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李长丰走老路（一）
李长丰一边品味着姜德旺的传奇人生，一边在心里琢磨开了……
刚才一直在心里打着转转的黄柏，此刻也丢到了脑后。
自打1980年以后，政策收紧，干这行儿的人都转到“地下”了。
除了非常熟识的人之外，干这行的人没人敢随意张扬了。
大街上你要是听到谁说“昨天哥们又收了六只熊掌，全是前蹄……”那一定是在吹牛逼呢。
看来，没事儿真不能老扎在女人堆儿里……不是，没事儿真不能老窝在被里。
出来走走，商机无处不在！
李长丰掏出烟来，递了一根儿给姜德旺。
划着了火柴，凑近了些问道：“姨父，现在国家都不让打了，还有人敢上山掏仓子吗？”
姜德旺瞟了一眼李长丰：“吃了几千年的熊掌 ，用了几千年的熊胆……
“不管多凶险，这条道儿上的人也断不了……”
阎春生在旁边插了一句：“四姨父，你吃过熊掌吗？好不好吃？”
“吃过！”姜德旺一挺腰杆儿，“那是真比猪蹄子强啊……”
钱亦文扫了一眼姜德旺，这还用你说？
富含55的粗蛋白，水解后能产生不少于十种各种氨酸，一筐猪蹄子也没有一口熊掌值钱！
“赶山人，挺舍得呀！”李长丰感慨了一句，“我都没怎么吃过……”
姜德旺自嘲一笑：“平常哪舍得吃，都是赶到仓子好的时候，或者是碰上蹄子受过伤的，才能吃上一个。
“一大帮人围着，一人能分上一筷头子就不错了。
“赶上人多，恨不得连熊屁股都一块儿往下卸……”
做法考究，且食材珍贵……
反复探问了几回后，李长丰得知了他想要知道的事实——
姜德旺虽然不干这一行了，但他能说出“这条道儿上的人断不了”，说明他知道有人还在从事这一行业。
又给姜德旺倒上了酒，李长丰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这附近有没有还指着这个过日子的？”
姜德旺听了这话，突然没了刚才的那股子叨叨劲儿。
一双树条筷子的动作，也明显变慢了。
胡乱将一条小鱼送进嘴里后，直了直腰板：“有！拉拉屯三门刘家那哥几个，年年进山。”
“年年进山？”李长丰赶忙追问，“他们不怕吗？”
姜德旺说道：“你动不行，人家少数民族打没事儿！
“哥几个是猎民，就指着这个呢。
“你让他种地，他也不会。”
李长丰琢磨了一下，话题逐渐深入：“那就是说，他们现在手里头还有货？”
姜德旺说道：“外人都说刘老大手里有东西，是真是假咱就不知道了。
“也吃不起那玩意儿，也不敢打听。”
一边说，一边斜眼看了李长丰一眼。
“刚说的这几个人，你都认识吗？”李长丰问道。
提到刘家兄弟，姜德旺笑了：“那是光认识的事儿吗？
“当年要不是刘老大听见我那一声惨叫，跑回来放了一铳子，八成我就让那黑瞎子给坐死了。”
李长丰瞄了钱亦文一眼。
后者正低头专注于碗里的一只蛤什蟆，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其实钱亦文心里清楚得很。
李长丰和姜德旺看似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把一次接头工作已经完成了。
身边要是没外人，眼下早就已经进入利益分配的协商环节了……
“往那边去的路好走吗？”李长丰指了指大风车，“我这个车能不能过去？”
姜德旺抬头看了一眼，笑了：“别说你这大玩意儿了，就是赶毛驴子车进去都费劲。”
李长丰皱了皱眉头：“怎么住这地方呢？出来进去的多不方便？”
姜德旺向前探了探身，表情变得神神秘秘：“你想让他搬到外边，他还不干呢……”
李长丰点头微笑。
二皮脸说的话，他听懂了。
李长丰抬手看了看表，转向了钱亦文：“咱看看去？”
钱亦文把注意力从一条鱼那里收了回来：“李哥，一会儿还得去黑瞎子沟。
“刚才四姨父也说了，车开不进去。
“要是走着进去，怕是咱们今天就得住那儿了。”
李长丰低头夹了一只蛤什蟆，没作声。
想了想，钱亦文接着说道：“李哥，反正你来过一回了，也认识路了。
“你过两天单独再来一趟，让四姨父带你去。”
李长丰瞄了钱亦文一眼，嘀咕了一句：“就不知道姨父有没有时间啊……”
姜德旺忙不迭地说道：“有有有……
“我是咸腊肉一个，一年365天都有空，啥时候去都行。”
临走时，姜德旺对李长丰说道：“想走这条道，你就找我。
“屯子东头第二家，最破那所房子就是我家。
“只要你别从我身上踩过去，这方圆百十里的，谁手里头有啥，我心里都有数。”
二皮脸吃饱喝足，抓了一把五香花生米，一边哼着小浪曲，走出了李长丰的视野。
李长丰满意地点了点头，寻思了一下捅了捅钱亦文：“哎，他说的好像你的词儿？”
“哪句？”
“屯子东头第二家，最破那所房子就是我家。”
钱亦文白了一眼李长丰：“那可不一样，不信你回头再仔细想想（看看）……”
去往黑瞎子沟的路，和李长丰此刻的心情一样。
一条小河沟边，李长丰叫停了车子：“小孙，停一下，我俩下去洗把脸。”
脱离了小孙的视线，李长丰一边在水里抖着毛巾一边问道：“兄弟，好像不乐呵呢？”
“没有啊！”
李长丰说道：“没有？走了十好几里了，一个屁都没放……是不是我踩了你的点子，你不乐意了？”
钱亦文笑了笑：“李哥，我要是想这么多还能带你来吗？
“说实话，我是不想碰这些东西。”
李长丰点起了一根烟：“你是没接触过，这一大车黄芪，都不一定赶上那四个大蹄子值钱！”
钱亦文犯难了，这事儿得怎么和他说呢？
总不能说现在已经禁猎，而且再过几年就立法保护了吧？
钱亦文灵机一动，说道：“李哥，我一家信佛，不敢杀生……”
显然，钱亦文的说辞是无法让李长丰信服的。
但凡我要是在你家找出一个香炉碗子，见着个“弗”字，我也就信你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佛祖心中留”吗？
而且，用你杀了吗？
就算你想杀，你有枪吗？你那杆枪，是干那活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