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难道你当真就没有私心？
鬼不肯作答。
只是韩奕对着姜岚微微点头。
姜岚看清那鬼的面目，笑了笑，又说：“看样子，这冤魂便是被忠毅伯、吏部尚书黄世涛、靖州刺史李季联手诬告、陷害，害得株连九族的刘升刘大人了。”
说完，她对着其中一名暗卫道：“去这院子里的书房搜查一下，看看她是不是已经将罪己书准备好了。”
“罪、罪己书？”
那暗卫应声而去，终于缓过劲来的李季出声问。
“刺史大人都做了些什么事，难道心里不清楚吗？难道，之前忠毅伯没有写信给你，告知你看见了刘升的鬼魂，并被鬼魂要挟索命，恐怕活不过七日？”姜岚看向李季反问。
李季脸色一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但因心中紧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姜岚看他那样子，心有所感，又道：
“我没猜错的话，今晚你正是为了当年那桩冤案来的吧？有人给你送了信，提起了那桩案子，你为了自保，不得不深夜悄悄来此，而且，你心中对刘家人一直非常愧疚，否则，你也不会费尽心思将刘家的老宅弄到自己手里，或许，这里头还摆着刘家人的灵位？”
姜岚说着，用下巴点了点前面那间小屋子。
“你……你怎么知道……”李季竟震惊得终于能出声了。
“前面的那些，都有迹可循，至于刘家人的灵位……你不觉得这院子里有很重的香蜡味道吗？何况那间屋子明显比其他屋子亮堂，晃晃悠悠的蜡烛可不少。”
姜岚一进来就发现了，加上之前查到梨花别院就是刘家老宅，她不用多想就能知道李季这些年一直于心有愧。
“不错……我、我收到信后，寝食难安，明明知道恐怕有危险，还是忍不住先来祭拜，希望能安抚亡灵……”
“不，你才不是为了安抚亡灵，而是为求心安！希望刘升大人的冤魂能够放过你，希望当年那件事情能够过去，你能安安稳稳活在这世上！”姜岚沉声打断了他。
刘升案，她光是看卷宗就觉得心惊胆寒。
不能想象当时那血流成河的情景是多么凄惨可怕。
对于李季，她当然没什么好感。
若非明白自己的职责是要缉凶，她倒是希望李季能被复仇者杀了！
李季被生生噎住，好几次想张口说什么，可一旦被姜岚那双清透充满正气的眼睛盯着，便愣是没了底气。
最终，只得羞愧的垂下了头。
低声说：“不错……我为刘氏立牌位，悄悄把这老宅修葺，都是为了图个心安……而不是为了能安抚亡灵……我知道刘大人是被冤枉的，那几封与废王勾结的书信，就是我亲手放进刘大人书房中的……可是我，我当年真的，真的太想得到重用了！忠毅伯严勇已经把其他该铺的路都铺好了，只需要我把罪证拿出来，就能定罪！我……我当时一念之差就……”
“哈哈哈哈哈！”
那只鬼听到这些，忽然就笑了起来。
那笑声……凄厉，不甘，带着十足的恨意，却又无可奈何。
分明，是道女声。
暗卫们顿时警惕着，姜岚轻叹一声，就见韩奕一面朝自己走过来，一面给边上的暗卫递了个眼神。
后者立刻将去撕她脸上的人皮面具，因是扮鬼，本就画着浓厚的妆，何况要扮的还是一老者模样，这面具自然比寻常的人皮面具厚上许多，暗卫伸手抓就抓得死死的，很轻松就将面具撕了下来。
正是苏锦歌。
“那时候你已经是羽林郎将！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还想要如何被重用！那时候你不过才二十出头！”
她双眼猩红，死死盯着李季，嘶吼着，嗓音嘶哑，许是佩戴面具需要药粉的关系，显得她本就未施粉黛的脸更加苍白。
……从未有人见过这样疯狂，失态，又可怜的苏锦歌。
她接着说：“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做什么！什么一念之差！你分明就是一个为了升迁可以不择手段的人！难道你敢说，除了那件事之外，你没有再害过别人？！”
“……我……”
李季张张嘴，终究没法为自己辩驳。
姜岚想了想，劝道：“李季，大理寺卿在此，既然你已经承认当初是你构陷刘大人，那么，当年的冤案就有可能平反，我见你也是多少有些愧疚的，不如就实话实说，也好让被牵连的无辜之人能了了心结。”
“这可是涉及到废王……即便我说出……又当真能为刘大人平冤？”李季眸子亮了亮。
姜岚和苏锦歌说的都不错。
他当时是贪图私欲，想要升迁，后来，也是真的觉得心中有愧，只是，那愧疚，他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害怕，还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勤勉，将靖州城治理得好好的，但每每有了功绩，除了开心之外，又会觉得心头的担子似乎轻了一些……
“能否平冤是我们要做的事，但愿意配合多少，觉得配合多少才能真正心安，就是你的事了。”姜岚答。
她当然知道不容易，虽说也可以给皇帝找台阶下，不用让皇帝承认自己的错误和私心，但，毕竟时隔二十年了，除了像苏锦歌这样被害的人，又还有谁在意呢？
何况也不可能只凭李季一份供词就将定案了那么多年的事情推翻，总还需要找其他的证据出来才行！
就在李季内心纠结着的时候，苏锦歌冷笑一声，“哼，就算有了证据，有了证词又能怎么样！官府，从来都是官官相护，难道你们就不怕捅了这个篓子出来后，祸及自身？为什么我们要自己来报仇，就是因为我们无路伸冤！”
“这话……和胡莹莹说得那番话真像……但，难道你当真就没有私心？你集结那么多蒙冤的人，难道不是为了利用他们帮你收集线索，好编写罪己书？
可你真的把他们的仇都报了吗？还是为了能报自己的仇而杀红了眼？将他们抛下了！
胡莹莹也好，云珠也好，之所以甘愿为你赴死，帮你顶罪，难道就只是因为忠于你吗？”姜岚看向苏锦歌。
苏锦歌顿了顿，也才终于正视她，却并不回答，反而问：“你……是什么时候识破我的？”
姜岚心中轻轻一叹，“四方楼中，你给我沏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