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非公民
酸雨下了一夜，第二天上午，空气中弥漫着有些刺鼻的醋酸味儿，好在雨已经停了。
大多数建筑用特殊的抗酸性涂料刷过，因此基本没有什么损失，而地面上的道路却没有这般幸运了，这些水泥沥青做的路在每场酸雨的洗礼后都会被侵蚀开裂，现如今已是千疮百孔了，有的甚至可以看见坑下的泥土。
罗黄云行走在这样的路上，上一次如此惬意是什么时候了？他不记得，或许根本就没有。
在工厂外面行走，许多人与他擦肩，好几个擦肩而过的是认识的，也有几个是不认识的，没有一个人打招呼。
他曾与这些人一样，是一个个漫无目的如行尸走肉般的“鼠工”中的一员。
罗黄云看着这些人，也像是看见了曾经的自己，他心中很不是滋味，不经意地唤出了“黄云07系统”的ai。
“小云，你说这是为什么？他们这样活着，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就像…就像阴沟中的老鼠…”
罗黄云目光紧盯着来往的人群，他说的不仅是这些“鼠工”，也是在说曾经的自己。
一束看不见的光从这些“老鼠”脸上扫过，过了一会儿，罗黄云视网膜上出现了一个系统页面，耳中传来一个略带磁音的女声：
“无法从信息库里查询到该群体社会信息，原因如下，他们不具有社会公民属性，信息不被录入，且不受当地法律保护。”
“什么社会公民属性？”
罗黄云抓住了话语中的关键词，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这些，那些监工们对他只是打骂凌辱，告诉他们鼠工天生卑贱。
“每个出生在管理辖区的人都自动获得该辖区的公民身份，其在该区的社会公民属性即刻生效，其一切合法权益受当地法律保护。”
“就这样？这样简单？”
罗黄云疑惑地皱眉，继续问：“如果这样的话，理论上讲应该每个人都是公民吧。”
“公民的入户条件为小于6岁，6岁后将自动视为放弃该辖区公民身份，根据全境内近十年的数据表面，罗家所管辖的地方每年新增人口比入户人口平均高338，其他地方也差不多甚至更严重，也就是说，平均每四个人中，只有三个人获得公民身份。”
罗黄云微微低首，面色渐渐低沉，沉默一阵后说：
“这个入户年龄的限制是一个漏洞吧，不受法律保护的非公民就是这么来的对不对？那些鼠工，四个人里就有一个，他们是人为制造的对不对？就故意的！”
“如果您所说的漏洞是指入户最大年龄条件限制对境内非公民人口存在一定影响的话，据全境记录的实时数据可以分析出：这个影响的比率在99以上，所以可以得出结论：那些巨大数量的非公民人口不是偶然的。”
“而那些……”
罗黄云噎了一下，声音变得很低，手也慢慢拧成了拳头：“如果我将那些没有户籍的非公民随意处置，甚至是杀死都不会受到任何惩罚是吗？”
“并非如此，非公民有两种，一种异属地公民，另一种是无属地流民。异属地公民在异地的一切权利如财产、交易、自由、平等、安全等权利由其本人或责任承包体负责；无属地流民因不具有任何地方的公民身份，因此他们的权利不被保护。”
罗黄云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我如果挟持一个孩子直到他年满6岁，他岂不是就成了无属地流民？他就叫我随意处置？”
“若被挟持者有注册公民身份，则按绑架儿童罪处置，若没有注册公民身份，则不定罪。”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罗黄云感到心中如火燎原般焚烧着自己的理性。
曾经自己就是无属地流民中的一员，也被叫做“鼠工”，犹记得自己从有记忆开始就到处流浪，被倒卖过很多次，颠沛流离、饥寒交迫是常态。
周围的监工们整天用“天生卑贱”贬低他们的自尊，用打压欺凌让他们畏惧，用偶尔的一点儿小恩小惠让他们顺服。
他曾经无数次呐喊：去他么的天生的！也曾无数次想要反抗，其结果不是被抓回去打个半死，就是四处流浪，最后被另一群人抓住，如此反反复复，再逆反的人也会被磨成听话的老鼠。
如果真的如那监工所说的那样，人人皆知“鼠工”天生卑贱，罗黄云还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毕竟哪里都有无知和傲慢，但事实确是，大部分“鼠工”都是人为制造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如此不可理喻的事情就已经被如此无关紧要地做着！而他自己只能握紧拳头，却没办法挥出去…
“狗屁！你们不是管理者吗？为什么还允许这样的事？”
说到这里，罗黄云语气中已有了些许怒色。
“对不起，本系统只有收集和分析属地信息、整合数据、计算模拟等权限，并非属地管理者。根据全球公开信息库的收录，截止目前，全球共有独立属地有466个，合法的有291个，其中按照属地范围和武装范围的原则，合法属地管理者可划分为五大世家、二百领主、八十六城主，总共291家。”
罗黄云捏硬的拳头“砰”地一下就落在了墙上，嘴里小声嘀咕：
“去他么的五大世家！……罗家也是其中之一……”
突然罗黄云视网膜上出现好几个感叹号“！！！”，整片视野都变成艳红色的了，眼睛隐隐胀痛，就算是闭上眼睛也看得见，而且更加清晰！
“警告！！警告！！您的语言中含有对主家不尊敬的字词，现已保留您的语音记录，记录超过三次将会自动通报给行政处，若对系统判断有异议的可以向行政处提出申报。请操纵者文明用语，素质发言，感谢您的支持……”
罗黄云哪里见过这阵仗，直接吓懵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在想象中的被超远距离爆头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