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晚上还来
岑枳回家洗完澡, 盘腿坐在床上。
手机上给简星疏发了到家的语音,又回了戚舟沈彦的节日祝福。
只是置顶的那个三人小群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其实往年的这一天, 这个群里也是没有动静的。毕竟他们一家人都在一块儿, 有什么话当面说就好。
岑枳看着群聊的对话框,发呆似的盯到屏幕都暗掉。
深呼吸,岑枳跟做好了心理准备似的, 一鼓作气摁亮屏幕,点进输入框,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 敲下“爸爸妈妈, 中秋快乐”。像是怕文字的语气和她语速一样不够热情, 又加了个感叹号和龇牙表情包。
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下发送。
这回的等待, 却显得漫长了一些。
直到她该熄灯躺下的时间, 手心里攥着的手机依旧没有任何震动的迹象。
岑枳肩膀肉眼可见地塌了下去,敛起下巴, 睫毛尖垂下去,像个被人关在卧室门外的小猫, 脸颊肉眼可见地鼓起来。
可能是睡了吧。她自己都知道她在自欺欺人地想。
岑枳鼓着脸,把手机放上床头柜, 熄灯,躺平,拉上被子。
她不喜欢用遮光窗帘, 不喜欢一觉醒来感觉不到时间流动的感觉, 会让她没有安全感。
月色淋过薄麻窗帘,卧室里的视觉光线,慢慢从漆黑调成浅暗。
岑枳照例进行每晚的社交情境反思, 仔仔细细开始分析。
眼睛盯着青灰色的天花板,却仿佛看见了那条没有路灯的,昏沉窄巷里的色调。
有些官感和情绪,后知后觉地,在静谧昏暗里重新清晰、放大。
贺知野似乎,就是听她提起伤口,才开始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的。
就好像简星疏那样,她每回提起他被贺知野单方面殴打造成可见外伤的事儿,都会异常暴躁。
都会想用吃的堵住她的嘴。
但贺知野那个时候没有吃的。
只好试图用
“”
岑枳及时刹住车。
她慢腾腾地,慢腾腾地,把被子又往上拉了一点儿,盖住自己的嘴。
并且冷静地质问自己岑枳,你自己听听,这分析,理智吗
好歹也被戚舟拉着看过好几部经典偶像剧,就算不是很能理解有些极限拉扯的细节,需要人解说,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更别提在郑医生那儿接受治疗时,他们一家三口就被叮嘱过,阿斯这个群体因为自身特殊性,尤其是女孩子,很容易轻信他人,受到伤害。所以爸爸妈妈很小就教育她,要保护好自己。
譬如幼儿园小班的时候,小朋友们一起过家家,扮演“爸爸”的沈彦按剧本,要亲一下“妈妈”的脸颊感谢她准备早餐。
沈彦嘟着嘴靠近的时候,她一把就推开了
女孩子的脸怎么可以随便亲她都懂
可怜的沈彦瞪大眼睛,一屁股蹲跌坐在地上,差点儿疼哭。回家被他亲爸看见屁股上的红肿,以为他又在幼儿园和人打架,举着晾衣杆逼问之下,才知道事情经过。
于是那天傍晚,她就在自家院子里一脸平静,心安且理得地坐在小板凳儿上玩水,听着沈爸爸满职工大院儿扯嗓门“小兔崽子小小年纪你就不做人了你他妈给我站住”
沈彦鬼哭狼叫地绕着她家后院奶嚎“枳枳不就跟我亲妹妹一样亲一口怎么了怎么嗷爸我是不是您亲生的啊”
岑枳把自己发散的思维扯回来,正了正色。
可她又分明感觉到,当年的一把推开和今晚的一把推开,似乎哪里有点儿不一样。
很奇怪,说不上来,更分析不好。
岑枳蓦地抿紧唇,一眯眼睛。
等一下。
她不会,真看上贺知野了吧所以贺知野才会问“喜欢我啊”
反应了七八秒,岑枳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两只拉着被角的小手一松,慢吞吞上挪,抓了抓一团浆糊的脑袋。
不对不对,一定是因为被小叔叔提前心理暗示了。
就好像他们从前班上有些谈恋爱的小情侣,就是被同学们起着哄起着哄,莫名其妙地就在一起了。
