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亚特兰蒂斯
“那些是什么？”贺云曌与唐铃并肩而行地走在大街上，忽而路过一块告示版之类的东西，上头还贴着许多形形色色的画像。
娇小的女生顿了顿，往前一凑。
“寻人启事？不过这也太多了吧？”
黑发青年也仔细地端详着这洋洋洒洒好几十张的告示，眼光从它们身上来回窜动
两人本来今天是要去再度拜访卡奇的，可却在这里耽误了一段不小的时间。唐铃对那个图书馆十分感兴趣，就拜托贺云曌让她一同前往。然而现在一男一女杵在这儿，距约定的时间早就过去了一大半，唐铃不禁有些心急。
她扯了扯贺云曌的衣袖，想让他离开。
贺云曌盯着画面上的人脸，突然摁住拉着自己衣摆的那只手，似乎终于有了些眉目。
“你觉不觉得，这上面的人都长得有点像？”贺云曌指着那告示板，脑海里的最后一块拼图悄然归位，尘埃落定。
少女听罢，也试着从寻人启事上看出些什么来，可端详了好一会儿，却还是觉得有些迷糊。
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青年随手拽下三张通告，并将他们一一对折，只露出下半脸。
三张绘图竟有□□分相似。
唐铃有些狐疑地说猜测：“你是说……喻槐安……”
回答她的，是一个肯定的眼神。
要找到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十分困难，但如果只是半张脸……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他们被抓走的队友根本不是被认错了，而是和这墙上的所有人一样，是一个又一个的替身。想必教宗‘生病’，恐怕也只是找不到人顶替时对外宣称的谎言。
但为什么他们需要那么多人？他们是逃走了，还是遇害了？
孟楠说过教宗是在海啸后才频频病倒，也就是说在大灾难前，教宗还是同一个人……也就是真正的教皇，那真身又在哪？
揣着一肚子的艺疑问，贺云曌敲响了藏书室的大门。
“进来吧。”一个和戴蒙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人拉开了门，他的身形明显要比昨天所见到的青年小了一个圈，眉间尽是不耐烦，像个被打扰了午睡的孩子。他没有自报家门，不过看样子应当是戴蒙的哥哥。
贺云曌凝重地用视线描绘着那位兄长的轮廓，发现他似乎跟告示板上的寻人启事，也有那么几分相像。
“哎！小伙子你来了就好，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宿，有个位置卡住了，你快来帮我看看。”卡奇兴许是听到这边的动静，连忙从里头把人喊进去。
贺云曌来到昨天的那张书桌前，杂乱无章的草稿纸似乎更多了，原本空无一物的书架子都堆满了一累累纸张。
男人顶着两个黑眼圈，竟是一夜未眠，但他眼底里透着的一股精神劲儿却招摇地宣告着他此时的亢奋。但在旁边坐着的学生就没那么好状态了，戴蒙似乎早已筋疲力尽，现在正压着一捆草稿纸唉声叹气。
唐铃看到裹满绷带的戴蒙时也吓了一跳，可见其他人也没有特意提起，患者自己看上去也不甚在意，秉持着见习医师的专业素养，她决定还是先观察一下情况。
卡奇老师晃着手里的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贺云曌昨天被抢过去的那张图纸。上面寥寥几笔画个大致的电流图，还标着最基本的电子、电阻、电流之间的关系。
“这东西，要怎么制造出来？”
卡奇迫切地盯着他，求知若渴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个不停，试图从贺云曌的脸上找出答案。
贺云曌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拿起手边的各种草图一一翻看。这图纸的数量是昨天的好几十倍，卡奇似乎是把压箱底的资料都掏出来了，有些牛皮纸的边沿早已泛黄折皱，还有些是男人昨天熬夜绘制出来的。
就这样，贺云曌就又当了几个小时的免费家教。戴蒙勉为其难地抬起头，而他的兄长也渐渐对他所说的东西提起了兴趣。
说到其中一个知识重点时，义工拿起一张标满注解的设计图，细细凝视。
“还有一个人呢？”贺云曌蓦然抬起双眸，指着图纸下方的署名。
“什么一个人？”卡奇的脑袋明显没转过来，反问道。
倒是戴蒙两兄弟，一下子就把刚刚释放出来的善意瞬间收回去，身体微微后仰，与那两人拉开距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贺云曌点了点上面的笔迹，那是四个不同的签名，纸张还比较心新净，看似是不久前才划下的。“卡奇，戴蒙，戴尔纳，戴尔斯。”“三位姓戴的，怎么看都是一家人吧？你是戴尔纳还是戴尔斯？”
“戴蒙，锁门。”戾气瞬间溢满了整个藏书室，哥哥猛地把高声线。“是教庭派你们来监测我们的吗。”
“兄长。”戴蒙也站起身往大门那边靠拢，大有要将贺云曌与唐铃一网打尽的觉悟。
