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年轻的首长（二）
数控机床、食品加工、建筑机械、印刷设备、航天仪表……
尽管松井的精密设备领导接触得不多，但松井实业领导是知道的。
而且还陪同父亲一起见过这些人，哪年忘了，反正一定是1972年以后的事情。
听完钱亦文的话后，领导问了一句：“你代理他们的产品，是管着哪一片儿？”
“领导，是整个神州大区。”
领导微微一愣。
他找的这个合作伙伴，要是在国内，那绝对不是一般的存在，怎么会找到他？
这么大的企业，这么多建设国家急需的新技术、新设备，全境代理权交给一个恐怕在春城都没名儿的人，这不科学呀！
趁着端茶的机会，偷偷看了一眼钱叔，后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再看一眼钱亦文，倒是像刚讲完一个别人家的故事一样，淡然地拿起茶壶，在等着为他续茶。
领导心存疑惑，但钱叔的心思他已经看出来了……
能不能胜任松井实业的神州总代理，是小钱的事儿！
我要做的，是给钱叔一个面子。
我想那么多干什么？
此刻，领导的内心里，父亲的遗言又如家训一般浮现出来。
想了想，对钱亦文说道：“小钱，我听你大爷说，过几天你要来燕京。
“到时候你来找我，我帮你攒个局儿，大忙未必帮得上，给你和企业搭个桥还是可以的嘛！”
钱亦文赶忙道谢，且满含诚意：“那可太感谢领导了！”
一边道谢，一边转头对英子说道：“媳妇儿，快把资料给领导拿出来看看，有哪些对口的单位能用得上。”
打铁，需趁热……
领导日理万机，别再回头把这事儿给忘了。
领导随意翻看了几页，合上了松井实业的宣传册：“这册子，我带走行吧？”
彩色印刷……
“行行行……”钱亦文忙不迭地说道。
别说家里还有，就是没有，让我给你现画一本都没问题。
领导又说道：“明天下午，和省里的人见个面，我就要动身回京了。
“要不，你和我一起走？
“正好，这一路上咱们可以再深入聊聊。”
钱亦文连忙说道：“领导，登门拜访是一定的。
“不过，眼下公司里有些事情脱不开身，过几天再去讨扰吧。”
领导点了点头：“也好！那我就在家里等着你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钱亦文内心高兴。
笑着对领导说道：“赶上我大爷生日，遇到领导是我的荣幸。
“今天一定得陪领导好好喝上几杯。
“媳妇儿，给领导看看咱们的酒。”
领导一愣，随即笑了：“你这是开了多少买卖呀？”
英子把老边烧锅递了过来：“领导，能和松井实业建立联系，说起来还得靠这个酒呢。”
刚才还紧张得要命的英子，已经被领导的随和给感染了。
说起话来，也自然了许多。
“噢？”领导拿起酒瓶，“这酒里，还有故事？”
英子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道来：“领导，这老边烧锅，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历史了……
“当年，吉春县被三个岛国人占了的时候，那三个人中的其中一个，就是松井实业的当家人松井荣之。
“而且，另一个和他一起的人，还曾做过岛国的首相，和咱们的总——”
说到这里，钱亦文打断了英子的话：“这事儿，领导应该都是知道的，你就不要说了。”
正听得入神的领导，把目光从酒坛上收了回来：“这我还真不知道！”
接着，转向英子：“你接着说！”
看来，领导还是年轻。
如果是老领导，对这段发生于1972年的旧事肯定是知道的。
英子正待开口，钱晓东在餐桌旁遥遥喊了一句：“饭好了！”
钱亦文微笑起身：“领导，好故事要配好酒，我们一边喝一边聊吧。”
“好好好！”领导转身，和大爷相携入席，“钱叔，我说句不中听的，你得锻炼了呀！
“你看，婶子那身体多好……”
老头儿瞅了一眼垂手站在桌边的媳妇儿，皱了皱眉头：“让我去蹦跶……哼……”
这一餐饭，有故事，有好酒。
有值得回忆的过往，有可以期待的未来。
大家都很高兴。
关键的是，年轻的领导更是高兴。
一杯过后，领导对老边烧锅赞不绝口：“我现在明白了，72年老田中来和咱们建交的时候，那么大的事儿摆在面前，他竟然都不忘抽空和总理厚着脸皮要这酒。
“这口感是真值得人惦记！”
英子不失时机地说道：“领导要是喜欢这酒，公司正好有几坛五年陈酿。
“待会儿我们给您送过来，您带回去喝。”
领导笑道：“岛国首相那么大的人物，通过那么特殊的途径来要，都没给……
“你们送我，一送就是几坛子，我这可是有点不敢当啊！”
英子笑道：“领导，看您说的！
“他们算什么呀，能和您比吗？
“咱自己家人喝点酒，还用得着跟我们客气吗？”
大爷听了英子的话，瞄了英子一眼。
侄媳妇儿这两句嗑儿唠得好！
好像我那能说会道的大侄子，顶多也就是这个水平到头儿了！
一句话，抬高了领导，拉近了距离……
这两口子的日子要是过不好，那就真得从坟茔地上找找原因了。
饭后，又陪着领导喝了会儿茶，领导亲自把夫妻俩送到了门口。
挥手道别时，领导再度发出了邀请：“好好安顿一下，早点来京。
