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年轻的首长
1986年2月17日，丙寅年正月初九。
大爷的生日。
燕京来客，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只是广播和电视里一个熟悉的名字。
在整个淞江，有所有人都无法比拟的地位……
英子一想到马上就要见他，内心有点忐忑……
“第一回见面，是不是得给首长准备点像样的礼物？”英子小心地问钱亦文。
钱亦文说道：“媳妇儿，让春生给准备两坛子好酒就行了。
“今天是大爷的主场，还是不要搞得太刻意的好。”
英子点了点头，脸上的不安依然明显：“就带点酒去？”
钱亦文把英子的不安看在眼里，扳过英子的肩头：“这两坛子酒，也不是给他的，是咱们吃饭的时候喝的。
“你说要送出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和这样的人物对等？”
英子琢磨了一下说道：“买点贵的……”
钱亦文说道：“媳妇儿，要是给王胜利那样的送礼，可以选贵的；
“给这样的领导送，光是贵是没用的……”
英子点了点头，跟着又是一通白眼：“提他干啥！”
钱亦文嘿嘿一笑：“我不过是拿两个人的地位来找个落差。”
“落差？”英子怒道，“你说徐支书，不是比这落差还大？”
甩脱了钱亦文的手，又接着说道：“我看你就是时时在心里想着，不然怎么能随口就说——”
秀儿敲了敲门，走了进来，英子赶忙住口。
“姐，签个字吧。”秀儿递过了一份工资表。
刘文秀分摊了孟小波的一部分职责，日常工作大部分都归了她管。
英子签好了字，秀儿说道：“姐，何向东和何翠莲想请两天假。”
“两天？”英子有些奇怪。
小翠儿母女俩一直都在努力寻找着加班的机会，怎么还请上假了呢？
而且，一请就是两天。
秀儿看出英子的疑惑，接着说道：“小翠儿说这是她妈的习惯，每年元宵节，都得回去给父母送灯。”
英子想了想：“那你安排好替班，给两天假吧。”
“还有……”秀儿接着说道，“何翠莲连续犯了两次过错，要不要扣工资？”
英子回头看了看钱亦文，后者点了点头。
感情归感情，规矩是规矩。
英子回头交待了一句：“秀儿，正常扣吧。”
秀儿刚要出门，钱亦文突然间叫住了她：“秀儿，你回来！”
秀儿转身，钱亦文问道：“你刚才说……何翠莲她妈，叫什么名？”
“何向东。”
“没事儿了……”钱亦文自顾念叨着，“何向东？何向东……怎么娘俩一个姓？”
一个女人，怎么取了个这么有男人味儿的名字？
正想着，英子说道：“随妈姓的，也不少见，王胜利他二舅家的孩子——”
听着英子的话戛然而止，钱亦文笑得直拍巴掌：“这回，你不能赖我了吧？”
“那不也是话赶话嘛！”英子一边说，一边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看着胀红着脸直扑过来的英子，钱亦文急忙伸出双手把她给抱住了。自打官比自己大了之后，下手也没个轻重了，逮着哪儿都敢揪扯两下子，这谁能受得了！
正想着，阎春生拎着两坛子酒走了进来，瞄了一眼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拿脚踢了踢门：“大白天的……我是进来还是出去？”
钱亦文赶忙松开了手，尴尬一笑：“东珠港买的毛衫质量也不咋样，都起球了，我帮她揪揪……”
接着，看着酒坛子咧了咧嘴：“你不能好好擦擦吗？这可是给大爷过生日的酒！”
春生接过英子递过的抹布，一边擦一边笑嘻嘻说道：“大爷过生日，我也得去道个喜呀。”
给大爷贺寿的酒……
钱亦文说道：“不用，你看好车间就行了，大爷不会挑你的理。”
古话说得好，人多好干活，人少好说话，为此二大爷、四叔都没通知。
就连曾繁宇那一伙人和首长的见面，都被安排到次日了。
春生擦完了酒坛子，扔了抹布要走。
钱亦文叫住了他：“春生，我听秀儿说，小翠儿工作的时候出错了？”
“打了四瓶酒。”
“伤着她没有？”
“没有……”
“什么原因？”
阎春生说道：“干活儿的时候走神了。”
情绪低迷，打几瓶酒没事儿；但那机器不停地转，别再伤着老钱家的恩人……
想了想，钱亦文说道：“你知道她为啥走神吗？”
阎春生说道：“我哪知道啊！”
看着一脸茫然的春生，钱亦文皱了皱眉头。
一点儿没感觉到小翠儿的心思？这不应该呀！
听说过智障、脑残，没听说过有情障、情残的！
