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惜别
商宝莉突然变得规矩起来，得体地含笑点头：“钱总，明白了……
“要不是生活所迫，谁不想活得体面点？”
钱亦文满意地点了点头，该说不说，就这状态要是卸了妆，再把这几件既花哨又一眼就能看出廉价的衣服换掉，还真看不出人家的从业方向。
“钱总，那我就先回去了。”商宝莉看了一眼手里的小纸条，略有担忧，“这地方能放我进去吗？”
钱亦文笑道：“你只要说是找宋小强的，没人拦你。”
看着商宝莉的身影在转角处消失，钱亦文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有欠稳妥。
他不怀疑商宝莉的专业性，但她能否遵守这个没法拿到桌面上的契约，说不准。
这可不在她柳祖师爷制定的职业道德规范的框架之内。
想了想，钱亦文转身拨通了电话：“孙哥，谢谢你帮忙，过两天我去米沙子请你喝酒。”
电话那头，孙子栋不以为然：“谢啥，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以后你要是需要了就和我说，只要你有标准，人有的是……”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需要”，什么叫“我的标准”？
说得好像是我的需求一样。
钱亦文皱了皱眉头：“孙哥，还得麻烦你件事儿……”
“咱哥俩有啥说的，有事儿您说话！”
“孙哥，我给她准备了点行头，得麻烦你亲自给她送过去。”
孙子栋愣了一愣，随即嘿嘿一笑：“明白……”
“孙哥，记得一定亲自交到她手上，说是我送的！”
孙子栋嘿嘿一笑：“明白……”
挂断了电话，钱亦文心中暗骂。
左一个明白右一个明白，你明白个六了？
我只是想让她知道一下，包括她的家庭住址我都已经完全掌握了，让她别起二心。
先是崔德健误会，现在又让这个孙子样给误会了。
越想越憋气，钱亦文又抄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英子急恼恼地说道：“你跑哪儿去了？
“李进宝要走了，你不知道吗？”
钱亦文着急忙慌地拿起了车钥匙，李进宝要走了，这可得回去看看。
有些话还得多和李进宝说说，比如：自己家的买卖，上点心……
一开门，迎面差点撞上袁清河。
从袁清河躲闪不及的状态看，应该是已经在门前踌躇了有一阵子了。
钱亦文后退了一步：“袁厂长，快请进……
“你再晚来一会儿，我就走了。”
钱亦文转身坐了回去，态度不冷不热。
这次危机事件，钱亦文对袁清河的表现有些不满。
袁清河说的话没错，但做得实在欠妥。
能说出“又不是我掐脖给他灌下去的，关我们啥事”的话，实在不该。
哪怕你恨得牙根儿直痒，也得想着先保全了自己的名声。
再加上之前三省制药要从欢胜久泰调用猪胆他没同意的事，钱亦文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被外人掐了脖子也就算了，自己人掐自己的脖子，这还怎么能发展得起来？
为了对付袁清河护短的行为，钱亦文专门给他配了一副慢药，等着他上门求医。
扫了一眼情绪不佳的袁清河，钱亦文想，能不能是药效发作了？
“袁厂长，有事儿啊？”
袁清河一边点烟一边说道：“没啥大事儿……
“看你在，找你说说话。”
话题转悠了一会儿，一根儿烟也抽了大半儿，袁清河终于忍不住了。
半截烟怼进了烟灰缸后说道：“钱总，咱的桔梗和薄荷油，用完了……”
钱亦文好像没听懂似的，问了一句：“还能挺多久？”
掐灭了烟头，袁清河说道：“再有两天就断了。”
“那得赶紧补充啊！”
袁清河说道：“桔梗，好像你那饮片厂能有。
