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这就很有问题了。
且不说刁义是不是去厕所了,于划策作为一个还曾经提醒自己防着刁义的人,怎么大晚上还会特意跟出去呢?
说起来,于划策这人能力不浅,也是个不可小觑的。
邱灼皱了皱眉,刚想起身跟去看看,身边忽然又有了动静。
衣料摩挲的触感传来,提醒着邱灼这次行动的是身边躺着的那位“大仙”,出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邱灼果断闭眼装睡,直到开门关门的声音再次传来才睁开眼睛。
老大爷那么热心的嘱咐了一句“晚上不要出门”,他还绞尽脑汁给大家灌茶为任务做了个铺垫,结果这一个一个慷慨赴死的叛逆青年都是怎么回事?
五分钟前被窝里还缩了五个人,五分钟之后就连着逃了仨,邱灼干脆转身对着季节等了会儿,发现这小伙子睡得是真香,一点要起来凑热闹的动静都没有,便也干脆掀被而起,跟了出去。
要说这山庄确实是够诡异的,尤其到了晚上,假山池水应有尽有,却没有任何昆虫的声息,静的不像人间。
月光从天空中撒下来,像给这世界铺了层轻纱薄雾,把一切都罩上了画意朦胧。
只可惜美则美矣,却毫无生机。
邱灼跟出去地其实很及时,他也有些身手,要跟上不是问题,只是蔚泽的脚步也不知怎么练得,居然比他还快,邱灼跟了两个回廊后发现自己被甩开了,只得停留在原地抱着走廊柱子无语问苍天。
月亮真圆。
所以我腿欠跟出来干嘛?
跟别人就算了偏偏是跟蔚泽,这人明显就是生来克他的。
邱灼作为辅助执行者,系统里的鬼怪不会把他选为恐吓对象,甚至一般都会稍稍避开他,这算是系统福利的一种。
毕竟为了更好地兼顾惩戒性和恐怖性,部分鬼怪npc被设定为可以触摸实物的实体状态,具备一定的伤害性,而任务中执行者无法和系统连线也无法和npc对话来安排他们协助任务,顶多能使个眼色或者给个手势稍稍利用一下,为了不发生大水直冲龙王庙的尴尬情况,系统便干脆给了辅助执行者这样不被轻易近身的特权,也算是对内部人士的一种保护了。
基于这样的设定,邱灼出来之后发现外面比屋里还安静,半只鬼没看到不说,呼噜声都没了,他只好耐心往立柱上一靠,等着听声辩方位。
这招他也常用。
刁义是个爱酒的,从前经常会和小弟组饭局,晚上喝个酩酊大醉再晃回家睡个饱,人生简直不能更惬意了。
可自从来了这破地方,他两天都没能喝个够了。
之前那个小破黑店的酒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倒是今天这山庄里的酒彻底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馋虫。
据说那酒是老大爷自己酿来喝的,也不知道是怎么酿的,用了什么秘方,刁义只觉得那酒香扑鼻,他一闻便知是陈年好酒,醇香四溢。
要不是老大爷太抠门,他真想要个几坛来喝喝。
可惜刁义最终也没能战胜自己肚子里的馋虫,晚上辗转反侧睡不踏实,一做梦就是去偷酒喝,弄得他更加烦躁,只好轻手轻脚地摸回白天老大爷取酒的小房子前,打算看看能不能弄上一坛。
他在边上草丛里捡了块石头随便砸了两下,门上挂着的老锁头就寿终正寝了,“啪嗒”一下落到了地上。
刁义一个激灵,回头扫视了一圈,确认没有人后便再也顾不了许多了,把门一开就直接钻了进去。
屋里摆了好几个半人高的大坛子,每个上面都用红布封着口,有几个坛小的也是如此,被整齐地码放在一个破木头架子上。
一室酒香,闻者皆醉。
好酒的刁义合掌握了握,顿时有些心潮澎湃。
“老大爷您可别怪我,我平时也不惜的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只是这酒实在太香了,我就喝您两坛小的,身上没钱大不了明天帮您干干活抵债了。”
这么一来他也就彻底没了顾忌,憧憬地瞟了一眼大坛,最后还是干出那么缺德的事,提手从木架子上取了个小的,一把撕开封口仰头灌了起来。
哈,香!
刁义正心满意足地抹嘴呢,再一抬头只见一个白花花的东西正戳在两个大坛子之间看着他,鲜红的嘴唇裂了个人类难以企及的弧度,长发盖着半张脸,只有一直眼睛露在外面,正直愣愣盯着他手上的坛子。
“妈呦!”刁义一个激灵就把怀里的小酒坛子扔了出去,小坛子撞在了大坛子上,可能是用劲过猛,居然把大的也撞了个裂口,透明的酒液就这样从裂缝中渗了出来。
这时候也顾不上许多了,可刁义这酒虫上脑的人居然条件反射扭头又抱了一小坛酒进怀里,转回头发现那白花花的玩意儿没被吓跑,这才扭头就往外逃,结果正撞上在门口撅着屁股偷听的于划策。
于划策先是被门磕了下额头,正好磕在白天被季节撞出来的那个大包上,疼得他浑身一颤,还没来得及缓缓,就又被重重地踩了一脚,在什么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再次体验了一把今天白天刚体验过的“服务”。
只是这次更不一般。
这次的“踩脚绊倒拉扯倒地”一条龙服务是进阶版,plus级别的,附赠清酒浴项目的同时还安排了更加重量级的按摩师。
当刁义砸在身上时,于划策忽然很想念季节那纤细的小身板。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自己都被砸出了体外的半边灵魂,整个人离咽气只差一步之遥。
刁义这次倒是没有多废话,骂街的工夫都没有了,手脚并用着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一捞直接把被自己砸得半死不活的于划策提溜了起来,拖着就跑。
于划策刚喘上一口气,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就跟抻面似的被拽了个七荤八素,再没脾气的人面对这样惨绝人寰的待遇也着实得有脾气了,于是于划策愤愤然甩开了刁义的手,定在原地瞪着被他吓了一跳便也停了下来的刁义。
于划策激动到破音:“不就是被我发现了偷酒吗,你至于这么狠杀我灭口吗啊?!”