拍了拍阎春生的肩膀，钱亦文嘱咐了一句：“给小翠儿调一下岗，找个安全点的岗位，别让她在生产线上了。”
“我这就去办。”阎春生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
大爷门前，停了一溜儿的同款车。
门口那八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年轻人，让英子的心更加慌了……
别笑话英子不经事，如果有八个等高的小伙子，手里拿着等长的“棍子”，站成一排一直盯着你行注目礼，你也得慌。
渐渐走近，英子不自觉地抓住了钱亦文的胳膊。
钱亦文拍拍英子的手：“怕啥？还能吃了你？
“再大的人物，不也是人？”
英子定了定神，和钱亦文一起走向敞开着的大门。
两口子刚要进院，站在最前边的两个人各自横跨一步，把门儿挡住了。
“同志，我是钱君的侄子，来给他过生日的。”钱亦文一举手里的坛子。
听到声音，钱晓东走了出来：“亦文，英子，快进来……”
两个小伙子听了，又分向左右退了回去，右手高举齐眉。
钱亦文微笑着，也朝两个小伙子举了举手，但没敢像人家举那么高。
不怪你们，不用这么客气……
大爷见了钱亦文和英子，从沙发里直起身子。
在他旁边，一个身着黄绿色衣服的人，也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钱亦文看了一眼，首长不但威武，而且还足够年轻！
很明显，他肩上扛着的那些星和杠，和他的年龄并不匹配。
大爷给两边相互引见时，钱亦文趋步向前，四只手紧紧握在了一处。
大爷琢磨了一下，朝着钱亦文笑了笑：“按理说，你俩这年纪，这你得叫一声黎叔儿才对。
“可是，我和你们俩又都是叔侄相称……”
钱亦文瞄了一眼那人肩头上的各样色彩，抢着说道：“大爷，我还是叫一声首长好了……”
大爷笑道：“好！那就随你吧。”
这么一说，那人却不自在了，对大爷说道：“钱叔，要说我爸爸被称一声首长，倒还可以。
“在您家里，这么称呼我，我可是真不敢当啊！”
钱亦文松开了首长的手，一起落座：“那我就称您一声领导吧。”
领导上下打量了一番钱亦文：“你大爷可是没少跟我夸你这个侄子呀！”
钱亦文笑了笑：“领导，我大爷护着子侄，可能言过其实，您可千万别当真啊……”
领导哈哈一笑：“你大爷这人，可是轻易不多言语……
“就拿这次三十六厂的事儿来说，要不是钱婶给我打了个电话，我还都不知道呢。”
钱亦文眼光扫过，大娘正一边摆着果盘，一边拿眼睛溜着这边。
遇到了大爷的威凛目光后，刚摆好的果盘一歪，各样水果滚落一地。
大娘赶忙俯身四处去捡，一张脸顺便躲到了茶几后面。
看来，祸好像是大娘惹的……
事儿，应该是领导给平的……
“你看看我，大好的日子，说这个干什么？”领导笑了笑，“聊点开心的吧。”
听了这话，那边的大娘端了果盘过来。
放下后，又赶紧走了。
“听你大爷说，在做生意呢？”
钱亦文欠了欠身：“最近刚代理了岛国松井精密设备株式会社的一些设备……”
大爷听了，愣了一下。
自己的买卖不说，提他们那些玩意儿干啥？
领导展了展眉毛：“哟……还是跨国的生意，而且还是和这样的企业，不错嘛！”
“领导，您知道松井实业？”钱亦文探身问道。
领导说道：“岛国大钱垛的台柱子，我想不知道都难……
“合作得如何？”
说起这个来，钱亦文皱了下眉头：“合作刚刚开始，困难在所难免。”
虽说，这点姿态是做给领导看的，但还真不是装出来的，这也是他内心真实的焦虑。
松井荣之马上要来检查作业，他想在老头子来的时候，不但把作业交上，顺便再给他写篇小作文。
而这惊喜能否拿得出来，也许眼前这位谦恭文雅的领导就是关键。
领导关切地问道：“那你说说，怎么个难法……
“是难在咱自己身上了，还是他们难为到你了？”
钱亦文说道：“领导，人家的东西自动化程度太高，所以价格昂贵。
“而咱们国内，还没有摆脱以人为主导的思维模式，也少有人愿意出钱购买。
“想要打开市场，有点困难！”
领导低头想了想：“要是这么说，你这个生意还真是不好开展……”
钱亦文话锋一转：“不过，松井实业很有诚意，给了很多优惠政策。
“最重要的是，可以先不拿钱就使用设备。”
钱亦文展开话题，开始讲起松井的设备优势。
眉飞色舞的讲解之间，自然不会忘了带出松井设备的覆盖面。
不让领导知道设备能用在哪，领导怎么帮你找下家？
他钱亦文又拿什么让松井荣之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