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在哪啊
过了不久，顾文星从呆滞的状态中脱离。
她注视着丹药，然后数了数。
一颗养颜丹。
一颗？
不对啊。
顾文星输入：怎么只有一颗？
姜起还沉浸在新肤色的全新体验中，难得用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的语气回道：“你是凡人，一颗够了。多了对你的身体不好。”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你了。抱歉。
姜起懒懒地靠在床头，双手缩在衣袖里，或许是刚恢复不久，现在的他看起来柔软无害。
当然，需要先忽略他那能让周围人的心电图过山车似起伏的行径。
顾文星腹诽道。
“你不吃？”
姜起微掀眼皮，给出了看似关心的提醒。
顾文星没意识到其中埋下的坑，她听完，想都没想就吃了下去。
小姜不会害她。
姜起自是没辜负顾文星的信任，不过在生命之外，还有别的、小小的乐趣可以来那么几次。
比如说———
顾文星此刻黑如包公的脸。
字面意思上的、属于某种颜色的黑。
除了本人一无所知。
直到她去上了个厕所，对着镜子内陌生的面孔爆出了一句极为响亮的脏话。
“我。”
姜起捧腹，浪潮般不断涌现的疼痛在体内肆意妄为，但不妨碍他嘲笑顾文星那搞笑的反应。
经过他改良的养颜丹能让使用者无知无觉地排除污秽，且丹力先是从脸部开始，逐渐扩散至全身。
他可是费尽心思将臭味这一明显的缺陷给改进了。
作为“增进”感情的辅助物，此款养颜丹是其中最为好用的一种。
若不是现在就他与顾文星二人，姜起可能不会顺手拿出它来，他没想过让顾文星在外人面前丢脸。
姜起列出药瓶作清点，准备以无聊应付无聊。
苍煌界从老到小皆知的事情是：用完养颜丹的人必定会先洗个澡，如果是女性，那么最好保持沉默。
只是等待的时间略显漫长了，姜起想做点别的解闷，但一时没能想到该做什么。苦等着总是有些无聊的，可别的事动辄耗费的时间远胜于顾文星洗澡，他对那一边的事尚且抱有求知欲，也很好奇顾文星会如何处理滴水的头发。
畅快洗澡的顾文星没有想到另一边提前经历了等待女性朋友洗漱打扮而无事可做的过程，她只觉得自己像一条鱼，在水里扑腾。
在冷水里僵硬，在烫水里死去，在温水中得到永生。
指腹上的肉被泡得发皱，嘴里哼的曲子开始重复着之前的旋律，恐怕再洗下去就是条死鱼了。
遗憾下，她不舍地关掉淋浴头。
等顾文星穿好衣服出来时，依然亮着的屏幕里只剩下看起来在发呆的姜起。
她看了下时间，哦，好像是洗得久了些，难怪他这么无聊。
她捞起尚在滴水的头发，熟练地打开吹风机，将温度适宜的风口对准发缝。即便在吹头发，顾文星也没忘记时刻关注姜起的情况。
吹风机的出现显然在姜起的想象之外，他瞥了几眼那造型奇异的器具，皱眉作沉思状，似乎对其很感兴趣。
没过不久，似是想通了个中精妙，他便不再向吹风机投以视线了。
顾文星大致吹了个半干，剩下的她决定交给自然风来解决。
在吹头发的这段时间，她终于在某个瞬间抓住了心底的那一丝违和感。为什么姜起知道丹药可以传送过来？此前并没有类似情况发生……不排除一直有这项功能，只是顾文星不知道的可能性存在。
她不想绕弯子，索性单刀直入，直奔主题而去：你怎么知道丹药可以给我？
姜起不是很惊讶，像是早就在等顾文星的提问。
他说：“我看到这块屏幕有个可交易的选项。”
“既然是交易，可以互相传送不是最基本的要求吗？”
顾文星信了八成，余下两成扣分扣在这话是姜起说的。
她没管真假，目前只有这一个理由，姑且信了也没啥。姜起爱开玩笑没错，但有些事情上没人比他更清楚是非。
当前的话题结束，下一个话题没能及时接上。
气氛一时陷入凝滞。
顾文星注意到姜起看起来有点累，连聊天都给人一种飘浮的感觉。
啊，对了。
像挂在公园长椅上的气球，风一刮，它就窜。
要不是椅子足够低，说不定捡不回来。
她试探性输入：晚安？
姜起嘴唇动了动，无声道：晚安。
互道晚安之后理应是各回各床，各找各世界的周公下棋。
只是顾文星没有睡意。
设定好手机屏幕常亮的状态，保证游戏不会在未知的时间里策马扬鞭。
她安详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口。
顾文星没想过凭几句聊天打消姜起的求死之旅，好在黑皮肤开了个好头，他对肤色的兴趣也大，看起来能撑一段时间。
