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一居室终于加载了出来，吊灯昏黄温暖的光线从叶淮头顶照下，睫毛在眼窝下方拉出了长长的扇形暗影，暗影微微颤动着，泄露出了一丝脆弱。
“殿下，”叶淮改了口，“抱抱我。”
灼热的温度与不易察觉的颤抖从叶淮抓住他的手掌上传递过来，眼前高大的身影此时看起来是如此脆弱，夏侯澈蓦地有些心软，本来想要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他伸出手环到叶淮背后，将叶淮拥入怀里，紧紧地，紧紧地。
随着冰凉的体温上来的同时，一股蛮横侵略的雄性气息包围住叶淮，那股雄性气息带着原始的掠夺本能，侵蚀他每一寸皮肤与每一个呼吸，想要占领支配他一般将他紧紧禁锢住，被支配与臣服的野望带来一股触电般教人头皮发麻的战栗、兴奋与恐惧，那气息像是在他身上打上了标记，宣示这是有归属的领土，气息的主人会誓死捍卫自己的领地，不容任何外敌进犯，领地之内绝对安全。
身后收紧的手臂充满了力量，肩颈相抵处清晰感受到了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条，微凉的体温与轻浅的胸膛起伏都充斥着刺激叶淮感官的雄性气息。
夏侯澈明显感到叶淮浑身一僵，手微微上扬似乎是想将他推开，又放下，又上扬，又放下。
时间静静流逝。
大约过了一刻钟那么久，叶淮抱够了才推开了人。
“不要这种抱。”他脸上有点发烫，“要另一种。正常的抱。”
说着便转过身去，蹲了下来，伸手抱住自己膝盖，把脸埋到了膝盖里。
“要这种抱。”闷闷的声音低了好几个频：“殿下，抱抱我。”
一段记忆在夏侯澈眼前回放。
那是一个非常温暖的午后。
一只满身是伤的少年雌虫生气地把军棍摔碎。
“小淮。”
叶淮吓了一跳，三两下把碎掉的军棍踢到草丛里。“雌父。”
“脸这么臭？”叶泽笑道：“谁又惹我家小虫崽了，”他作势要卷起袖子。“我帮你教训他。”
“没有。”叶淮黑着脸，“我自己撞的。”
“你自己撞到老师把我叫来学校？”叶泽的视线落在他肿了的脸颊跟淤血的嘴角好半晌，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对不起啊，有雌父在，让你很累吧？”
叶淮打掉他的手跟帕子：“说了我自己撞的，不关你的事。”
他这两个月就像进入了青春叛逆期，情绪暴躁易怒，看见叶泽就拉下脸，无法好好说话。
叶泽看了看地上的军棍碎木渣。
“小淮想报军校？”
叶淮像被扯到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没有！我最讨厌的就是军校！”
他瞒着叶泽偷偷报名了两次，今天申请又被驳回了。明明他体质检测、格斗技巧等都是第一的，但因为叶泽的关系，报名的第一天他就被驳回了。就跟他在学校里，时常被人嘲笑、交不到朋友一样，大家嫌弃他是臭水沟的孩子，尤其最近风声鹤唳，又开始传闻叶泽与星盗勾结，他被针对的情形越来越严峻。
但这些他不能跟叶泽说。
也无法跟任何人说。
“走吧。”叶泽一手拉过他的手，另一手举了举大篮子。“去跟同学道歉。你越长越大，赔礼道歉都不是一两个糖果布丁可以解决的了，这些礼物我挑了好久呢。”
迎面几名穿着第一军团正装的军雌走了过来，他们是今天过来初选的教官。
叶淮立刻把叶泽的手甩掉，与他隔了几步远。
“你能不能不要来学校找我！”接二连三的不顺终于让他多年压抑的情绪爆发了：“不要一直提醒大家我跟你的关系！我长大了，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处理好！”
“小淮？”叶泽吓了一跳。