“你以为我真的乐意坐在这里给你们讲书吗，我就问了一个问题，你们的反应也太大了吧。”贺云曌平静地注视这接下来的发展。
“你就是想用这些来套我们的话？”卡奇似乎有些生气，他捏紧了手里的笔杆。
“对，我就是来套话的。这位戴尔纳还是戴尔斯，他是不是被圣殿抓走了。”贺云曌决定不卖关子，这个剑拔弩张的氛围，要是他再搞些什么，唐铃跟自己恐怕就真的走不出去了。
“……你说什么？”戴蒙明显楞了一下，这一记直球倒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我们的朋友也在圣殿里面，要是你想查清楚你们兄弟的去向，我们可以合作。”
戴蒙的兄长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回过神来之后，伏倒在桌上笑得撕心裂肺。
“好啊卡奇，你带回来的人果真聪明。圣殿辛辛苦苦想要掩埋的秘密，这才几天就被他翻出来了？”青年又扬起一抹讥笑，讽刺地看着贺云曌。“去向？不好意思，戴尔斯早已挫骨扬灰，被洒到海里喂鱼去了！这是你朋友的下场，也只能是你朋友的下场……亚特兰蒂斯的繁荣就是靠一代代教宗用阳寿换来的！你说这是第几天来着？第三天？那你的好朋友也差不多该被榨干了，这种随意挑选的劣质货，有的人体内的精灵甚至撑不到第二天！”
贺云曌的心脏被骤然牵扯住，他猛然压抑住自己内心的不安感，拼命告诉自己喻槐安没事的，自己今天早上才见过他，他还很精神，难道不是吗？
“你们一家都不是信徒。”
“我们怎么可能是信徒，你让我怎么去跪拜自己的亲哥哥？！”
贺云曌略略听了几句，发现他们的兄长，戴尔斯，是在六七岁的年龄被召进圣殿的。戴尔斯在学校取得了优异的成绩，从小便有使用精灵的天赋，于是便被一道圣旨召进教廷，美名其曰参拜教宗。
可自从戴尔斯进去后，整个亚特兰蒂斯的居民便在一晚上忘却了他的存在，甚至连他的家人都把这品学兼优的小孩给遗忘了。没有人听过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存在过的痕迹，宛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而教廷也在那天清晨推举出了新的教皇。戴尔斯光荣接任，从此享受千人歌颂万人敬拜。
直到一次机缘巧合下，他们才得以查出真相，也展开了救助自己大哥的行动。在一位老朋友的掩护之下，两兄弟竟成功地把当时的教宗给抢了出来，并开船逃离了亚特兰蒂斯。
两人以为自己就此可以跟兄长一起安逸地度过余生，可当戴维斯听到自己的故乡将要受到海啸侵袭后，还是义无反顾地从两兄弟身边离开，重投教廷的怀抱，竭尽全力想要替家园挡过这一劫。
戴尔斯的拼死掩护令兄弟二人得以脱罪，而他们也只能装作自己毫不知情，继续活在圣殿的监视底下。
失去教皇的圣殿万分着急，亚特兰蒂斯不能没有教宗的庇佑，但他们却迟迟没有找到合适的替代品。只能拐走与上一任教皇有几分相似的普通人，像用完即弃的一次性餐具般榨干他们身体里的精灵，用于巩固城市上方的防护罩和它的日常运作。
“你有见过那个老当益壮的大祭司吗？”戴尔维喃喃。
“你知道他是如何维持精力的吗？”
“你知道亲眼目睹自己兄长在他人身下承|欢是什么感觉吗？！”
一道惊雷轰然在贺云曌脑内炸开，弄得他头皮发麻。电流从后脑勺游走到四肢百骸，手脚温度骤减。他粗粗地呼吸着，似乎没办法将喻槐安的脸带入戴尔维所诉说的故事里，也无法想像万一自己的队友要经历这些的话，自己又会有什么反应。
戴尔维深吸一口气，拉过自己胞弟的手，将缠满绷带的肢体晾在众人的目光底下，把弟弟受伤的原因讲了出来。
“戴蒙曾跳进河里，试图将兄长的遗骸捞回来，怎料河道却突然沸腾起来，以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两个现代人听罢，骤然想起了自己身先士卒的那位队友。那人也是莫名其妙地冲进河里，然后被强硫酸灼了个体无完肤，甚至连骨头都不知道有没有剩下。
“亚特兰蒂斯不配。”发泄完激动的情绪后，戴尔维道出了结论。
寂静在几人身边蔓延开来，谁也不敢开口，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海岸线上的浪声一波接着一波地洗刷着大地，洗涤着众人此刻的心灵。贺云曌默默注视着那对兄弟，心里默默地打着小算盘。
最终还是唐铃打破这阵沉默。她清亮的嗓音响起，切入点却绕开了上一任教皇的遭遇，把注意力放到戴蒙身上。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帮你处理伤口。”
贺云曌见状，便索性把话题接了下去，向三人发出邀约。
“你们憎恨圣殿，而我也不怎么待见它。身为利益共同体，我可以提供海外的知识与技术让你们崩掉教廷，还有……”
“……还有什么。”戴尔维警惕道。
贺云曌举起手里的那块木牌，又意有所指地环视了四周庞大的木架子。
“我想让你们帮我找榕树树根做的幸运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