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逢林莫入遇水莫渡
森林退化成草原,草原演变成荒漠,为了阻挡畸变怪的步伐,卡兰在方圆百公里人为的建立起一片缓冲带。
卡车顺着公路前行,两旁的尸骨逐渐增多,有避难的人类倒在了终点的大门前,更多则是狰狞的凶兽。
由于道路受到侵蚀破坏,足足开了两个小时,第7小队才赶到森林第1区域的地堡。
地堡并没有像样的武力配备,仅仅是一名骑士与九个公会佣兵,每月进行一次换防。
职责也很明确,每天在地堡附近做一次简单巡逻,遇见大量畸变怪出现时,及时向卡兰城发出警报。
任务看上去极为简单,日子也相对悠闲,还有罐头等肉食品的生活保障,但基本没有人愿意主动接受这个任务。
九个佣兵,换防时能活着回去的也只有两三个运气好的,如果遇到了兽潮,甚至连骑士也得折在这里。
“你们是来换防的?这次人也太多了吧?难道上面准备重启第2区域的地堡了?”
7区的守堡人主动上前与队长搭话,看样子是在这里憋坏了。
“想的美,日子还没到就想回去,做梦吧你。”
队长刘磊拍了拍守堡人的肩膀,细心的为他系上胸前的扣子,顺手从对方胸前的口袋里摸走了香烟。
“妈的,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昨天6区那个瘸子,就在前面两百米的地方被锯齿鼠拖进洞里了。对了,你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看见那个小白脸了没?那傻波废了老巴利的儿子,害的我们整个7队都他喵的被派来巡逻。”
“来这儿,还巡逻?离开地堡十米范围我腿都哆嗦!您自求多福吧!”
“行了,别废话了,骑士大人在哪儿,快带我去,晚了就得在这儿过夜了。”
7队分成了三个小组,队长刘磊与副队长张钊各带一队横向延边巡查,老默带着我们十二人向着第2区域地堡前进。
“逢林莫入,遇水莫渡”,在末世是众所周知的常识。
当真正进入了森林,所有人的神经都像上紧的发条,不时的查看四周,稍有虫鸣鸟叫便会惊出一身冷汗。
我是唯一不紧张的人,却要装的和大家一样紧张。
三年前,老爷子为了躲避追杀,便是带着我从森林走到了卡兰。
一路遭到了各种畸变怪的袭击,家臣为了保护我们,死伤殆尽。
可笑的是,当只剩下我和老爷子的时候,那些畸变怪即便从我们身边走过,也没有丝毫要攻击的意思。
我一直想不通这到底为什么,直到后来,老爷子告诉我,阿米巴是基因研究所的生物废液,在垃圾站自行融合出的衍生物种,俗称“小软”。
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吞噬医学垃圾与病毒体,进行二次循环分解,因此“小软”在畸变怪眼中与粪便无异。
试问除了狗,谁又会去伤害一坨粪便呢,这也算是天赋异禀了吧,也是从那日起,我再也没有抱怨过自己无能而又累赘的变异血脉。
在其他队员看来,走在前面的人理所当然是我,但他们不明白,这样的安排失去了探路的意义。
树荫遮蔽了天空,道路早已布满杂草,残破的路牌虽然长满了彩色蘑菇,却仍旧能为我们指明方向。
长棍画着倒三角,既能拨开滋生的植物,也能试探出地面是否有坑洞、陷阱,巡逻队在我身后百米开外,一旦发生危险,他们可以视情况选择救援,或者撤离。
走了不知道多久,身后忽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我转身望去,巡逻队已经停下了脚步,猫着腰小心观察四周。
寻着声音很快便能发现,在他们身旁的树上,趴着一只背包般大小的虫子,通体呈黄色,腿部附节扣住树干,身体一鼓一鼓的起伏着。
那玩意儿我认得,叫作“哭蝉”。
哭蝉以树脂为食,体内充斥着剧毒的酸液,受到刺激后腹部会剧烈振动发出警报,那是一种类似婴儿啼哭的声音,会引来“蝉母”。
在老墨的安排下,一个新人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哆哆嗦嗦伸出手按在哭蝉的背脊上。
哭蝉似乎受到了刺激,触角胡乱的甩动着,鸣叫声更大了,新人顺着背脊一遍遍的抚摸,才勉强将它安抚下来。
然而似乎从未体验过如此的舒适,哭蝉松开了树干,飞扑进新人怀里,附节刺破了肌肤牢牢扣在他身上。
新人慌张无比,剧烈的挣扎不仅没能甩脱虫子,反而使啼哭声再次响起,。
“千万别动!继续抚摸它的背脊,它只是把你当成了蝉母。”
“那怎么办,老默,我总不能就这么一路抱着它吧?”
“2堡有催眠剂,喷一下它就会失去意识,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我一个人在这里?不,你们不能丢下我,我会死的”
“你抱着它,我们天黑也赶不到2堡,这些战友全都会因为你的懦弱,死在森林里!看着我的眼睛,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相信我。”
新人靠坐在树下,只能期盼着队友快点回来,一边安抚着哭蝉一边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却看不见老默在胸前做着祷告。
了解哭蝉的人不少,没一个站出来,老默也没有撒谎,每一句都是实话,可当它们拼在一起,便成了谎言。
“蚀!你要做什么?”
甩开了老默的手,我来到新人面前蹲下,看着他那双迷茫的眼睛。
“有什么话要带给你的亲人吗?”
“装什么好人?我们之所以来这里,全都是你害的!你想要我们所有人都陪葬吗?”
我的举动无疑是彻底撕下了老默的遮羞布,他的羞恼我能理解,他的大义凛然我并不接受。
新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想要撕扯胸前的哭蝉,刚拉动半分,便放弃了挣扎,他的内脏已被哭蝉穿透,拔出来只会死的更快。
良久之后,情绪才得以平复,他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无奈、无力。
“我妹妹叫邓小米,住在7区3街道12号,替我找个好人家把她嫁了吧我,我已经没办法,再保护她了”
泪水倾泻而下,双肩微微颤抖,张嘴便咳出一口血沫,他内脏已然破裂,可哭蝉仍旧在贪婪的吸吮着。
“我记住了。”
他还活着,死亡不过是时间问题,哭蝉口器中的分泌物可以麻痹神经,让他不至于太痛苦。
他的双手在空中轻微的抚摸,似乎抓住了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