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中岁月（五）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来者是名与云绰年岁相仿的女孩，着一袭蓝色翠烟衫，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木簪，素手中堪堪捏着一卷绢帕，乍一眼望去，浑身做派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大约就是传闻中的俞姝容无误。

    此刻的云染已翘着腿坐在软榻上，百般无聊地掀着茶盖把玩，眼皮都不想抬一下：“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这番态度有些异于平常，令俞姝容感到格外不舒坦，却还是摆出副亲切的笑容说道：“看来你在水中泡了会倒是好事，这平日里一言不发的，如今倒是能侃侃而谈了。恭喜啊，大病初愈了。”

    “那还不是多亏了俞姐姐的福，才有了今日的云染。”她一副标致的眉眼弯弯，挂着孩童纯澈无辜的笑容，悄然递过去的目光却不动声色，“只是不知哥哥若是知道，他那唯一的妹妹的这场倒霉事儿实则出自俞姐姐之手，是否还会对你温和如初？”

    到底是被云染猜到了其少女心萌动，一提及云绰，俞姝容果真神色略变：“怎么，你这会想到要去和云世子告状了？可是你有证据吗，俞家上下所有人可都知道，是你自个儿脚下不注意，不慎跌入池中的。”

    瞟了垂首立在一侧的季秋一眼，好似想到了什么，冷冷笑道：“还是你想说，你有个目击证人？只是这丫头本就是贴身伺候你的人，说什么都是帮衬着你的，这个证据怕是不足以让大家信服吧。你若非想就事论事，那你前些天故意将我母亲绊倒在水缸里一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大家分明都是一样的人，我劝你别再上纲上线。”

    她紧紧盯着云染，准备看好戏，因为若是摆在从前，这云染早就气急败坏地涨红了脸，随后口不择言了，可只见此时云染却也不恼，那稚气未脱的清柔嗓音带了点脉脉笑意传来：“急什么？我不就是稍微给了你点面子，你倒便蹬鼻子上脸了。”

    奈何云染的这具身子实在过于孱弱，再加上一次性说了这么长段话，免不得有些虚疲地咳嗽起来，这反而让俞姝容回过了神，拧着帕子开怀大笑道：“我还以为什么呢，原来是个纸老虎。您还是悠着点吧，云大小姐，小心可别太生气，再把自己小命搭进去可就不好了。”

    轻瞟了一眼面色不佳的女孩，得意道：“接下来，你是不是准备再搬出你国公府那一套来吓唬我？裴娘说的那些话你不会真信了吧，天下谁人不知，你云染生来被视为不详，非但克死了生母和二舅，还害南齐当年闹了旱灾，说到底，不过是云氏的一枚弃子。怕是还没人告诉你吧，成国公虽久征沙场，却早就在京中新立嫡夫人了，就你还摆出这副嫡女的做派，是想做给谁看？”

    云染不禁皱起了眉，此人与裴娘说与她的话截然不同，不知谁说才是真的。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季秋，季秋与之目光对视上，只咬着唇，略微摇了摇头，似乎有难言之隐。

    当然，她明白这些都还是后话。只是这俞姝容当真是好嚣张的一副面孔，真不知从前的小云染受了这对母女多大的气。

    她无声地长吁了口气，抬手端起茶盏轻轻地吹着，刻意放柔了语调道：“你说的倒也在理，我能长大，多亏了你们俞家的照顾。可惜你我二人早已打闹惯了，既然都不在理，便没必要争出个输赢来。倒是我突然想出个主意，好让这些个小事自此一笔勾销。”

    “你且走近来些，此事仅你知我知。”

    女孩容色沉寂，羽扇般的睫毛低垂，看着人畜无害极了。

    俞姝容虽心下疑惑，却因对她的懦弱性子分外心知肚明，便不曾畏惧半分，款款上前几步，挑眉看她，不耐烦道：“你快说吧，少在这装腔作势，看得我……”

    话儿只说了一半，云染手中的那碗茶忽地劈头盖脸地泼来，还算是有些滚烫的茶水堪堪淋了俞姝容一身。

    “哎呀，手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