叶泽看着叶淮愤怒跑远的身影，看着被跑鞋扬起的黄土灰尘，在夕阳残照下伫立许久。
当天晚上，叶泽没有回家。
隔天晚上，叶泽还是没有回家。
他弃养了叶淮，在叶淮成年前失踪了，从此下落不明。
隔年的军校申请叶淮通过了。
“papa。”申请通过的那一天，叶淮经过他跟叶泽闹不愉快的那片校园草地，突然掉下泪来。他屈膝蹲在草地上，双手抱着腿，把脸埋在膝骨上，哭得不能自已。“我很想你。”
周围的人来来去去，对他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但叶淮不想管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
一个痞痞的声音颇有点头痛道：“怎么跟我弟一样，就会哭哭哭呢。”
叶淮没有抬头。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哽噎道：“papa，你在哪里”
忽然，一条厚厚的毯子盖了下来。
有人从身后隔着毯子抱住了他。
“别哭啊。”
“我雌父也不在了，他在另一个世界。我弟弟每天都像你这样哭鼻子，抱着膝盖一声不吭，把自己埋成一颗球。”
叶淮扭了扭，不回应。
那个声音自顾自道：“我跟你说，这样哭会丑的，我弟弟就是哭成了大饼脸，以后找不到对象怎么办啊。”
他在那蹲了一晚上，他身后的人也抱了他一晚上，主星上恒温，但夜晚的草地还是渗出了一丝寒意，叶淮记得，那个厚实温暖的怀抱传递过来的温度。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让你在孤单绝望之中想起来，依旧觉得世界明亮温暖，”叶泽曾经对他说过：“那么，一定要抓紧他。”
那一定就是殿下了。
叶淮想。
“殿下，抱抱我。”
一声轻轻的、痞痞的叹息声传来。
一张毯子罩了下来。
夏侯澈弯下身，从后头抱住了叶淮。
叶淮闭上眼睛，身后的怀抱就像记忆里的厚实温暖。
他觉得彷佛殿下真的再度拥抱住了他。
“我一直很想再见他一面，再看他一眼。”
良久，叶淮感觉好受一点了，哑着声道：“想对他说，他是我最敬重的雌父，永远都是。”
当初叶泽主动消失，现在他成为二军团的元帅，身分更加敏感，叶泽更不可能出现。
他一直为了让叶泽活在阳光下而努力。
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风霜雨雪，他以为他已经千锤百鍊了。
直到今天会议上，看见了三十年前的画面。
那个人当年可能承受了更多常人难以想像的痛苦。
他心如刀绞。
叶泽可能还有一个流落在外亲生的孩子。
叶泽把他当替代的孩子了吗？
难过，痛苦，懊悔，愧疚，还有一点道不清说不明的吃味，千百种情绪杂揉成一块大石沉甸甸地压上他心头。
“会有那么一天的。”
夏侯澈的目光闪了闪，“一定会的，信我。”
叶淮应声：“嗯。”
时间还有一大半，他不想让叶淮一直沉浸在悲伤的负面情绪中，叶淮有分寸，不会让店主知道叶泽他们父子相处以外的事，不好聊天开解，不过虚拟雄主他当得很有点心得了，知道要怎么转移雌虫与亚雌们的注意力与情绪。
“很想念雌父啊元帅雌父跟雄父的感情好吗？”
“嗯。”
“既然这样，那找一个喜欢的记忆画面吧。”夏侯澈起身，把叶淮从地上拉起来。“元帅扮成你雌父，我扮成你雄父。我们来复刻他们的相处。”
“复刻相处？”叶淮怔楞了下，而后脸慢慢地红了，“不好吧？”
叶淮想了大半个小时，才勉强想到了能给店主这个外人看的一个相处画面。
店主有一种得天独厚的奇特魅力，靠近他身边，感受着他的气息，听他说话，甚至与他相处在同一个空间里，不用特意做什么，就能让人觉得十分舒适，他今晚其实没打算找店主做些什么，只是想单纯地有人陪伴。
不过店主的提议有点让他动心了。
