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太爷爷炸啦
超核之下,众生平等。辐射之下,物竞天择。
风,肆无忌惮的奔驰在荒漠中,撕扯着难民营的铁皮房哗啦啦作响,却在卡兰城墙前止了步。
一道天堑划分了城市的规格,也将人类区分为高贵与低贱。
满身污痕的少年侧身躲过追逐嬉闹的孩子,加快脚步穿梭在难民营中。
他包裹的严严实实,浑身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土灰的外套上残留着黄绿色的粘稠物,混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在错综复杂的小道上绕了三圈,时而停顿时而张望,终于在一间满是锈色铁皮房前停下,化成一滩蓝色的果冻状液体,迅速钻了进去。
铁丝、铁皮、水泥纸板,简单的捆绑拼接成了“房子”,破衣烂衫堆叠在一起便能保温取暖。
看着“床上”散落那一块块绿色的果冻状液体,少年跪倒在地,小心翼翼的将它们聚在一起放入瓶中,终究没能绷住,狂笑出声,死了,他终于死了!
我叫蚀,瓶子里装的是我太爷爷张剑兰,他说我没资格姓张,若不是因为我们有着同样的变异,我也一直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他老张家的种。
他对我真的跟对他么的曾孙子一样,平日里极尽虐待也就罢了,我都能忍着,可刚到卡兰的第二天,他就逼着我去给佣兵公会里的老爷。
从那一天起,我就期盼着能够脱离他的掌控,我可以离开,但一个孝字却将我压得死死的,在这末世没人会说什么,可我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老爷子本是洪武帝国的将军,因小人暗算,用卑劣的手段将阿米巴变异药剂注射进体内,才导致只要情绪失控,就会化成果冻一样的液体。
那人屠戮张家后不过短短数月,又在帝都投放了镭灵脏弹,爆炸与辐射造成千万人死亡。
洪武帝国陷入恐慌,各种地下势力如雨后春笋,军国主义者也伺机而动,大战一触即发,战火燎原,世界格局重新洗牌。
如今,全球弥漫着畸变与死亡的气息,无智生物随处可见,甚至到了夜晚,室外的辐射能让人明显的感受到身体机能衰竭。
那人窃国后,仍未放弃对张家斩尽杀绝,我们不得不跨越大陆来到美洲寻求庇护。
由于辐射与畸变怪的袭击,家臣几乎死伤殆尽,才终于将我与老爷子护送到了卡兰城外。
老爷子说我的母亲就在城里,是卡兰的大人物,见到她就有了复仇的机会,然而这道城墙却是无法逾越的鸿沟,阻隔了我们整整3年。
以往,只要静静等待,太爷爷可以自己慢慢恢复人形,但我明白,这次他再也起不来了,他已经太老了,一个瓶子就能够装下。
熬过了末世灾难的第十五个年头,终于,张家只剩我一个人了。
看着“床”头那个画着五角星的铁盒,那是老爷子的宝贝,里面应该是照片一类的东西,我曾经看见他与家臣们一起分享,时而大笑,时而大哭,时而沉默,却从不允许我触碰。
我曾试图偷过铁盒,不巧被老爷子发现了,他逼着我用手取炉子里烧红的碳,并将它们一块块放入火盆。
五指连心,满手血泡,甚至火炭粘在了手上,扯下一层皮,我至今都难以忘记那次的痛。
猫着腰爬了过去,习惯性的竖起耳朵,蹑手蹑脚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却忽然想起老爷子已经不在了,稍一犹豫,还是拿起一件衣服,将瓶子盖上。
打开铁盒,倒出十几个军功章,取出三星军衔,泛黄的黑白照片压着彩色全家福。
将黑白照片放到一旁,那些是属于太爷爷一个人的记忆。
雕栏玉砌,亭台楼阁,外筑城墙,内修殿堂,“凌云阁”的牌匾下,二十多人站成两排,正中坐着两位老人,构成了全家福的画面。
“凌剑飞羽踏天星”,老爷子张剑兰居左,意气风发,从未见他笑的如此开心,也不经意间牵动了我的嘴角,那个被他牢牢攥住手的小胖子应该就是我的父亲吧?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的样子,胖胖的像一只土拨鼠,据家臣说,他在我出生前便被杀害了,而提到我母亲时,老爷子隐隐间透出一丝抑制不住的憎恶。
据说就是因为母亲才害得家破人亡,但我一直想不通老爷子为什么非要我去找那个女人,我出生后她便嫁到了卡兰,十几年都未曾联系,还能有什么感情?
恨?我不恨,我真的,真的一点都不恨她。毕竟,谁能忍受一觉醒来,枕边人变成了一摊恶心的阿米巴呢。
仇,我自己会报。
我还是会进卡兰城,无论用什么方法,去告诉她我来了,然后潇洒的转身离去,这是老爷子的任务,嗯,仅此而已。
据说卡兰城墙原本是用来抵御畸变怪与无智生物的,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怪物袭击的次数越来越少,而汇聚在这里的人类越来越多。
资源急速消耗造成了通货膨胀,纸质货币被彻底废除,本地居民开始排外,难民又没有生计,犯罪率直线飙升。
于是卡兰圣堂派出骑士封锁了城门,将难民隔绝在外,同时又放逐了一批罪犯,形成一道人肉缓冲带,守护在卡兰外围。
来自各地且不同肤色的人群混杂在一起,资源争夺,地盘抢占,他们将人类的卑劣展示的淋漓尽致。
卡兰市长很明白矛盾分化的道理,在他的推动下,难民营很快分成了9个街区势力,市长给了他们物资交易的权利,形成了新的统治阶级。
我所在的第7街区,由洪武人“祁厅长”所统治,每周只需要完成任意一项街区任务,便可以得到他庇护。
手工、缝补我并不擅长,狩猎与巡逻的战斗任务成了仅有的选择,关心、嘲笑,但人们都能理解,是什么逼迫一个孩子去参加战斗。
3年来,我拒绝了所有的善意,也从不与那些风言风语辩驳,独来独往。
只因为那该死的阿米巴变异,它被圣堂视为异端,被人类视为污染,在这片大陆上,火刑架是唯一的归宿。
每次老爷子都会逼迫我去现场,亲眼看着变异人在烈火中化作魔鬼的样子,他说,这一天迟早会降临在我的身上。
缺衣少食的生活磨练出生存技巧,才可以一次次顺利的摸鱼,挑起养家糊口的重担。
卡兰的晚钟沉闷而低缓,就像是信徒的祷告在为这个世界默哀。
夜晚的辐射即将降临,家家户户盖上了铁皮,用毛皮与衣物将缝隙严严堵死,而我,却要顶着辐射去寻找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