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清醒
“这么严重？那她往后还能有清醒的时候吗？”姜岚问。
叶伯摇摇头，收回了银针，“不好说。”
姜岚更是揪心了些，轻轻抚着妇人的脊背宽慰，又端了水给妇人喝。
但那妇人却愣愣的，双目微垂看着面前虚空，根本不理会她，仿佛已经陷入自己的世界当中。
姜岚蹲下身，抬头望着她空洞中含着惊慌的双眼，“婶子，你都看到了什么？”
叶伯在一旁摇头。
这人都疯了快十年了，这会儿又正在惊恐当中，姜岚这么轻声细语的，岂能让人听得见？
果然，那妇人依旧没理会姜岚。
姜岚见状，只好先作罢，不敢太刺激妇人。
又等了一会儿后，见妇人的脸色没那么紧张了，才又将水杯端着让妇人喝。
妇人看着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来，还舔了舔嘴皮，但几次尝试后，却终究不敢去碰那水杯，正要将手缩回去，姜岚却将水杯喂进了她手中。
她一怔。
“喝吧，喝完了我再给你倒。”姜岚莞尔一笑，满眼柔和。
她捧着水杯的手微微发抖，目光躲躲闪闪看了姜岚好几遍，才勾着身子埋着头慢慢喝起了水来。
边上叶伯看得眼睛都直了。
想不到妇人竟当真能听得懂姜岚在说什么，还被姜岚安抚了，才终于敢喝水！
这说明……她是有意识的呀！
相比之下，姜岚面上却半分诧异也没有，只是看着妇人那双满是污垢，甚至有些发黑的手，若有所思。
见妇人将水喝完，姜岚托着杯底将杯子接过走到一边，又换了个杯子给她倒水。
而后对叶伯说：“您能不能回去让师兄带些吃的过来？我想着这婶子怕是饿了。”
“成。”
叶伯看姜岚状态不错，便也不多担心，提着药箱就要走。
姜岚却跟出来送他。
又让院子里的衙役先看着点那妇人，便同叶伯一起出了门。
叶伯这下隐约感到她是有话要说，于是步子也就没那么急了，等着她开口。
走远了些许后，姜岚见周围无人，才问：“丁大人说那位婶子是十几年前被换婚来的，您对她好像也有印象？”
“自然有，当年他们家着火后，还是我帮她治的脸！”
叶伯说着，见姜岚有意询问妇人的事情，便接着说：“我刚来梁家村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这儿了，那时候腿刚被打折两个多月，几度想要轻生，还是我给她治了治，但因为已经过了两个多月，治得也不及时，她这腿还是落了毛病。
再后来梁柱家失火，那之后她就独居了，很少在人前走动，现在住的房子都是梁柱亲戚家的老宅，也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就听说她疯了，后来倒是也遇见过她两回，不过……她都在做一些奇怪的举动。”
“什么奇怪的举动？”
“有一回是在河里玩水，像个稚儿一般，将水捧起来溅得到处都是，自己满身湿，却高兴得欢呼，还有一回 ……竟然在吃土，我去拉她，竟将她给吓跑了。”
“可是我觉得她内心是清明的，只是可能受了太多刺激，就变得疯野了些，并不代表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姜岚抿了抿唇，因为知道叶伯不常和村民往来，所以也就不必去问更详细的，比如那妇人是时而会清醒，还是一直都疯癫着。
“我刚刚看着好像也是，就是还是怕人得很。”叶伯接话说。
姜岚点点头，随后驻足让叶伯路上当心。
见叶伯走远了些，她才转身回梁老三家。
这会儿火虽然灭了，但丁子昂还没回来，想来是在善后。
她回到房间里，就见那妇人慌慌张张将水杯放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缩着肩膀看着她。
“婶子不用怕，我只是来陪你坐会儿。”
姜岚笑着说了一句，随后掏出随身携带的白帕子，背过身用帕子将妇人之前用过的那个水杯包住，用双手握着用力压了压，取下白帕子后，就见上面若隐若现的多了几个带着油渍的指节印子。
她将帕子重新叠好装进怀里，转身，就见那妇人正看着她，似乎有些好奇，眼睛黑亮黑亮的，但一触及到她的目光就立刻移开了目光。
“婶子记得自己早上都做了些什么吗？”
妇人又缩了缩脖子，悄悄抬头看她，却是飞快又收回视线，垂着眼皮身子一晃一晃的，好似这样就能不被发现刚刚偷看过她一样。
“婶子，知道这是哪儿吗？”姜岚想了想又问。
她目光虽然依旧温和，看上去人畜无害，但却暗中留神去观察妇人的细微表情，她本就善于观察，加上经络通了，内力也起了作用，便更是不用多费力气就能看出有没有端倪。
就连妇人听见这话后，身形几不可查的僵了一瞬，落在她眼中都格外清晰。
“壶里的水凉了，我不知道厨房在哪儿，婶子知道吗？要不婶子帮我取些热水来？”
“啊……啊……”
妇人终于有了明显的反应，脸色一喜就颠颠地起身，提起桌上的壶晃晃悠悠往外跑，另一只胳膊还扬起来，随着跑动的动作上下晃，就像是在保持平衡一样。
到了院子里，她竟直奔厨房！
姜岚一路跟到门口，提心吊胆的，生怕她将自己给摔了。
但为了进一步验证自己的推测，她只是站在门口，并没再往前去。
略等了一阵子后，才见妇人抱着壶从厨房出来。
只是她走路摇摇晃晃，高一脚低一脚，等走到房门口时，胸口已经湿了一片，还在冒着热气。
姜岚一愣，这才发现她没将壶盖盖上，这会儿小茶壶里的水已经荡出来了大半，且她手指还通红，手背上，指节上已经起了好几个泡！
姜岚赶忙将壶提着放在桌上，又捧着妇人的手看，发现掌心更是大大小小的水泡，有些甚至已经烫破了皮。
她下意识的吹了吹，问：“痛不痛？”
妇人却眉开眼笑的，特别高兴。
咿咿呀呀的指了指壶，又指了指自己。
姜岚眼眶微红，内心一缩，挣扎不已。
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如果我有办法带你离开这里，你愿意跟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