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死缠烂打的无能狂怒前任
岑枳微滞了下。
明明一点儿都不疼, 贺知野的铅笔也一早拿开了,额头上却还是有种,被人隔空用指尖点着鼻梁一样的奇怪感觉。
贺知野没注意到她的怔愣。毕竟小姑娘平时也慢吞吞的, 像个小乌龟。
看她还在发呆, 干脆猛药一块儿下了“这儿的高考模式和s市不一样, 明年月还有小高考, 不指望你全拿a,好歹得及格, 不然参加不了高考。所以,别以为光做这几道题就行了。”
这是贺知野开学以来和她讲过的最长的一段话, 岑枳脸皱起来,侧颊蹭在胳膊上, 心情复杂地勉强点了点头“哦。”
赶紧, 月考吧。
贺知野好笑地轻“啧”了声“还不情愿呢”
“”
岑枳觉得自己现在要是照照镜子,绝对也是个表情复杂的人。
她这没什么生动表情的毛病, 简直要在贺知野这儿不药而愈了呀
“没、没有的。”岑枳说完, 坐直, 抬起胳膊, 搓了搓脸,妄图让自己的表情正常一点。
又下意识地, 轻轻蹭了下额头。
岑枳这一通乱揉的动作过于浑然一体, 贺知野自然没在意,只以为她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慢条斯理地把习题册推还给她,贺知野懒洋洋地点了两下“继续。”
岑枳“”岑枳想哭。
难得没被聂泽洋拉去单独辅导的马嘉悦,用眼神示意杨垚我爸爸吃错药了干嘛逼我枳姐学习
杨垚你不懂了吧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马嘉悦下巴往后一偏这他妈,也能扯上爱情
俩人十几年的默契不足以支撑过长的眼神交流,杨垚干脆摸出手机你什么时候见你爸爸这么耐心过你听听那两道题他讲的细致程度。
哦对了, 你也听不懂。
你就看他自己做题的步骤吧,哪次不是比参考答案还简略连最喜欢他的数学老师,有回都为了他过于整洁的卷面,忍痛扣了他两分。
“”
这些马嘉悦是承认的。
尤其是从前,他也想过他兄弟这种级别的学神,把他带上及格的道路,不就跟他分分钟上王者那么简单
结果,贺知野讲题的过程,就像他上分的时候开麦
“这题不会你觉得正常吗”我撒把米在键盘上,鸡都能给我啄出技能。
“这都用分步骤”还没逛够你要在野区拿微信步数第一
“你要不还是去玩儿游戏吧”小弟弟答应我,这把打完了赶紧回家做一加一。
他也一度想过,大概贺知野就像那种,自己一肚子的知识但是讲不好课的老师。
妈的。
没想到他爸爸只是不注重子女教育罢了
周二一早刚到教室,岑枳就在人小群里收到了沈彦的消息。
他爷爷奶奶,本来打算正月里办八十大寿。结果两位老寿星又订了去毛里求斯过新年,说是庆祝金婚,干脆在国庆不算太冷的时候办寿宴,新年就不带他们这些小辈玩儿了,看着烦。
对不起啊枳枳,我刚吃早饭一听我爸说就赶紧告诉你。沈彦发,等下个月我挑个周末来看你,至少提前一周告诉你。
岑枳赶紧发没事没事,离国庆还有五天呢,我来得及消化。
她现在的适应能力,比小时候好多了
戚舟那我照常来啊枳枳。
岑枳你俩还是一块儿来吧。
沈彦瞧瞧,戚舟,你一个人去,枳枳根本没兴趣。
戚舟你在说什么鬼东西沈彦
岑枳你一个人来,我不放心的。
岑枳不是的,我只是打字慢。沈彦
戚舟哈哈哈哈哈哈沈彦
岑枳知道,俩人又要言语搏斗一番了,淡定地摁灭屏幕。
手机却在下一秒震动起来。
岑枳看见那个没有存,但是该死的记忆力完全知道是谁的号码,滞顿地握住手机,脑子迟钝地考虑要不要接。
贺知野微偏头看过去。
小姑娘刚到教室一坐下就开始捧着手机发消息。瞧着还挺开心。
可这个陌生的,看数字和号段也并非骚扰电话的号码响起来,他小同桌的情绪,就明显发生了变化。
整个人说不上是紧张,还是隐隐的不耐烦和抗拒。
“怎么不接”号码第二遍响起来的时候,贺知野问她。
岑枳回神,视线在贺知野正在归类的高一化学公式上停了四秒,点了点头,说了声“好”,然后下定决心似的站起来,走到了教室外面。
“”
贺知野不是很明白她的脑回路,他就是单纯地问一声,并不是非得要她接这个电话。
还要抱着手机跑到外面去接。
有什么是他不能听的
不过贺知野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个号码,不是简星疏的。
岑枳站到走廊上,深呼吸一口,划开手机。
“枳枳。”电话那头,简清晖温和叫她。