横向打个比方,她对贺知野做的事情,不是对戚舟,对沈彦都做过吗
那她也喜欢戚舟,喜欢沈彦吗
啊。
是喜欢的。
戚舟和沈彦还当着她的面为这事儿吵过。
“枳枳,你到底更喜欢他还是我”戚舟一脸“你今天不让我压他一头我就干脆灭了他”的表情指着沈彦。
“枳枳,你就说是她好了,没关系的。”沈彦一脸失落又强装开心地朝她笑了笑,“我不想让你为难。”
“卧槽”戚舟一双狐狸眼都瞪圆,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彦,“好一碗隔夜碧螺春”
最后,还是她跟个渣男似的陪着笑,表示“喜欢,喜欢,你们我都喜欢”,才一个头两个大地被放回家。
“”
所以这种喜欢和那种喜欢,到底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对别人好吗正常人到底是怎么区分的
岑枳又抓了抓脑袋,头一回升起了“要不要咨询一下别人”的念头。
但是问戚舟的话,她一定会让自己把事情经过仔仔细细,甚至巷子墙上有几块开裂的砖都交代清楚。
“”
岑枳一个瑟缩,颈侧那块皮肤蓦地发热。
明明卧室里就她一个人,更不可能有人看见,岑枳还是强装若无其事地伸手,随意蹭了蹭脖子,然后脑子和头发一样蓬蓬乱地,像个小乌龟,慢吞吞缩进被窝。
声音闷在里面,自言自语嗫嚅道“不想了,不想了,今天的奖励定量已经用完了,再想要书荒了”
中秋之后的两天,岑枳都没碰上贺知野。
岑枳笃定,他俩的作息截然不同,她同桌,肯定是个夜猫子。因为她每回失眠,都能听见楼上有动静。
周六中午,岑枳打开衣柜,把那件少了一颗扣子的衬衣叠好,装进纸袋子里。
今天和明天都吃面,面馆旁边有家小裁缝铺子,可以去钉纽扣。
岑枳收拾好,到点出门,刚打开后院门,就看见了从正门楼道口绕过来的贺知野。
俩人同时一顿。
某种莫名微妙的气氛,仿佛在高秋艳阳下无所遁形,一点一点蒸发开,弥漫在俩人之间。
岑枳竟然有点儿小紧张,一手把着门框,维持着要关不关的动作,开始构思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语气和贺知野打招呼。
明明她那天晚上都没什么多余的杂念,想太多果然不利于她的病情
贺知野这两天越想越不对劲。
尤其是鬼使神差上了某个问答a,看了些有的没的之后。
他闭上眼睛就想问自己。
贺知野。
你这种仗着人小姑娘关心你,就随随便便问人家是不是喜欢你的行为,跟那种小姑娘看你两眼还他妈是在看你身后的广告招牌就以为对方对自己有意思的男的,有什么区别
非常无语,非常不要脸。
俩人不知道顿了多久,顿到路过的陌生邻居以为有剧组在拍什么校园偶像剧,找来找去又找不到镜头,只好摸着脑袋走掉。
还是贺知野先朝她走了过去。
“吃饭”他面上看不出情绪地问。
“啊”岑枳反应了一下,“啊,对,我去吃面,当中饭。”
贺知野看着她,朝小区门口的方向偏了偏下巴,淡声“一起”
岑枳眨了下眼,笑起来“好呀。”不用跟陌生人同桌了,她自然高兴。于是赶紧转身,锁好院门。
贺知野看了她一眼。
岑枳转身,偷偷瞄了瞄没在看她的贺知野,见他神色平静又淡然,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岑枳鼓了鼓嘴“走吧。”
俩人并排。
所以贺知野问的“喜欢”,就是和戚舟沈彦一样的“喜欢”。
至于那个掰手腕,俩人之间力量的悬殊,岑枳也体验过了,贺知野真想做点儿什么,她是没反抗余地的。所以她那天才笃定地对柜员小姐姐说,贺知野不是故意的。
至于最后那点儿凑巧的“失误”贺知野看上去也没什么经验的样子。
岑枳如释重负地,整个肩膀都松了下去,轻轻吁了口气。就是莫名其妙的,又有种恍惚空阔的茫然感。
但她想不清的事儿多了去了,多这一件,也着实不算多。岑枳又心安理得地安慰自己。
贺知野沉默地撩了她一眼。
小姑娘一脸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仿佛马嘉悦爱看的偶像剧里女主对男一最经典的台词我就说你怎么可能喜欢我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就连他问要不要一块儿吃饭,她说“好呀”时笑眯眯的样子,都如出一辙。