“办完了正经事儿，我派人安排你们好好在京城玩上几天。”
“谢谢领导！”钱亦文得体地说道，“这边的天凉，领导快回吧。”
小两口站在门外，目送着领导和大爷有说有笑地回屋。
领导边走边埋怨着：“钱叔，以后再遇上事，可得跟我打声招呼！
“我爸爸的遗嘱里第二条就是托付我照顾您。
“您这可倒好，有事儿了不声不响自己扛着！
“您这么不配合，等我死了怎么见我爸爸？”
大爷淡淡一笑：“我寻思也没多大事儿，你那么忙……
“东南……西南……那么多事，哪里能离得了你？
“我一个老兵，这点儿眼力见还能没有？”
领导动情地说道：“钱叔，我爸爸没看错您！”
钱亦文听着二人说话，脑子里过着1986年大事纪。
这一年，领导还真的挺忙……
随着一声门响，领导和大爷的声音，听不到了。
眼前变得突出的，是八张冷峻严肃的面孔……
这八张面孔，就是大爷当年的模样吧？
英子见钱亦文出神，碰了碰他的胳膊：“走吧……”
走远了些，英子小声嘀咕了一句：“人家领导说了两遍让你一起去，你都没答应。
“领导会不会觉得咱们不识抬举？”
钱亦文想了想，放缓了脚步：“抬举你，是人家的事儿。
“至于怎么做才是识抬举——”
钱亦文回头指了指大爷门口的那几辆车：“你看看，哪辆车合适咱俩坐？”
英子回望了一眼，吐了吐舌头。
接着又问了一句：“打算什么时候进京？”
“把手头这点事儿处理完，过了元宵节，如果松井不来，咱俩就走……”
“我也一起去？”
钱亦文重重点了点头：“嗯！必须咱俩一起去！”
“我可不去……”英子揉了揉胸口，“一去又得好几天，怪难受的。”
钱亦文笑了：“去吧，看看京城的美景……
“在家干闲着，不是更难受？”
……
1986年2月23日，农历丙寅年正月十五。
一家人，在为回老家做着准备。
比回去过元宵节更重要的，是像小翠儿母女一样，给逝去的先人们送个灯。
“天快回暖了……”
钱亦文站在窗前，手捧一杯热茶，看着房檐子上滴答滴答向下淌着雪水子。
英子在一旁催促着：“别磨蹭了，抓紧走吧。
“赶到中午的时候，雪一化就不好走了。”
钱亦文回了回头：“急啥？大爷还没来呢。”
小翠儿轻轻敲了敲门，和她妈一起走了进来。
钱亦文赶忙回身，给二人让座。
娘俩是来辞行的，何向东也有话要和老板说。
小翠儿在岗位上犯了错误，非但没罚，还被通报嘉奖了。
说小翠儿错误是有，但给公司出主意所创造的价值，远超这两次错误所造成的损失。
钱亦文这么做，有他的道理，在还小翠儿人情的同时，顺便完成了激励员工为企业献计献策。
娘俩心里都明白，老板知道感恩，咱们没别的，起码也得有几句话吧？
何向东刚坐下，就开口说道：“钱老板，小翠儿犯了错，该罚就罚吧，我们没有怨言。”
钱亦文赶忙摆了摆手：“阿姨，没多大事儿，小翠儿将功补过，足够了。”
听了这话，何向东更是不安：“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家大业大的，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我是怕有人说你处事不公。”
钱亦文听了何向东的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四十多岁的年纪，打扮普通，可这话说得可是挺得体的。
而且，没把他的感恩当成理所当然……
钱亦文说道：“何姨，对我的管理没啥影响，您就别老记挂在心上了。
“要是没有小翠儿，我二大爷和我姐，到现在还不能相认呢。”
何向东说道：“她那也是赶巧……
“说起来，也是该着人家父女相认了。”
又闲聊了几句，何向东起身告辞：“钱老板，我俩急着赶车，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一边送客，钱亦文客气了一句：“何姨，我们一会儿也回吉春。
“可惜我们这一家子把车坐满了，不然是不是能搭个方便车。”
何向东笑了笑：“没事儿，坐火车也方便。”
钱亦文有一搭无一搭地问了一句：“何姨，老家就是吉春的？”
“嗯，老户了。”
“一直在吉春住着了？”
何向东奇怪地看了钱亦文一眼，问这些和工作无关的做什么，而且还问得这么仔细？
但还是如实作答：“头些年，去龙江那边住过几年。
“后来安稳了，才又搬回来了。”
钱亦文点了点头，“安稳了”是什么意思？
心头虽有疑惑，钱亦文却又不便再多问，当下又客气了一句：“何姨，好不容易回去一趟。
“要是两天假不够，就多待两天吧，和家人多聚聚。”
闷了半天的小翠儿，好不容易说了一句话：“老板，家里没亲人了。
“我和我妈回去，都得住邻居家。”
送走了小翠儿母女，英子问道：“你问人家那么多干啥？像查户口似的，多没礼貌。”
钱亦文说道：“媳妇儿，你有机会问问小翠儿，为什么随她妈的姓。”
英子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可没你那么好信儿，啥都打听……”
钱亦文看了一眼媳妇儿，这个大瓜要真能吃上，那可是又甜又脆……
你就说大不大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