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谢倦无意对视上徐郁礼灼热的眼神,一瞬间,烧得心里发烫,他委屈着,“没有…我没有见谁都说好…”
徐郁礼喘了一口气,呼吸有点重,“对不起。”
谢倦说“没事”,他慢慢低下头,抿了一口手中的热水,想缓和气氛,于是没话找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家民宿的啊?”
“问的李科。”徐郁礼把大半的重量都压在椅背上,从口袋里摸着,掏出一包只剩小半的烟,对谢倦说:“能抽烟吗?”
谢倦想说别抽烟,对身体不好,但临说出口却变成了:“能。”
他跟徐郁礼住一起时,从来没见过徐郁礼抽烟的样子,所以他一直觉得徐郁礼不会抽烟。
徐郁礼点烟夹烟的姿势很熟练,跳跃的火光卷上烟丝,指尖闪着细微的火光,他吸了一口,问:“今天拍戏顺利吗?”
谢倦点点头,“挺顺利的。”
他们默契地揭篇刚刚那一茬,像没发生过什么,语气如常地进入下一个话题。
“那脸呢,怎么了?”被烟气染过的嗓音有点滞涩,徐郁礼又问道。
顺着徐郁礼的视线,谢倦看到桌子上已经冷却的的鸡蛋,有种被看得直白的羞窘,“是剧情需要,但是我没演好,所以多重复了几次。”
徐郁礼看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让烟味飘散出去。
一阵不算太凉的风吹进来,谢倦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沙沙的,余光里是徐郁礼的侧影,高大沉默,像寒夜的松柏。
两人好久没有这么平静地待在一块聊些什么,因此说过几句话又陷入沉默,见到徐郁礼时高度的精神紧绷,让谢倦本就极度疲倦的身体昏昏欲睡,在安静的气氛,谢倦靠着椅背,眼皮越来越重,他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房间宽敞,不够暖和,徐郁礼的神情自始至终保持着平静,抽过一支烟,等到烟味散尽,他关上窗户走回来。
谢倦团在沙发上,侧脸软软地贴着沙发,似乎已经睡着了。
过了一会,可能是挨到痛处难受,他的脑袋换了一边朝着,刚好就是徐郁礼站着的方向,脸颊的皮肤很嫩,能看到一点红色的血丝,微微泛着肿。
徐郁礼探手碰了一下,很轻微的感觉,温凉,像什么也没摸到。
他系上围巾,拿了谢倦放在门口的灰色雨伞,出门。
碰上申嘉迟从外面回来,两人对上视线,不过一秒便错开来,申嘉迟摊了摊手,把想打招呼的心思湮灭,当徐郁礼走远,他又忍不住回头看向他的背影。
很奇怪,他似乎对我有敌意。
徐郁礼冷着脸的样子其实很凶,五官本就硬朗,他再略微板着面孔,就更加令人不敢直视。
街上的药店关了门,他绕了远,走了挺久,瞎猫碰上死耗子,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面。
“有消肿的药吗?”他问。
“有,是要用于身体哪个部位呢。”
“脸。”
“好的,我给你找找。”药房的护士第一次值夜班,看着徐郁礼的模样有些害怕,“给,打完折后一共是203元。”
“谢谢。”徐郁礼走出药房,提着袋子走进雨中。
雪籽积了薄薄一层,反光到房间里,白得晃眼,谢倦醒来,鼻尖萦绕着一股清淡的药香,他想起昨天晚上的徐郁礼。
于是连鞋也没穿便跑出去看,地板冰脚,谢倦着急地找过一遍,这才彻底确认,徐郁礼已经走了。
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谢倦洗完脸,回到客厅,看见桌上摆着的袋子,里面装着药膏和创可贴,药膏已经拆开过。
谢倦摸了摸脸,眼眶有些酸涩。
原本应该放在玄关处的雨伞撑在了阳台。
谢倦忽然就能想象到,徐郁礼撑着伞给他去买药的样子。
-
在体育馆的器材室里,程棠抱臂坐在深绿色的垫子上,高高的窗户里有细微的光打在他可怖的半张脸上,光很冷,激得他一阵一阵发抖。
他的衣服是湿的,在寒冷的冬日里,短时间内不可能会干透。
他试过很多遍,但无论怎样折腾,器材室的门都纹丝不动,死死地把他阻隔在这里,让他与世隔绝,任何人都听不见他的呼救声。
天渐渐黑下去,忽然,门被打开了,光亮从门背后透出来,紧接着,蒋尔走进来,扶起蹲在地上的程棠,给他擦干净脸,问:“程棠,还好吗?”
恍惚间,谢倦以为面前的人是徐郁礼。
这个电影并不长,所以每天的拍摄任务不算紧凑,但谢倦每拍完一场戏,都会沉默地坐在某个角落,眼神没有明确的落点,是虚晃着的,那一瞬间,他很像电影里的程棠,但某个时刻,又像谢倦他自己。
他拿出手机,想了想,给徐郁礼发消息。
[药膏很好用,现在我的脸已经不肿了。]
他打开相机,请申嘉迟帮他拍照。
“怎么拍?”申嘉迟问。
“近一点,”谢倦说,“拍清楚我的脸就好,谢谢。”
申嘉迟很快拍好递给他,“你很上镜。”
谢倦看着照片上的自己,因为手机像素不高,清晰度很低,只是能看清他的脸而已,其实连他都有点不太理解自己现在的心情。
但没犹豫太久,他把照片点了发送。
申嘉迟很聪明,他看见谢倦打开了聊天界面,道:“发给谁?是昨天晚上那个人吗?”
谢倦合上手机,语气有些冷淡,“对不起,这是我的私事。”
申嘉迟不恼,笑着说:“别生气,我不看你的。”
手机安静太久,直到下一场戏开拍,也没响起。
蒋尔去找人麻烦了,程棠看见他跟他们打架,那是他第一次在蒋尔面前哭得歇斯底里。
鼻青脸肿的蒋尔手足无措,“程棠,别…别哭,我以后不打架了,行不行?”
程棠哭得嗓子都哑了,他咬着牙,一下一下摸蒋尔受伤的侧脸,“对不起…都怪我…”
“不怪你,程棠,”蒋尔很温柔地对他笑,“你爸爸是英雄,你是英雄的儿子,你忘记了吗?”
程棠的手很冰,身体在发颤,“我记得,我记得的,蒋尔。”
“嗯,好好活下去,我会陪着你。”
谢倦的哭戏进展很顺利,他比别的演员更容易就能掉下眼泪。
申嘉迟擦掉嘴角干涸的红色颜料,看着谢倦,“你很有天赋。”
谢倦还在情绪里,对饰演蒋尔的申嘉迟态度算不上好,“你也会骗人吗,像蒋尔那样。”
申嘉迟对他笑,道:“谢倦,角色是角色,你别迁怒我。”
谢倦回过神,“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