但这治标不治本。
她记得姜起说过通透之目会传递信息，而且是强制性地将信息塞入大脑。
除此之外还有未能掌握这对眼睛带来的痛苦。
二者与实际相乘，才是让他精神临近崩溃的真正原因。
不过其中应该还有个导火索。
一定有某个点。
可能是某个人，或是某样事，在他的防线上撬走了一块基石，从而导致内部被全面瓦解。
要想去除后顾之忧，如姜起某日又想不开要自尽，留给她一具冰冷的身体，顾文星需要想办法绕开姜起去搜集相关的信息。
唯有了解他经历的事情，站在他的立场，才能真实地想他所想、看他所看。
可能会有人说干嘛这么拼，姜起说白了和她不过是聊了一段时间的“网友”关系，何必费尽心思。
暂且不提顾文星如何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只是觉得，哪怕是素不相识，看到这种事都会想着去帮忙吧。
毕竟小姜还是很想活的。
说回收集信息。
以顾文星目前在苍煌界的人脉关系，再加上蓝星和苍煌界的距离，和这用处时有时无的仙途界面。
呃……嗯。
感觉是在异想天开。
“要是能过去就好了……会方便很多。”
顾文星默默念叨。
她真的怕眼睛一闭一睁，那边就嘎了。
一直盯着吧，总不能熬着不睡，那样就不止一个嘎了，两命全嘎。
“而且，明天还可以不用上班了。”
“哈哈。”
“我想的可真美。”
过于发散的思维唤来睡意，眼前的景象慢慢地朦胧不清，在熟睡和清醒的间隙，顾文星听到了不知来自何处的嘀咕声。
“……怎么……来，我以为……唉……为……”
“……要来吗？”
好奇怪的梦。
怎么还自带配音。
“要来吗？”
顾文星的大脑尚处于混沌，连思考都勉强，更别说给出回应这种超高难度的事情了。
神秘的声音似乎有些着急，可能是出于某种限制的缘故，或是有一些顾虑，说道：“你点头的话，我就当你要来。”
点头？
这她会啊。
顾文星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尽管她除了那两个字外一句都没听清，但说了要点头，那就点个头吧。
“好好好，走你。”
……
……？
如释重负般蓦地腾空的身体，大脑和器官一同携手离家出走，顺路还捎上了所剩无几的意识。
这趟飘荡之旅给顾文星带来的是等同于死亡直通车的豪华体验。
若问她怎么看待这段时光，能得到的只有一个字：啥？
随着一段忘却时间的旅程抵达终点，熟悉而又陌生的沉重感回归，四肢也紧跟着恢复了知觉。
用一幅画面来形容这种感觉，就是一只快乐飞翔的鸟被人一把拽了下来。
顾文星觉得自己就像那只鸟，翅膀有点疼，羽毛估计也掉光了。
好冷。
……她被子呢。
顾文星想着被子大概被踹到了地上，翻个身准备用手去捞，未曾想到人没翻过来，脑袋先磕到了坚硬且冰冷的墙壁。
一声脆响。
她睁开眼睛。
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镜子？不对，颜色和质感似乎更接近冰，但要真的是冰，又过于暖和了。
顾文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这么镇定，毕竟这情况怎么看都像是被塞进冰棺里活埋了。
可是谁闲的没事活埋她啊。
一没钱二没色三没买保险。
图啥呢？
就算是养老金也得等她退休了才拿得到，更何况她还没交满。
顾文星没报希望地推了下冰棺的棺材板，至于为什么觉得是冰棺，随便给个定义而已，具体是啥她怎么知道。
力度并不算重，手腕纤细如常。
棺材门却一飞冲天。
顾文星眼睁睁地看着门飞向蓝天白云，以很随意的弧线落向远处。
她维持着准备用力的姿势，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顾文星茫然道：“……啊？”
较长时间的挤压让她有些难受，既然遮挡物已经消失。
顾文星顺势起身，环顾四周，纯天然无污染的大自然完美展现在眼前，依稀有芳香扑鼻，鸟鸣啁啾。
抬头望天，万丈高空不时有人影闪过。
“我还在做梦？”
“那是什么。”
“为什么我看得见？”
“我在哪？”
顾文星顿时有种与全世界为敌的孤独。
另外，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天刚好是发薪日。
……她的钱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