“薄荷油这东西，得上南方买。
“今年不知道怎么搞的，这玩意儿还能缺。”
钱亦文寻思了一下说道：“桔梗倒真不缺……
“真要是急用，咱家就种这东西，我现上山给你拔都来得及。
“实在不行，咱今年就不腌咸菜了。”
袁清河明显一愣，这说的是啥话？
乍听感人肺腑，细思句句扎心……
真要是用点原材料得从咸菜坛子里压榨，这买卖做不做还有啥意思？
先别管了，好歹桔梗的事儿是解决了。
“那……薄荷油呢？”袁清河抬眼瞟了钱亦文一眼，“有薄荷也行，我问史再良了，他说有叶子咱自己制取也简单。”
钱亦文问道：“这东西啥药里用？”
“666感冒水……”
“不用不行吗？或者找点别的东西替一下呢？”
“……”
一番对话，被钱亦文的无知给打断了。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袁清河道出真实目的：“三省制药那边，有薄荷油。”
“有吗？”
“有……”袁清河说道，“蒋既中说的。”
“那我问问。”一边说，钱亦文一边拨通了电话。
放下电话，钱亦文皱眉看了看袁清河：“这个老蒋，怎么这个态度？
“说是让你自己和他去说。”
袁清河无奈起身：“那我去一趟吧……”
劝袁清河顾全大局的话，钱亦文也能说，而且他相信自己也能做得很好。
但眼下事情太多，他没有时间做政工教导。
留给蒋既中去做，除了可以节省他自己的时间外，快人快语的蒋既中也能给袁清河一个更深刻的教训。
眼下，不光是得马上赶回去送李进宝走，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比如，找神州射箭银行聊点业务。
告诉他们，现代化办公手段对于效率的提升已经是趋势。
再不马上改变，就要落后于人了。
还有，有位不愿具名的设计师，给他们出了一套整体形象企划案。
设计师是否知名，不得而知。
但是，如果采购了英多公司的计算机，这套方案是可以免费提供的……
……
春城火车站。
钱亦文一家四口，陪同大爷大娘一起，来送钱晓红和李进宝。
钱珊对一个陌生的环境很是好奇，迈着小步儿四处探寻着。
英子不放心地跟在后边。
钱亦文瞄了一眼钱多，忍不住想笑。
自打穿上了李进宝给买的这身西服，还学会倒背手走道儿了。
当下骂了一句：“你把那手拿前边来不行吗？
“老气横秋的，瞅着比你大爷爷都老。”
钱多一脸不服气：“三姑父说了，穿西服不能随便。”
钱亦文抬眼看了看一脸坏笑的李进宝，又低头骂起钱多来：“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一身衣服就让人家收买了。
“改口钱给了吗？”
钱多两手齐动，从兜里掏出一堆零钱：“买衣服的时候，就给我装满了。”
钱亦文笑了：“挺舍得呀！
“买这身西服，都用不了这么多吧？”
李进宝嘿嘿一笑，我这么大个人，这点事儿还能不懂？
别说少掌柜的，就是那些阿黄阿咪们，这节骨眼儿上我都得敬着点。
真要是阿黄哪天心不顺冲我叫两声，老丈人准得在心里核计：狗不是不咬姑爷吗？
这个真准！不是据说，是作者真的经历过……
钱亦文冲着李进宝嘿嘿一笑：“三姐夫，你们陕南，也有给改口钱的规矩吗？”
李进宝一愣神的工夫，大爷在一边骂开了：“人家老实点，你就往死了给欺负！”
钱亦文笑道：“大爷，我怕下回他腰杆硬了就欺负不住他了。”
大爷白了他一眼，对钱晓红说道：“户口本装好了，别整丢了。
“用完了抓紧给我邮回来。”
大爷的话，颇有深意：老大不小了，抓紧回去登记吧……
钱晓红说道：“爸，得晚几天才能邮回来了。
“我们得到燕京待两天。”
提到燕京，钱亦文正经起来：“三姐，南光宇教授那里，你先帮我稳一下。
“过几天我把福利制药厂的庆典办完了就去。”
钱晓红点了点头：“嗯！我知道怎么说。”