雄父与雌父的日常相处，构成了他憧憬的未来蓝图，他也曾偷偷把叶泽代换成自己，把雄父代换成殿下去想像过他们在一起的相处画面。
开放的厨房里，小幼崽正涎着脸，眼巴巴地看着烧热油的大铁锅。
“小家伙想吃？”叶泽笑，熟练地把肉泥拌进香草与调料，放掌上搓圆压扁，再沾上一点面糊下锅油炸肉饼，咖滋咖滋的热油蹦跳声与酥香的肉味十分馋人。
小叶淮大力点头，头还没点两下，就被人拎了起来。
“小虫崽趴在热锅旁边太危险了，去沙发坐好。”叶九把他扔到沙发上。
他趴在桌上，才没有趴在热锅旁呢。
小叶淮鞑鞑鞑跑回厨房。
“雄主。”叶泽责备地瞪了他一眼。
“我来陪你做饭。”
叶九贴上叶泽，手滑过他臀部，伸手揩了一把油。
“孩子在！”
“所以我不是把他扔回去了吗？”叶九笑咪咪，伸手捏了一个薄肉饼。“你喜欢吃脆的，我帮你拍扁了炸。”
叶泽投桃报李：“你喜欢肉汁，我帮你搓个圆的。”
视线交融的地方有什么在流转，空气都粘浊了起来。
叶九看着叶泽与其他雌虫相比明显纤细几分的肩膀，分明的锁骨，颈线，心念一动侧过头想偷香，眼角馀光瞥见小虫崽，半途改与叶泽轻轻贴了贴脸颊。
“要这么大的。”见叶九看他，小叶淮高兴地点餐：“这么圆的。”他贪心地用双手画出比脸还大的大肉饼。
叶泽又去多拿了一些肉出来打泥搓饼，三个人炸了一颗金黄酥脆的大肉球出来。
“亲爱的，我对你的爱就像这颗肉球。”
叶泽挑眉。“一拉就没了？”
叶九凑到他耳边吐气：“无时无刻想将你拆吃入腹。”
“吃！”小叶淮看着油兹兹脆酥酥的炸大肉球眉开眼笑，“一起吃！”
夏侯澈没想到是这么小的一个片段。
周末厨房叶淮版action。
“亲爱的，我们来炸肉饼吧。”夏侯澈依样画葫芦，他烧了油，打肉泥拌香草沾面糊，很快调好一锅馅。
他说得很是随意，神情态度自然无比，甚至颇有些像叶九，反倒叶淮显得有点僵硬。“嗯。”
叶淮微微侧身。
夏侯澈绕到他身侧，“亲爱的，你喜欢吃圆肉球还是扁肉饼？”
叶淮又微微转过身。
“？”夏侯澈：“亲爱的？”
“都好。”叶淮不动。
“那我捏肉饼？”
“嗯。”叶淮用牙缝挤出声音，他看夏侯澈侧着身，一脸认真在捏肉饼，不禁凑了过去，很快地一伸手。
“！”
什么东西捏了把他？
“雄、雄主。”叶淮脸红，声音蚊子叫一般，“炸肉饼还是肉球？”
“肉球。”
叶淮便开始捏肉球，他偷偷看了眼站在身后的夏侯澈，面糊的味道，热油的味道，肉泥的味道都与记忆里的场景重叠了。
他捏了一大个肉球，急切地滑下去炸。
滋啦滋啦，片刻后，一颗焦黑煤球从油锅里被捞上来。
“”
“挺成功。”叶淮挽尊：“除了有点过熟。再一次。”
他又捏了一颗肉球，滋啦滋啦下锅。
片刻后，金黄酥脆的一堆碎肉末浮了上来。
“”
“挺成功。”叶淮对夏侯澈说：“除了有一点变形。再一次。”
大半个小时后，他已经忘记选这个片段的目的了，十七八颗黑煤球躺在盘子里。
“非常成功。”叶淮说：“队形一致整齐。”
“据闻元帅厨艺精湛？”
有吗？叶淮好一会儿才想起这回事。上回殿下受访问时说，最喜爱四处吃美食与做料理，他就偷偷把自己的百科编写上精通厨艺。“当然，”叶淮面不改色：“除了不会炸肉球。”
夏侯澈狐疑。
叶淮尝试增加信服力：“殿下也很欣赏我的厨艺。”
忽然，终端急促地响起，短促的震动之外还不断闪烁红光，代表了军部急找。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点开消息，而是眼诧异地看向店主。
哔哔。
哔哔哔。
同一时刻，店主的终端也闪出了红光，震动频率与叶淮的一模一样。
突然一阵诡异的沉默。
“”
“”
嗯？店主为什么会跟他一起收到了军部的紧急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