踩得他无力起来。何况他又不是傻子，眼前的人一看就不想放过他，临死前何必多挨几顿打。
修士：“你要杀就杀，别这么多废话了。”
顾文星掐起他的脸看了看，发觉他还真的不是说反话来激她。说求死吧，不像，更像是逼急眼了，觉得早死早超生，索性求个痛快。
呃，真没想杀人。
末了，顾文星松开手，道：“你喊人吧。”
修士的双眼犹带着怀疑，像是在说这人发什么神经，没敢轻举妄动。
顾文星：“你不是说你死了你爹娘会来报仇吗？现在我给你机会，你把他们喊过来。”
顾文星：“你求援，我省事。怎么样？”
修士思索了一下，好像是这么个理，但他觉得面前这个怪人肯定不会那么好心，绝对埋伏了什么在等着他跳进去。
顾文星踢了踢他，“怎么不喊？”
修士躺着一动不动，比起刚被打时的嚣张模样，疯狂叫嚣着若杀了他会受到他爹娘的报复。可如今真让他喊人来，他安静如鱼。
顾文星：“不会吧。莫非你没有爹娘？”
修士猛地起身，眼眶通红，斥道：“我有！”
顾文星：“哦，那你喊啊。”
修士躺下了。
顾文星：“你爹娘不爱你？”
修士扭过头，这个话题明显触及到了他的伤心处，嘴硬道：“很爱！”
顾文星：“不是，你喊啊。不是要报仇吗？”
修士继续躺倒在地，面朝大地，无动于衷。
顾文星缄口无言。
待月至树梢，她叹了口气。
“好吧，爹不疼娘不爱。那你放狠话放了半天……我还想着让你爹来教育教育你，唉，啥也不是。”
心境转变，顾文星看修士就像是不懂事的野狗，打也打了，训也训了，依然固执。
顾文星：“对了，你哪个宗的。”
修士嘟囔了几句，顾文星狠弹了他一个脑瓜崩，他顿时安分了。
“爻宗。”
顾文星在他莫名其妙的扭捏期间找客服要了结实的麻绳，放走修士怕夜长梦多，杀了他暂时违背初衷。所以呢，只好绑架他回去了。
她拿着绳子，牢牢地绕着修士捆了几圈，而后猛地扯紧，打了个死结，确保修士无论如何都无法脱离她的控制。
先带回去跟老人家和母亦文道个歉再说。
在修仙的世界里，不杀人固然麻烦，需要做的后续准备有很多，要操心的也有很多。但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要持之以恒。
顾文星攥住绳结，轻松提起了他。为了防止修士的眼睛乱瞟，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她捏住他的后颈，想捏晕，但一时之间没能找到准确的位置，捏了好几下才成功。她沉默地看着修士后颈处的淤青，怀疑他可能是痛晕过去的。
管他呢，晕了就行。
之后的打算是带他回去慢慢训。看他的修为稳定在筑基后期，术法用得也算熟练，还能给母亦文和荣不果当半个陪练，帮助他们尽早适应修士间的术法对决，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