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奇怪
正常发展,谎言会被戳穿。
戏剧性一点,谎言会持续下去且一直被人发现。
更戏剧性一点,谎言被熟人戳穿,却不知怎么地跟着圆起来。
然而谷知意不走寻常路。
她说姜起其实不是筑基,是她高兴过了头,说错了话。实际上她的孩子在压级,打算等根基圆满了再突破,可惜压得太过,反倒坏了根基,只能先缓着养一养了。
姜玉亦被谷知意的一通操作弄得心态彻底崩了,咬牙恨道侣多此一举。
姜玉亦其人是草根出身,小宗门天才的身份本就让他自满,和谷知意的结合更是助长了这种自满。
如果遭遇大难,或许还能让他清醒过来。然而他的前半生太过顺风顺水,轻而易举地获得了让人羡慕不已的一切,地位、家庭,以及有仙缘的孩子,种种美事让他如临云巅。日益膨胀的情绪蒙蔽了他的双眼,使得姜玉亦再也不能忍受平凡的生活,更无法脚踏实地地修炼了。
正因为如此,在事情发生之前,谷知意撒谎的时候,他明知可以用委婉的话语带过这小小的虚荣心,但他却没有这样做。姜玉亦纵容了谷知意的行为,默许了她的谎言,满足了私欲。
或许是内心深处尚存有不安,每逢两人独处的时候,他都会把这些事翻来覆去地炒,炒到烂熟,炒到发黑,仿佛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能让他得到安慰。
就这样,他们二人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看似平稳,实际如同将倾的大厦,岌岌可危。
但让姜玉亦没有想到的是,撒谎的人没能忍受住煎熬,先一步以看似一时兴起的新谎,将扭曲的事实拨向了正轨。
面对新的谎言,他不知该如何去圆。
道侣的话语中满是漏洞,那些听到的人但凡有点脑子,想一下都会知道她说的话前后矛盾。压级太过导致根基受损?怎么可能呢?压级只会有好处,即便是压到身体无法承受,最多不过是影响突破。又哪里会导致修为不进反退。
谷知意不缺灵药,根本无法和他有相同的体会,更不知道他曾经用过同样的理由隐瞒了他修为停滞的事情。
如今这一遭,他走到哪似乎都能听到他人的嘲笑声,笑他二人骗人不成,自取其辱。
姜玉亦质问道:“我都陪你骗这么久了,你为什么又要说些有的没的?!这下好了,哪怕我们想收,他们都不会允许!”
谷知意心虚地捋了下发尾,她斜睨姜玉亦,道:“那又怎么样。一群说风是风说雨是雨的家伙,先前还觉得有意思,现在看来,真是无聊的很。”
姜玉亦来回踱步,厉声道:“无聊?无聊你还继续骗,你怎么不说姜起就是没法修炼的事?你怎么不说之前是虚荣心作祟?”
谷知意被说的更加心虚,但转念一想面前这人不也没阻止她吗?又有什么资格来责问她。
“我就虚荣心,怎么了?你不也跟着一起骗吗?你敢说你不虚荣?况且我现在也没骗他们,小起确实不能修炼了,要养一养,又没说养多久。日子一长,他们自然会遗忘这些事情。你急什么?”
“难道说———你觉得我抢了你表现的机会,想自己亲自来。然后编一个更为完美的谎言,防止那些昔日瞧不起你的人落井下石?”
