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亚特兰蒂斯
刺耳的警报声撕裂夜空,似乎恨不得将世间万物都从酣睡中吵醒。队伍里的其余几人在小宿舍里焦躁地等待,空气里似乎蔓延着一股压抑的气压,盘桓在众人脑袋上方。
思齐已经绕着房子走了十几圈,室内燃着两只蜡烛,火光摇曳地映在她紧皱的眉头上。窗户只留了一条缝,孟楠悄咪咪地趴在那边,只露出两只眼睛,骨碌碌地观察着外面的形势。
随着‘咚’的砸地声,几人立刻将视线放到男生小卧房那边。只见贺云曌搂着一个身影,毫无仪态地从窗户外翻了进来,并因落地失足而啪嗒一声趴在地面,将剩下那人压得死死的。
“贺云曌你又这么晚才回……喻槐安?!”在受害者挣扎过后,思齐终于看清了那人到底是谁。她惊恐地审视着两人,又赶忙查看了一下印在手腕上的光戳,上面任务进度那一栏骇然写着‘1/3’。
她记得任务是要阻止教宗被拐而不是挟持教宗吧?!怎么把人虏出来还算完成任务了?等等,他把这个城市最高领导给揪出来了,那这个警铃岂不是……
“我只是邀请他出来散步,没有绑架。“似乎是看懂了思齐眼里的疑问,贺云曌揉了揉摔痛了的屁股,展开本日的第三次解释。
“你,你没事吧?”唐铃弯下腰想要扶起他俩。前教宗把手搭了上去,而贺云曌自己则蹦了起来,连爬带滚地凑到窗前,与孟楠那大块头挤到一起去。
“情况怎样?”刚来的那人问孟楠,他跟喻槐安方才一直在东躲西藏,甚至还差点跳进海里去了,也没来得及搞清楚现场状况。
“居民们应该是把这个当成什么灾难演习了,毕竟大家才刚经历过海啸,还是蛮警惕的。”大块头紧盯着屋外的状况,只见所有人都乖乖地在各自的家门外列队。有人在抱怨,有的人甚至还衣衫不整。老人相互撑扶着,手忙脚乱的家长还要一边安抚被吓哭了的婴儿,一边推搡着人群。
纵使怨声载道,但他们还是排好了队,形成一个个小群体,轻易便能看出这堆人是哪家哪户的。对比之下,他们这门没有任何人出去的偷渡户就显得额外突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忽然空了一块,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试想想,你隔壁住着一群怪人,这已经足够糟糕了。但有一天,所有人都被紧急召集出来,武|警哥哥们也在逐一检查门户。而这个时候,你的邻居齐齐整整五六个人都凭空消失。你会怎么想?
第一时间肯定是去举报。
思齐抿唇,嘀咕着看向翻窗进来的两人,颤颤道出自己的猜想:“贺云曌,你老实跟我说,这鸣笛……“
“应该是来抓我们的没错。”贺云曌理直气壮地承认。
思齐被气得快要吐血,她直觉自己可以在知乎‘生了个熊孩子是种什么体验’的问题下挥洒泼墨写上几万字。
吃了上次教皇失踪的鳖,圣殿怎么可能再低调处理?一队鲜红披风的护卫队迈着沉重的脚步小跑而来,盔甲踩在石路上,发出刺耳的锵锵声。浩浩汤汤的一群人逐渐靠近宿舍的防线,像是要踏破街道,翻砖起瓦般,每家每户派人进去搜查。
“你们被发现了吗?”唐铃不禁压低声线,显得她那尖尖的嗓音有些滑稽。
“还没,不过快了。”随着铁鞋的敲击声渐渐变大,贺云曌伸手拽过尚愣在一旁玩石头的小傻子,粗暴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又将那人的衣服弄得松松垮垮,让人一看上去就觉得这人还没睡醒。最后,青年哄着骗着,把高展红一直以来是如珍宝的石头袋子抢了过来,一把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高展红被这么一弄,只觉得憋屈得很,眼泛泪光,忙不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过去想要把袋子夺回来。只可惜小傻子完全不是老流氓的对手,只能扒拉着那人的手,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什么叫快了?”思齐欲哭无泪,心里泛起一阵淡淡的哀伤,她已经不想听到任何回答了。
“比如说……现在!”贺云曌一脚把房门关上,将来不及躲藏的喻槐安和过去搀扶的唐铃一块堵在里面。
那抹鲜艳的红色掠过几人眼前,只见卫兵小分队如末日审判者一样降临在他们面前,领队手劲之大,啪地把紧闭着的门掰扯开。贺云曌拎着小傻子一个箭步就往前冲,倒是对自己挺狠,哐当撞上领头护卫的盔甲,疼得他哎哟哎哟直叫。
队长凌冽的目光打在贺云曌身上,刹那刀光剑影,队长身后的士兵纷纷亮出武器,保护自己的班长。
做戏就要做全套!他忍了!