贺知野莫名其妙地,被太阳晒得有点儿烦躁。这些乱七八糟的偶像剧,果然害人不浅。
他微眯了下眼睛,却看见小姑娘正歪过脑袋,身子微斜,盯着他额角浅褐色的碘伏印子看了一下,然后才站直,笑眯眯地说“原来这样,也好看的。”
贺知野缓缓扬眉,下颌微偏看向她。
脑子不怎么好使,好话倒是毫不吝啬。
“我说真的哦。”岑枳一脸严肃。
两秒钟后,贺知野轻嗤似的笑了声,唇角轻扯,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点烦躁的情绪,仿佛在树荫下淡开。
直到迎面而来熟悉的呱噪。
“操他妈的”马嘉悦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近,“那帮孙子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大过节的不滚家吃饭,挑拨离间玩儿得那叫一个溜”
“也就你这个智商的能上当,”杨垚不紧不慢的,“你那天多问我一句能死活该被误伤。”
“你他妈还有没有点儿同情心了”马嘉悦忿忿,说完又捂心感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爸爸会关心我了。”
当然不是他亲爸,他那天受伤之后都没敢回家,在他外公外婆那儿待了两天,生怕敌人只是想让他受伤,他亲爹却想让他灭亡。
杨垚都听乐了,是不是智商不太高的人,真的活得比较快乐
“阿野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误解”他很有求知欲地问。
果然,事实证明他杨垚是正确的。
“你俩怎么来了”正往小区外走的贺知野,一个拐角出来停在俩人面前。
平静的脸上透着一如既往毫不掩饰的对马嘉悦的嫌弃。
“嗳”马嘉悦先看见的是岑枳,“枳姐”
岑枳反应了一下,笑眯眯地抬起胳膊,和他们挥手打招呼“中午好。”
贺知野看了她一眼。小姑娘打招呼的模式,老跟教材英语对话似的。
“岑枳妹妹也在啊,”杨垚笑着看了岑枳一眼,跟贺知野说,“你亲儿子想你了,空着手来看看你。”
马嘉悦一听,瞬间喘上了“爸爸”
一个箭步扑过去,“我受老委”
贺知野刚伸手,准备拉着岑枳一块儿往边上站站,马嘉悦就停住了。
娇滴滴的“委屈”瞬间成了凶神恶煞的“我勒个去”。
“操”马嘉悦皱眉,盯着贺知野隐在额发后面的伤口,“哪个傻逼把你”
话说了一半突然一顿,瞄了岑枳一眼。
“回去了”马嘉悦偏过头,用嘴型问他。
贺知野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马嘉悦就明白了。又是那位跟白雪公主后妈似的贺夫人。
“这他妈真是亲生的吗又下这么重的手,”马嘉悦郁闷地小声嘀咕,“真不用做个亲子鉴定”
杨垚不动声色拍了下他胳膊。
马嘉悦看了杨垚一眼,微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默契的“我明白”的眼神,然后故作声势地教育起贺知野“我早说你这夜盲症要治你就是不听看看看又他妈不小心撞哪儿了吧”
马嘉悦觉得自己简直机智大发了一脸求夸地看着他爸爸。
贺知野“”
“你有夜盲症”岑枳看他。
“没有。”贺知野面无表情地笃定道。
“他有。”马嘉悦同时说。
“有病就吃药哦。”岑枳很认真地说,“你总这样讳疾忌医,是一种非常不理智的行为。”
马嘉悦跟回音似的“就是太不理智”
岑枳点头“嗯”
贺知野无语地摁了摁太阳穴,极其勉强地“嗯”了声。
随他妈便吧。
马嘉悦听说岑枳贺知野要去吃面,嚷着四个人一块儿。
一路上,逼逼叨叨地,把中秋那晚怎么被第三方邪恶势力利用,让他们和简星疏那帮人都误会对方找自己挑衅,结果打完才知道是阴谋的事儿,绘声绘色义愤填膺地讲了一遍。
本以为自己使了一招完美的反间计,没想到却被不知道哪个不上路子的渔翁下了套。
贺知野听得一脸平静,仿佛马嘉悦的声音直挺挺地穿过他两个耳朵,没留下任何痕迹。
