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冷暖
从飞机狭小的方窗往外望, 云层是灰金色的。
降落时，夏凉看见被雾霾缠绕的国都的庞大影子，没有刺楼, 目之所及只有古旧敦厚的平房。
“南边儿，南边儿。”
耳边是热情洋溢的带儿话音的腔调。
一开始, 夏凉却到底不习惯平城的空气。
从机场到东五环朝阳路，仅仅是上下大巴, 隔着口罩喘了几口气，便觉得喉咙里有一层黏液，痒痒的，咳不出来吞不下去。
好在傍晚雾霾渐散, 呼吸变顺畅了。
kl入住花西院子。
“欢迎, 欢迎。”赛事方工作人员穿着简约大方, 衣领绣着中国风破茧logo
风貌铺展开来，街面干净，胡同墙角生出绿意。打交道时，人们直爽讲究。
夏凉跟着大部队走走停停, 体会到精神气从轮椅下面蒸腾起来，熏陶着他。
包容厚德。
花西院子是四合院式的酒店。
首发队员为方便交流沟通要住在一起, 于是, 在盘查过简历之后, 夏凉自觉地接受了赛事方按旧例好心为他安排的护工，和林日升住到另一边的厢房。
“一起去吧？”
季天这回没有闹，只拖住童曦, 等着夏凉一起去熟悉赛场和训练场。
“不了，我比较慢，你们先去, 别等我。”夏凉笑说。
“没关系啊。”童曦说，“等你咯。”
“你们先去，我和日升他们一起。”
夏凉说完这句话，转进自己的房间，关门，表示不是在客气。
两拨队伍分头行动。
夏凉并不觉得身份的区别会对他和季天的感情造成什么影响，但事实是，到了外地，他的动作就是比别人更慢，所以，作为替补，他不想影响季天的节奏。
季天似乎也明白，关于“不一起行动”这件事，闹起来反而更蛰人，于是很小心地处理和夏凉之间的行程冲突，不戳破。
两个人就守着这份默契。
比赛场地在三百米外的齿轮场，那儿文艺气息浓厚，分布着很多新概念店铺，老厂区华丽转身，新改造成一座电子竞技中心，用于承办大型赛事。
齿轮雕塑挂着npl开幕式的横幅。
对于赛程，夏凉已经很熟悉了。
2月24日至4月18日，常规赛bo2双循环，十二进八。
4月20日至5月10日，季后赛bo3，六强、四强、半决赛、决赛bo5。
夏凉在例会上得知，常规赛阶段，kl的目标是以积分前四名的成绩出线。
此刻，齿轮场偌大的海报前，四位替补抬头仰望着安排表。
夏凉在emg的阵容中发现了hope的id，可见，去年emg二队再度晋级失败并没能束缚李规的翅膀，李规以ndl最佳打野的成绩提到一队，进入轮场阶段。
“还有，巫妖没有退役诶~我就知道他还会打的~”林日升指着第六栏，说道，“art好歹也是拿过s赛亚军的，叶飞驰走了，总得再出一个老人扛担子~”
npl的一流俱乐部屈指可数。
夏凉都已经与他们有了神交。
老对手，汉城emg、沪城art，前者现在拥有彦君（yanjun）和hope两位卓越打野，依然强有力地掌握着控龙权，后者虽然屡次被曝管理层腐败，但在战术风格上仍保持灵活的特点，且队长更替为巫妖（wuyao），将在上路打开新局面。
之前打过训练赛的也不算陌生。
新秀fg，诡术射手天王星fri，从来不按固定套路打ad，甚至还非主流出装，似个没长大的小孩，却折腾得对手连连叫苦。
平城十八子est，打野益禾（yihe）同在腾蛇tv，他们还曾借鉴过其全图支援流战术，但其实，est的大脑是帅气阳光的辅助xiaoqi
至于kl……
夏凉不得不承认，今年的kl是有史以来最强的阵容，五个位置没有缺口，能够把运营发挥到极致，掠夺每一分经济。
“我找到你了，夜神。”林日升拨动刚发布的选手名单，“你打kt和tlg！”
夏凉迅速对照赛程表。
他的两次上场机会确定了。
一是3月2日与kt的首轮bo2
二是3月4日与tlg的首轮bo2
夏凉知道，相比于前面几支，这两支队伍的实力稍弱些，他如果能为kl拿下这两场比赛的全胜积分，对实现常规赛的总目标还是有很大帮助的。
“他们用的都是首发。”夏凉看到 kt_abc，笑了笑。
kt是一支以推塔流而闻名的队伍。
他却已七成的把握。
他要凭自己的刺客，打断kt的节奏。
“可是夜神啊。”林日升说，“你和季神的配合是没问题，可，你还没和其他几个人磨合过呢，要不要找教练说一下，抽空练习。”
“嗯。”夏凉说，“我看情况吧。”
“总之我是希望能看到你超常发挥，多多轮场~”林日升笑说，“这样，我们几个替补才会觉得有希望啊~~~”
三天后，夏凉在手机上观看了npl开幕式第一战，emg对阵fg，到第七分钟，他才发现4g数据没关，痛惜流量的同时，忽然意识到，网速真的变快了。
手机终于可以看直播了。
再之后，常规赛一场接着一场进行。
没有轮到kl，夏凉照常在训练场地打个人rank、做直播、用手机看一看战况；轮到kl，夏凉就在后台和教练组一起，观看首发在前场的发挥。
他安抚了自己的浮躁。
其实替补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熬。
唯一要考虑的是，正如林日升所说，上场之前，他需要磨合。
夏凉算着首发的休息时间，不迟不早，在自己的比赛前三天，约季天谈事。
齿轮场的对面有一家名为geer cafe&bar的轻酒吧，是首次与npl赛事方合作，为队员提供社交休闲场地的商家。
开赛以来，这里人气挺高。