“大哥!不好意思!我们出去得晚了!”贺云曌倒在地上还不忘了护住小傻子的头颅,任由高展红对自己拳打脚踢。“我们家的幺弟又犯病了,怎么说也不肯出来,耽误了大哥您的时间,真的不好意思啊。”
他低眉顺眼的样子还挺容易糊弄人的。
思齐一看!这影帝又开始装了,果然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贺云曌这下子恐怕也是打着高展红的算盘,把他当成万能挡箭牌使,我的天啊。
在看透之后,思齐也拉着孟楠照本宣科地演了下去。一边说着漂亮话,一边试图将宁死不屈的高展红抬出去。
吵闹吸引了群众的注意,左邻右里纷纷围了过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哎这屋里本来就住着个脑瓜子有问题的嘞,人家也过得不容易哈。”人群里的其中一位大爷发声,其余人听到大爷的言论,也都跟着附和。有的说见过孟楠在鱼档辛苦带娃上班,还常常多给他们加称,还有小孩说自己跌倒了也是这边的小姐姐帮他的。
“给我搜!”显然,护卫队的人并不领情,只是不计较他们迟到,却并不打算绕过他们进行搜查。
卧房的大门被一脚破开,看得贺云曌一颗心悬了起来,教宗还在里面呢!
小房间里空荡荡的,连个影子都没有。冷风吹进来,打在银闪闪的铠甲上,套在卫兵身上的金属又凉了一分。
“我们要跳河避一下吗?”唐铃捂住嘴,小声建议。
他俩缩在阴影处,等着屋里的喧闹过去。喻槐安知道,要是想逃走的话,必须在东方的白鱼肚翻起前离开,否则等藏匿着自己的黑夜散去,他们几个都不会好过。
喻槐安丢了块碎石进去,水面瞬间冒起一丝浓烟。“不行,河水又变成强硫酸了。跳下去的话,恐怕就要跟那大叔一样了。”
唐铃脑海里瞬间浮起大叔挣扎嘶吼,血肉一块块剥落,逐渐融化成几片白骨的模样,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于是她暗自搓搓手臂,将目光方向别处。
啧,也对,他们能想到的,圣殿怎么可能想不到?这恐怕是有什么机关,令所有运河都可以沸腾起来,简直是防盗防敌的小妙招。喻槐安恨就恨凝雨那家伙把自己的管理员权限给关了,要不然他只需要小手一挥,呵呵。
“我们先躲回那条密道里面去吧。”喻槐安安抚着与自己同行的少女。
在风风火火的一阵盘查后,月亮已悄然开始沉入地平线,只剩漫天星火的夜幕已经准备好迎接另一道晨曦。众人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但火把依旧悬在家家户户的边上,森严而警戒的巡逻队布满了整条街道,森森的铠甲声将在今晚伴随亚特兰蒂斯的人民进入梦乡。
不出所料,喻槐安和唐铃正卷缩在狭窄的密道里。前任教宗甚至还穿着那件单薄的睡袍,他天性畏寒,本来就比一般人受不得冷,如今自己和另一个女子待在一起,也不可能去抢人家的衣服,整个人都被海风吹得瑟瑟发抖。
贺云曌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喻槐安身上。
今天的亚特兰蒂斯格外安静。昨晚烦扰了那么久,即便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淳朴人民,也难免想要多睡一会儿,整条街道静悄悄的,也只有贺云曌这些狂妄之徒会在街上溜达了。
喻槐安紧了紧自己身上还带着体温的衣服,蹙着眉跟外袍主人汇报昨晚的发现。
“所以说,所有运河都走不得。”贺云曌不禁庆幸他们跑到了沿岸,要是贸贸然闯进里城,他们可就要出不来了。
“我就说了是他们!你们这群龟孙!”在第一缕阳光洒在贺云曌脸上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民房之间传来,伴随着兵刃的敲击声以及电流的滋滋声,那气势如虹的模样,仿佛要把他们一行人给吞了似的。
或许卫兵们是真的想要吞了他们。
大祭司那老头子冲在最前面,吵吵嚷嚷地唾骂着没出息的侍卫。他的声线依旧洪亮,可姿态却颇为滑稽,像是腿麻了一样走路走得一抽一抽。
可惜他们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来不及去嘲笑大祭司,贺云曌一左一右拽着前教皇和小傻子就往海边冲刺。思齐见状,也拉着剩下的两人作势狂奔。
“贺云曌!上来!”
“戴蒙?”被喊住的那人往海岸线看去,只见缠满綳带的青年驶过来一艘破破烂烂的小渔船,银发在清晨柔和的暮光下显得熠熠生辉,随风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