刁义半个声音没发,一脸呆滞地看着他,咽了口唾沫。
见他这样,于划策还有点小得意。
看看,老虎不发威你把我当病猫,现在怂了吧!知道错了吧!
不过刁义的表情太过茫然和恐惧,于划策一个正义人士看着有些不忍心,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是太凶了些,或许应该多给予刁义这样的失足青年一些鼓励和帮助,才能促使他们走向光明的未来。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换上了温和的语气:“我都听见了,你说没钱买酒但是会做工抵债,可见不是无可救药的,证明你心里有善良的一面。”
刁义感动地浑身颤动。
于划策成就感爆棚,像是成为了一位头范金光的人生导师,摆了架势正要继续高谈阔论、乘胜追击,却见刁义忽然抖着手挤眉弄眼地指了指他背后。
那表情说实话和感动没什么关系。
于划策何等聪明,立马心头一凉,也咽了下口水,僵着脖子缓缓转回头去看。
可身后就是普通的走廊,什么也没有。
他心里升起一股被耍之后的气愤,猛地转回头来瞪刁义,却对上了一张烈焰大红唇,比黑店老板娘更热辣的那种,连长度都是大嘴老板娘的三倍,一看就能做到一口一个小朋友毫无压力的那种。
“我去!”于划策一个健步加侧身跨过了这个吓人的不知名生物窜回了刁义身边,两人也顾不上什么隔阂不隔阂信任不信任了,直接抱作一团。
“这什么东西啊!?”于划策有点崩溃。
刁义疯狂翻白眼:“你问我我问谁!”
于划策:“还不是你偷酒喝引出来的,该不会是酒仙之类的吧?你还不赶紧磕头谢罪给它弄回去。”
“我磕你大爷。”刁义又翻了个大白眼,推了推于怂货,“你眼珠子是干出气用得吗!?这明显跟仙沾不上边好吗,要我说阎王爷才管得了吧!”
那个怪物望着眼前两个腿肚子直打架的人,见他们腿软成麻花半步也跑不动了,欣慰一笑,露出一排和红唇一样鲜红的牙齿,发出了一阵尖利而古怪的笑声。
这就像是某种鬼门打开的暗号,笑声落下后紧接着便是万鬼恸哭的哀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白色的鬼怪们就跟雨后蘑菇一样一个个从假山从池塘里冒了头,在这片黑黝黝的深夜世界中格外显眼。
当只有一个鬼出现,人数占优的情况下人心里总会抱有着一点点希望,求生欲提着喇叭在脑子里穿来淌去,给人从绝望中孤注一掷站起来重新拥抱希望的勇气。
然而当有一群鬼出现时,求生欲它会直接躺平,表示来生再见。
于划策和刁义颇有默契地互看了一眼,准备为自己哭个坟了,就在这时眼角忽然扫过了一抹浅绿色衣角,再一抬头,有个人像巍峨高山一样挡在了他们二人身前,挺立在一众鬼怪的注目之下。
像母亲般温暖,如父亲般可靠。
再生父母啊!
要是在今夜之前采访邱灼,问他自从进入系统后遇到的最棘手的问题是什么,他可能会犹豫很久,随后用在黑山客栈的事迹来充数。
之所以称为“充数”,是因为他并不觉得那算是特别棘手的事。
毕竟波折有是有,到底算不得失败。
任何事情都只是当下困难而已,这种困难其实不一定来自于事件本身,更多是出乎意料的情况使得人心产生了逃避和崩溃的想法。
所以邱灼冷静之后依然很乐观积极地在面对他的任务,就如往常一样。
队伍里不过有一个身手很好还喜欢给他捣乱的人罢了,不会有太多影响。
不过今晚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队伍里不过有一个身手很好还喜欢给他捣乱的蔚泽罢了,而且那人不是傻而是真的会法术,即使这样他也依然可以乐观……个鬼啊!
这谁还乐观地起来???
邱灼听到万鬼同哭的嚎叫声时其实心情很好,他优哉游哉往鬼哭声最集中地方散步而去,路上情况就开始变得不太对劲了。
他明明离得更近,却觉得鬼叫声在逐渐变少变小。
以往经验来看,现在正是那些鬼怪npc们兴奋的时候,应该抱着二哈拆家的激情满世界乱晃才对,怎么反而跟熄了火似的后劲不足了?
直到邱灼赶到现场,见证了最后一只鬼怪npc停止了扭动并一身金光大作,面带看破世俗的坦然笑容逐渐淡去了身形。
邱灼:……
蔚泽听到了背后的动静,在送走最后一只鬼后缓缓转过身来,明亮的眼眸泛着月色的光亮,在寂静黑夜中显得清冷而果决。
他就这么半回身着望向邱灼,庄重而不失礼貌地点了下头。
于划策带着死里逃生的兴奋劲向着邱灼跑了过来,明显是带着故事来倾诉的,可邱灼已经什么都不想听了,只想问蔚泽一句——
大师,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