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酒后闲谈
苍茫而悲壮的鲸歌在冰原之上响起。
天外之天、极北之境的遗民们听着苍凉的鲸歌不由得沉默下来。
叶安世白衣飘飘，踏着风从半空走了下来。
弟子们在巨鲸沉入海底之后就围了过来，他们围绕在他的身旁，眼中有不加掩饰的崇敬。
能够捕获海鲸的都是勇者，而能够以神乎其技般的手段慑服巨鲸的则是神话。
在见证了史诗般的一幕之后，五十五个教派的使者心悦诚服。
他们分割了捕获的海鲸，坐上巨狼拉动的车驾，回了冰雪雕琢的巨城。
巨城中挂满了彩带，白茫茫的风雪里瞬间涌起了无限的活力，两旁的梅花树上开满了或白色、或粉色的小花，花香溢满了整座城。
围绕最中心的那座巨山下，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穿着盛装的小伙与姑娘们绕着火堆跳着舞，旁边的人敲打着乐器唱着歌。
叶安世站在巨山上的平台，看着山下的盛景。
他伸出手，接住了天上飘落的雪，雪里夹着一片梅花。
天上有月，皓月妖娆；地上有酒，酒香醇厚。
梅花树下坐着几个人，坐在这月下，举着白玉的酒杯，饮着月光和着风雪酿造的酒。
“宗主，关于你的那几个朋友，最近有一些新消息传来。”白发仙放下酒杯忽然说道。
叶安世自五岁之后就一直待在寒山寺上，他的朋友不多，几个远在天边，一个近在眼前。
他愣了一下，笑着问道：“哦？他们最近怎么样了？”
“唐莲离开于阗国后回了一趟唐门，见了唐门的师父唐怜月一面。陪着天女蕊游历了一番，萧瑟和雷无桀大概又行了三个月的路，然后才到了雪月城。雷无桀前去打登天阁，一直打到了第十六层，和道剑仙赵玉真的弟子一同问剑雪月剑仙李寒衣。最后虽然被一剑打了下来，但也被李寒衣收在门下，成为他的第一个弟子。”白发仙慢慢地说着。
萧瑟与雷无桀在迷路了三个月之后，终于去到了雪月城，喝了酒，问了剑。
白发仙说完，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虚竹，笑着说：“雷无桀那小子撞翻了雪月城的阁顶。”
虚竹听了一笑，说道：“想来司空长风是气疯了。”
虽然虚竹与司空长风不过见了一面，却有一种一见相交的感觉，他不曾过多了解，但也知道当年潇洒如风的少年，当上了城主之后，变得何等吝啬。
“这小子运气倒是不错，能够被雪月剑仙看上，不过李寒衣与雷门雷轰之间……”说到这里，他想起这些人间复杂的关系，竟是不知道如何评价。
他转头去问：“那个抠门的客栈老板呢？他怎么样了？可回了他的雪落山庄？”
雪落山庄、画雪山庄不过一字之差。
“萧瑟，他成为了枪仙司空长风的弟子，留在了雪月城。”一直没有开口的紫衣侯忽然说道。
“司空长风？以他们两个之间的抠门劲倒是会臭味相投。”叶安世接住了天上的落雪，说道，“虽然我觉得或许百里东君会与他颇为投缘。”
“有消息传来，在萧瑟他们入城的那一夜，雪月城大城主百里东君就出城而去，不知去向了。”白发仙沉声说道。
“其实这些年雪月城一直都是司空长风当家，其他两人一个酿酒，一个练剑，本来也不出现在世人面前。什么时候有过他们的踪迹？何况谁也不知道百里东君是不是已经踏入神游玄境，一念之间，神游万里，身在何处又有什么区别。”叶安世看出两人所想，沉声说道。
百里东君十二年前就隐隐有天下第一人之势，据说一人一城的孤剑仙洛青阳至今不敢称天下第一，就是因为不敢宣称能够胜过百里东君，这样的绝代天骄能够踏入神游玄境，也无可厚非。
虚竹听了饮了一杯酒，无论是雪月城的三位城主，还是孤剑仙洛青阳，都是横绝一个时代的天骄人物，这样的人本应该活得无比潇洒，但是每个人心中却都有执念。
百里东君一心酿造孟婆汤，浑浑噩噩，洛青阳一心系在师妹身上，爱而不得。
这些举世罕见的天骄人物似乎都困于情爱之中，旁观者清，局中者迷，他们踏入更高层次的契机或许也应在情爱之上。
“红粉骷髅，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当然视之为佳人。”叶安世看着虚竹，笑着说道。
却不知虚竹摇摇头，低低说道：“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此话一出，无论是叶安世还是白发仙紫衣侯都转过头来，惊诧地看着这个面容普通的少年和尚。
“想不到啊，你一个和尚……”叶安世喝完酒，指着虚竹笑道。
虚竹直接拿起酒壶，仰头便是一大口，喃喃道：“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白发仙抬头看了看天上，笑着说道：“不知大师故乡所在何处？”
听到这话，虚竹一下愣住了，到了嘴边的酒壶也放下了下来。
紫衣侯也看向了叶安世，说道：“不知宗主心中的故乡在何处？天外天？还是寒山寺？”
叶安世放下了酒杯，脸色映在月光里，“我四岁的时候随着父亲在杭州居住，若说故乡，杭州才是我的故乡。只是我只记得家门前有一个湖，湖旁有一棵垂柳，母亲每天在树下对着湖水梳头。有一天人们在树下捡到了她的梳子，却再也找不到她的人，后来父亲带我来了这里。”
“他建立了画雪山庄，当了天外天的宗主，带着魔教入主中原，总是满腔豪情，四处奔走，可是我能够感觉到，他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去哪里。”
他伸手接住了飘落的梅花，说道：“哪里是故乡并不重要，哪里有你在意的人，哪里才是你的故乡。”
“吾心安处是吾乡。”虚竹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曾说你想去海外仙山，天之尽头。”
“当然，想去尽头看一看。又不是老头子，何必想着落叶归根的事。”叶安世笑着说道。
“如此，小僧就先替你去看看了。”虚竹扬起了漫天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