岑枳听得云里雾里,看看贺知野,又看看马嘉悦额头上传承了古埃及包扎风格的纱布。
“你也受伤了呀”岑枳指指自己额头。
贺知野耳朵尖微微一动。
马嘉悦愣了下,接着一脸想笑又憋着的怪异表情,“啊呀”了一声,熟练掌握夸张的修辞手法“虽然流了很多血但处理过了,没事儿”
杨垚扬了扬眉,撇出笑纹看他表演。
岑枳“哦”了一声,又问“那你,不冷吧”
贺知野单侧眉眼微跳了下,唇峰弧度拉直。
“啊”马嘉悦这回是真有点儿懵,看了看自己厚实的外套,“不冷啊。”
岑枳点点头,说了句“那就好”,结束对话。
贺知野阖了下后槽牙。
所以这一套受伤和冷不冷的问话,是什么小姑娘必备的程序
不管见了谁都得来一遍
岑枳问完就没再说过话,耳边又是马嘉悦背景音似的独白。
贺知野不动声色地看她。
小姑娘神色平静,却仿佛又在神游。即便看不见她眼神,依旧觉得她整个人处在一种茫然的,恍惚的状态里。
贺知野抄在兜里的指节轻轻动了下,拇指和食指尖上,仿佛又和某种柔软的,细腻温凉的触觉贴了贴。
收回视线,贺知野无奈似的,无声轻吁了下。
岑枳说她要去小裁缝铺钉衬衣扣子,让他们先去面馆。
贺知野神情有一瞬间的复杂,马嘉悦问她要吃什么,他们先叫。
三人先进店,点吃的,找座位。
岑枳还没回来,等上餐的功夫,马嘉悦两只手都撑着脸,问贺知野“阿野,反正你对我枳姐也没什么想法。要不,我再努努力”
马嘉悦嘿嘿一笑,春心荡漾四个字都飘在了脸上,“我觉得,她还挺关心我的。”
贺知野从筷筒里抽筷子的手顿了顿,后槽牙都紧了下,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收回胳膊,筷子尾端在桌面上慢腾腾地对了对,一字一顿,声线沉淡“你活够了”
“”
马嘉悦莫名秒怂,撑在桌子上的胳膊咻地一下缩回去“爸爸家、家暴,也是犯法的。”
店里嘈杂,贺知野有点儿烦。
马嘉悦这副什么都不长,光长恋爱脑的样子,更让他烦。
“闭嘴,”贺知野面无表情点了点桌面,“吃饭。”
“”这不是饭还没来随便聊聊吗
马嘉悦憋屈,马嘉悦苦闷。
不管是亲爹还是野爸,都他妈想让他灭亡
钉扣子很快,裁缝铺里的阿姨还帮她把所有扣子都紧了一遍。
本来都不收她钱,岑枳道了谢,趁她不备用一倍速火速扫了付款码,转了账跑出店门。
掀开面馆的帘子,岑枳一下看见贺知野他们三个,拎着纸袋走过去,极其自然地坐上贺知野身边的空位。
老板娘正好来上面,看见他们几个,一脸姨母笑,用气音问贺知野“和好啦”
贺知野一愣,微张了下嘴,还真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很有歧义的问句。
贺知野没说话,岑枳却听见了,抬眼的时候,只看到老板娘在笑,于是笑眯眯地回她“我们没有吵架哦。”
老板娘愣了下,下意识去看贺知野的表情。
岑枳也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很自然地对贺知野说“你说过的,我都记得的。”
贺知野偏头盯了她半秒,长睫开阖着撇了下唇角,要笑不笑地“嗯”了声。
这下子,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的老板娘笑得更欢实了,就差捂着嘴乐出声儿了。
“对对对,你们没吵架没吵架。好好的啊,以后多来吃面。”
岑枳眨眨眼,有被她的快乐感染到,也挺高兴的,反正的确会多来吃面,于是乖乖点头,保证似的用力道“嗯晚上我还来”
老板娘一脸“小帅哥你这下放心了吧,你女朋友保证要跟你好好的呢”的表情朝贺知野挤了挤眼睛。
贺知野“”
马嘉悦气鼓鼓地嗦了口面。
怪不得问他是不是活够了
原来这个家,就他被蒙在鼓里
“枳姐,那个递我一下。”马嘉悦闷闷地指了指岑枳手边的小米辣罐子。
岑枳“哦哦。”
杨垚一脸淡定地拿起桌上的醋壶,往马嘉悦面碗里狠狠浇了一壶嘴“吃吧,多吃点儿。”
马嘉悦“操老子说要吃醋了吗”
杨垚“用魔法打败魔法。”
马嘉悦“你丫的”
岑枳也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就是觉得挺欢乐的,笑眯眯地看着他俩你来我往,卷着面条往嘴里送。