谷知意眼角含笑,说出的话却是暗含嘲讽。
姜玉亦冷冷道:“我和你不一样。”
谷知意放下手,顿时觉得没意思:“那你就当我是后面突然醒悟,觉得撒谎不好又怕丢面子,所以撒了新的谎把事情顺回原地吧。”
姜玉亦顿时一口气憋在喉咙,不上不下。
谷知意不在意,但他在意。
早知道她如此随心所欲,他就不该鬼迷心窍地跟着隐瞒。
顾文星费劲地让耳朵贴上门,而身体不完全依靠上去。姜起父母的聊天她听到一半,总结起来,就是不把她当回事,觉得年纪小不理解,所以说话没顾忌。
姜起的父母对待孩子倒还好,没虐待也没辱骂,还经常会给药材。
除了为了圆他们的谎,没让她怎么出门过。
顾文星来到这,就测灵根的时候放了个风,其余时间不是偷听,就是被各种信息搞得脑袋发胀。
说真的,没这么憋屈过。
顾文星真就每日听他们花样吵架,谷知意和姜玉亦输赢二八开。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就知道他们两特别会吵,肯定会闹出无法挽回的大事。
呃,大事是什么,小姜可能会是心劫里的谁都不知道。
原地踏步的感觉让顾文星备受折磨。
她伸展四肢,在床铺上摊成一张大饼。房子是姜玉亦另外购置的房产,他们两自有了孩子后就没怎么回过宗门,附近住户倒是有,但基本是各扫门前雪的类型。
不然没办法让他们瞒到现在。
奇怪的是八卦的修士来的更少,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顾文星不知道。
她有一次趁他们不注意———想来应该是有心放任,费力攀到墙顶。气喘吁吁和手忙脚乱的双重影响下都能做到如此顺利的攀爬,她都快被自己的天赋所折服。
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好比游戏世界探索之外的区域,是毫无杂色的白。
这是以姜起的记忆为蓝本的心劫,所以他儿时外面的世界是这样虚无而可怖的,如同他那对思维跳跃性极强、让人难以安心的父母。
之前生活的二十多年没碰过恐怖游戏,这下直接掉入难度拉满的真人逃生了是吧。
顾文星突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她侧过头,窗外是努力挤出笑容的姜玉亦。
从床铺这个高度看他的表情,多了中近乎于审视的冷酷,他似乎在思考什么与姜起有关的事情。
顾文星下了床,装作天真的模样笑着问:“爹,怎么了?”
姜玉亦的笑容更甚,他问道:“小起,你想不想出去?”
顾文星肯定是想出去的,不然找不到线索。但一直控制她出行的人问起这件事,莫非是试探……不对,和一个孩子能试探出什么,何况是一直在她们眼皮底下,行为举止都无处隐瞒的幼儿。
顾文星将计就计,道:“想,可是爹你不是说外面很危险吗?”
姜玉亦弯下腰,上半身直接从窗外探进了屋内,以颇为诡异的姿势,温柔道:“和我一起出去不危险,爹会保护好你的。你想出去玩吗?”
莫名的一下吓得顾文星瞪圆了双眼,她缓了缓加快的心跳,“我想。”
姜玉亦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好孩子。”
姜玉亦:“走吧。”
顾文星从屋子门口出去,自然而然地牵上了姜玉亦的手。
在姜玉亦的带领下,虚无逐渐退去,展露了原本的模样……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处景观不错的山巅。
姜玉亦弯下腰,左手从膝盖处环过,而后用力一把抱起她,另一只手则安稳地搭在后背。抱孩子的姿势非常上道,既没让顾文星感到不舒服,也没让她感到害怕。
甚至于姜玉亦施了术法掩去了风,维持住了顾文星的体温。没有忽视她作为没有修为的孩子,是无法顶着狂风还能温度如常的。
暖洋洋的感觉让顾文星犯困,不知不觉中她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们到了一处城镇。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吆喝声都带着烟火气,繁华的景象不输于后世的苍煌界。不如说各自有着别样的风采,难以比较,也分不出胜负。
姜玉亦将她放在馄炖摊的座椅上,点了一碗大份和一碗小份。等食物上桌,吃热气蒸面的馄炖时,顾文星以为他会借机丢下她,但没有。
姜玉亦好像就是一个平常的父亲,带着她玩了一圈孩子可能会感兴趣的东西,还吃了一圈。
顾及她的肠胃,还携带了自制的舒缓的丹药,小小的一粒,味道尝起来像糖丸,可谓是十分不错。
这一趟出门让顾文星对姜玉亦有所改观。对孩子上心的爹……应该没她想象中的差吧?
何至于姜起上香时还踩上几脚。
顾文星轻敲脑袋,试图让她不要被糖衣炮弹迷惑。姜玉亦的爱并不纯粹,更像是以爱为谎言的囚笼,有一种熟悉的挣扎感,让人在爱与不爱之间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