仁专志领导下的展望，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场关于“技工贸”和“贸工技”的争论，有了结果。
一心走自主研发道路的技术流们，落了下风。
当年，怀着一颗赤子之心，手捧着“唐卡”，放弃了43000美元的年薪归来、一意要改变现状的南光宇，马上要从展望被清理出去。
1988……1995……
钱亦文计算了一下，南教授出局，提前了整整七年。
也许是当年燕京的一顿火锅，他说的话教授走心了。
早早把问题摆上了展望的桌面，提前让问题浮出了水面？
钱晓红跟父母拥抱过后，对钱亦文说道：“处理完手头儿的事情，就抓紧去一趟燕京吧。
“就算不见南教授，也该拜访一下黎叔了。”
钱亦文点了点头：“你们回去后，也把研发部建立起来吧。”
拍了拍李进宝的肩膀，钱亦文又接着说道：“三姐夫，这个研发部，就你来负责吧。
“咱什么时候能生产出完全自主并且敢和abm叫板的电脑来，就靠你了。”
李进宝郑重点头：“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三姐的！”
钱亦文愣了一愣，我的托付和你的承诺，在一个频道上吗？
想了想，又笑了。
这么回答，没毛病！
三姐好，一切都好！
看看闸口的人已经快走光了，大娘催促道：“快进去吧……”
二人拖着行李箱走过闸口，大娘把着栏杆，两眼涌出泪水。
一直坐在那里没动地方的大爷，白了大娘一眼：“老娘们儿家家的，就知道哭！”
“走，回家！”大爷转身走向门口，偷偷抹了抹眼角。
钱多一边挥手，一边也哭得稀里哗啦。
英子一边帮儿子擦眼泪，一边笑道：“这么舍不得，那你跟着去吧。”
钱亦文撇了撇嘴：“他那是舍不得他三姑父吗？
“准是看人家兜里还没掏净呢。”
钱多抹了抹脸：“还有那么厚一沓子呢……”
一边说，一边两指微屈，比划出一个他认为足够的厚度。
钱亦文白了他一眼：“就认钱！”
虽然是嘴里骂着，但钱亦文心里还挺美的。
钱多一分钱没用，光投入点感情，就混了一套西服和一大把钱，也算高回报了。
这买卖人，很合格了！
一边拉着儿子往出走，英子一边说道：“那么多钱，我给你存着吧。”
吓得钱多赶紧挣脱了他妈的手，跑到了大爷爷身边。
当妈的怎么都这样？
不管她多有钱，都会惦记你来之不易的收入。
……
宋战的家里。
一盘残局，胜负看似已定。
钱亦文还在苦思冥想，寻找着宋战强大攻势下的破绽。
宋战啪嗒啪嗒地倒着手里对方的車马炮，气定神闲地说起了其他：“小钱，我那天去你那工地看了看。
“搞得还不错嘛！
“那个莲湖一清淤，看起来还真有点模样了。”
钱亦文不错眼珠儿地盯着棋局，随口说道：“宋叔，你去了怎么没事先跟我说一声呢？”
宋战说道：“也没什么大事。
“就是陪着老人出去散散心。”
钱亦文一边摸起一个小卒，一边暗想，十好几里路，蹓跶到那么远？
“宋叔，下次去您可一定得告诉我一声，在我家摆一盘，我觉得我主场一定行！”
宋战敷衍了一句后，随口问了一句：“房子卖得怎么样啊？”
钱亦文一边犹疑落子，一边答道：“宋叔，除了咱们自己人留了几套之外，剩下的卖了有一半儿了。”
宋战笑了笑：“自己家住的房子，急啥？
“还有二期、三期跟着呢，能卖就先买吧。”
钱亦文说道：“宋叔，往后盖的，位置离景观就偏了，而且离学校、商店都远。
“我这次留的，都是高层。
“有电梯的，老人们上下能方便些。”
宋战瞄了一眼棋盘，转换了话题：“落子无悔噢！
“你可看好，别说我无情。”
钱亦文仔细看了看，确认道：“没错了……”
“将！”
宋战没有客气，心情愉悦地把钱亦文送上来的一颗棋子痛快地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