大家都喜欢实木吧台、蒸汽锅炉、弧形房梁、老皮沙发。
晚十点，季天刚拿到一场mvp，出赛场，把童曦和陈汕秋请来喝可乐。
“别顾着喝快乐水啊。”童曦说，“季天，什么事啊这么……”
“他今天约我，谈事。”季天看着铁杯。
“嗯哼？谁约你谈事？”童曦说。
“我们的夜神。”季天的语气含着一丝苦涩，“我和他是什么交情？之前吃饭睡觉都在一起，现在每天也见面，可他约我谈事，不是吃火锅，而是‘谈事’。”
水珠凝结在铁杯表面，哗啦下来。
陈汕秋看了童曦一眼。
老队的几个人都是被朱文斌选进来的，蓝发日只是和新队员一起玩，可队员与队员之间要融合，玩是没用的，得靠打。一开始，老队员对季天的加入难免有芥蒂，但季天打得好，比轻语好得不是一点点，硬是一场一场打出了话语权。
在釜城，童曦看季天和夏凉的联络实在太艰难，于是率先破冰，教季天使用加速器，接着，陈汕秋也愿意去下路帮季天gank，直到季天接二连三高水平发挥，完成了射手的使命，包括肖臻荣在内的整个老队才真正与他建立袍泽之情。
“季天，我们和夜愿，说实在不熟悉，但做替补的感觉，我之前是经历过的。”陈汕秋晃了晃季天的杯子，让服务生续可乐。
“是啦。”童曦说，“肯定不好受，平时你应该多照顾他。”
“他要强，知道吗。”季天说，“这不是印小红花啊给九十分啊这种自欺欺人的事！可我在他面前能煽风点火吗？不能。”
陈汕秋说：“你估计他找你谈什么？”
“他都没有和我们打过训练赛，怎么上场？还能为什么？他想要找机会磨合啊。”季天说，“我，觉，得，你们应该理解我们。”
童曦听到这里，会心笑了笑，说：“那就打啊，今天晚上就打，排位。”
“打了啊，你们说的。”季天说，“我真的，真的不想让他再跟我说什么‘谈事’这样的屁话，我知道，他为大后天的那一场比赛，花了几个月的功夫。”
陈汕秋说：“是应该先熟悉一下。”
季天夺过铁杯：“打不打？”
陈汕秋：“打。”
季天看着陈汕秋：“打不打？”
陈汕秋：“打！我去抓中！”
季天说：“那就不管教练怎么问，我们打我们的，叫上肖臻荣，今晚五排。”
童曦：“排！”
酒吧的老木门吱呀打开。
护工推着轮椅上台阶时，夏凉见童曦举着铁杯，激情洋溢对季天喷出一“排”。
童曦发挥过度了。
可乐沫子飞溅。
陈汕秋及时躲开，从侧门走。
附近几桌，其它俱乐部的选手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kl的桌位，由季天主导的这场小闹剧掩饰了夏凉的轮椅进入酒吧的突兀感。
“季神，你又搞什么活动。”
夏凉来到季天身旁，扶起被拍倒的煤油灯。
场面很热闹，认识童曦和陈汕秋的人也很多，fg的队员刚才还来打过招呼。
夏凉抽了张餐巾纸，帮季天擦掉鼻尖的沫子。
他是想约一队首发一起打排位的，训练赛是不可能了，排位的自由总还是有，但他原本只约季天一个人“谈”这事，突然看到童曦，又斟酌起来。
“童老有话跟你说。”季天说。
夏凉顿了顿，转了一个方向。
“不好意思啊夜愿，保证滴酒不沾，只是聊嗨了。”童曦说，“刚才，向上哥跟我提起，虽说kt和tlg是小队，但咱们不能松懈啊，要练起来。”
夏凉握紧手中的餐巾纸包，看向季天。
“你别看他，他就知道喝可乐，都续三杯了。”童曦笑说，“向上哥才是我们一队最勤奋的男人，看到赛训室这会儿都空着，他怒发冲冠，五排走起啊。”
正是这时，陈汕秋拽着肖臻荣到场。
“做什么做什么做什么做什么，刚打完比赛……”肖臻荣揉着睡眼，一看到夏凉，立即戴好眼镜，比了一个哈喽。
“走。”季天说。
夏凉全明白了。
那瞬间，泪水湿湿热热涌出，又被遏制在眼眶里，在酒吧灯光中闪动。
“我结账吧。”
夏凉低下头，调出手机支付码。
齿轮场kl训练室的灯火亮了一夜。
所谓法不责众，又因朴东烨与他们口径一致，五个人的绩效没有一个因为这次“加训”而扣。
听闻消息，冼时初也特意为夏凉的第一场常规赛向金炎彬争取了bp权。
两天后，kl迎来与kt的第一轮bo2。
夏凉终于登台拥抱属于自己的机会，与刚磨合三天的队友坐在一条战线中。
主持人报幕，观众席呼声如雨。
【夜愿，加油】
晓晓：“我们看到，在526版本，夜愿在他人生中第一场npl比赛中，依然，毫不犹豫选择了……碧洛蒂丝！碧洛蒂丝！”
耳机低音响起，世界一空。
夏凉看着加载动画。
他的瞳仁清澈如水。
他已经连续三个月没有打过训练赛，他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状态，三天匆匆排位，他对队友的了解甚至还赶不上对对手的了解……
【碾碎他们！】
但是当他点击鼠标按键，啪嗒，他的眼中光华转动，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消散。
新版本，碧洛由于法强削弱，在比赛的bp环节被放出来。
她的白发长裙，她的玉簪，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7 04:41:22~2020-07-28 08:2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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