酱油汤的油点子溅脸颊上了都不知道。
“”贺知野无语地看着她。
有种替她直接蹭掉的冲动。
最终抽了张纸,摁在她脸上。
“赶紧吃。”贺知野淡道,“面都快糊了。”
“哦哦。”岑枳乖乖伸手,摁住他递过来的纸,擦了擦脸颊。
马嘉悦面无表情看着对面两个“来吧,再加点儿。”
杨垚倒酒似的“好嘞。”
岑枳晚上的确又去吃面了。
但让贺知野没想到的是她不仅晚上去了,第一天一早又去了,第一天中午、晚上,还去了。
贺知野连着两天,吃到第五顿的时候,脸色已经快跟面碗里的酱油汤一样黑。
这他妈确定那两天小姑娘是为了遇到他,才连着吃了五顿面的
“这么喜欢吃那家的面”回小区的路上,贺知野问她。
“啊”岑枳愣了下。是好吃的,但要上升到喜欢这样的高度,好像也不是,就是单纯的,这两天是吃面的日子。岑枳想了想,“就是想,这两天都吃。”
小姑娘回答得模棱俩可。
你可以理解成因为喜欢才去,也可以理解成“随便吧,吃什么都行”。
贺知野盯了她两秒,有些许挫败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岑枳眨了眨眼,看他。
这两天贺知野叹气的频率,属实有点儿高。
岑枳对别人的心理状态,其实没有多少探知的。
毕竟她连自己的都捋不清,指望她去给别人多少情绪价值,确实有点儿诈骗的嫌疑。
但类似的经验,她有。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岑枳问他。
贺知野微愣“嗯”
岑枳有模有样地,学他“哎。”
贺知野扬眉。
啧,学得还挺像。
“我应该,帮不上什么忙。”岑枳很有自知之明地说,却又笃定,“但我,一定是个很好的听众。你要是想说,我随时可以听。”
贺知野指尖微动,偏头盯了她两秒,很低地“嗯”了声。
一轻一重的脚步声缠杂在一起,停顿。
“同桌。”岑枳站在后院路灯下,唇角弯起来,朝他乖乖挥了挥手,“明天,学校见。”
贺知野盯着她并没有对上自己视线的眸子,眼睫毛动了下,突然叫她“枳枳。”
岑枳微怔。
很标准的第一声。
掺着一种不合年龄的沉哑感,低低淡淡的,却很好听。
这还是贺知野在她提前告之过的情况下,第一次叫她小名。
岑枳唇角本能地翘起来,眼尾月牙尖似的下弯。
小区草丛里,秋蝉倔强地低鸣,路灯罩子上,飞蛾执拗撞向失实的火光。
少年长睫开阖,密团似的阴翳,在下眼睑覆盖,又抽剥。
岑枳等着他的道别,等着他漫不经心的一声“嗯”,或者懒洋洋地说一句“知道了,进去吧”。
却听他很低地说“对不起啊。”
岑枳整个人顿住。
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像是思考过后,鼓了下腮帮子,换成一脸严肃,用一种“我出了名随意大度”的认真感对他说“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和我道歉,不过要是这样,你能高兴一点的话,那我就接受了吧。”
贺知野眼睫垂着,直勾勾地盯着她,默了两秒,像是没忍住一样,肩膀轻颤,轻嗤似的笑出声来。
岑枳第一回看见他笑得这么“愉悦”毕竟是笑意持续时间最长的一回严肃的样子一下子绷不住了,跟着他一道弯起唇角。
甚至好奇地抬起眼睫毛,迅速瞄了一眼他的眼睛。
贺知野笑意微顿,轻扬了下眉,顿了顿,抬起手来。
有一种本能的冲动,想摸摸她的脑袋。
认认真真的,摁着她发顶,好好揉一揉的那种。
胳膊还没伸直,少年指尖却略显僵硬地轻蜷了下。
小姑娘那句“我对没遇见过的突发状况,会本能地有点儿应激反应”又在他耳朵边上晃了下。
仲秋之后的月亮,像偷偷在脸颊藏了颗糖的小姑娘,微鼓着侧颊,从蓬松柔软的棉絮后探出脑袋,悄悄往人间看了一眼。
岑枳很慢地眨了下眼睛,抬睫,看着贺知野悬在半空的掌心。
在他即将要收回去的那一刻,她无声往前跨了半步,像个主动让人摸摸脑袋的小猫,微踮起脚,发顶挨上他掌心纹路,轻轻蹭了蹭。,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