岑枳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睫毛,看着远处校门口的方向。早读课迟到的学生,边和张主任斗智斗勇,边急急忙忙跑进校园。
“简先生。”她机械地叫人。
简清晖也没纠正她一直没变的称呼,只说“今晚放学,和星疏一道回家。”
岑枳微滞,明知故问“回哪个家”
小姑娘语调生硬,一看就是还在为让她来c市闹别扭。
“你这个脾气,真是和你”简清晖无奈地笑了声,没再说下去。
岑枳听不懂他的欲言又止,只觉得特别烦躁。
那种很久没有的,想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蜷缩起来,完全沉进自己的世界,再也不用去猜去学,去小心翼翼揣测别人说话用意的焦躁感,每次面对简清晖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冒出来。
“你弟弟和妹妹,还有你杜阿姨,都会回来。”岑枳不说话,简清晖继续说,“爸爸知道你不喜欢临时决定的事情,所以一早就给你打了这通电话。”
“我爸爸在s市。”岑枳执拗道。
简清晖笑了笑,没纠正她“放学记得去找星疏。”
要是不清楚两个人十几年来就见过这两面,外人都得以为他是个多骄纵宠溺女儿的人。
岑枳明白,她再怎么抗拒,都拒绝不了大人的安排。
手指甲在走廊扶手上抠了下,岑枳闷闷的“知道了。”
小姑娘接完电话回来,整个人就有些蔫吧。还是那种毛焦火辣似的蔫吧。
她平时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要么笑眯眯的,要么放空。这会儿的状态就特别明显。
贺知野扬了扬眉“怎么了”
岑枳抿着唇,垂着眼睫毛没听见似的默了几秒,最终摇了摇头。
明显是思考之后,决定不告诉他。
贺知野眉心皱了下,情绪莫名其妙的,跟着也有点儿躁。
这会儿本子上的化学公式,仿佛也在嘲笑他像个多管闲事儿的傻逼。
“不能说”他笔头停住,声音压得有点儿沉。
岑枳的确不想说。
一来要说清楚她为什么不开心,对语言修辞能力天生匮乏的阿斯来说,这种阐述的复杂程度,不亚于语文考试一篇800字小作文的遣词造句。
二是仿佛也是更重要的原因。
她不想让贺知野知道,简清晖,是她的生物学父亲。不想解释她和简清晖的关系,不想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来c市。
不想让贺知野觉得,她和他们不一样。
她没人要。
贺知野问完,始终没说话,岑枳只觉得一阵低气压在自己脑袋顶上盘旋。
她慢吞吞地抬起头来,迅速对了一瞬贺知野的视线。
男孩子眸色漆黑,沉郁得像墨。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岑枳错开视线,两只小手不用人指挥地伸进书包。
掌心里再次被强行塞进一颗奶糖的时候,贺知野都快被她气笑了,挺无语地嗤了声“又想用这个收买我”
岑枳见他笑了,眨巴了一下眼睛,声音又轻又软的,小心翼翼问他“那,行吗”
她声线像细腻柔软的绸,被人曳着,不轻不重地在他耳朵尖上撩过去。贺知野甚至看见她等他回应的时候,紧张得眼睫毛都颤了好几下。
被她塞了奶糖的那只手,握笔的指节不自觉地轻蜷,碰到糖纸。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有点儿心事多正常。
贺知野你就非得知道吗
两个人沉默了得有七八秒,贺知野很慢地,极其无奈地,叹了口气。
像个毫无原则的老父亲,收下糖“行吧。”
岑枳笑起来,没想到这么顺利。
甚至心都大了起来,舔了舔唇,尝试着问他“那个我今天心情不太好,那些题目,能不能先不做了”
“”
贺知野头慢腾腾地偏过去,面无表情盯着她。
岑枳咽了一口,眼巴巴地不想放弃。
贺知野连气都不想叹了,木着张脸阖上替她整理的化学公式笔记本,冷冰冰地说“随你。”
岑枳焦躁的情绪,被贺知野特别好哄的行为淡化了不少,甚至有心思分心想了下戚舟给她的,但她觉得太困难还没答应的另一个任务抱紧贺知野的大腿。
既然一颗糖,就能让贺知野没脾气无原则,那多给两颗,给一盒,他能不能让她抱抱大腿
岑枳还没认真思考完可行性,马嘉悦就拧过了身子。
这回难得,找的是贺知野。
“爸爸,”他拍了拍岑枳桌角的高一数学习题册,一脸“我都快听不下去”了的表情,语重心长地对贺知野说,“你这是溺爱,要不得啊”
岑枳“”
贺知野“”
西校门口的商业街不允许车辆通行,岑枳放学后直接去了大路口,简星疏和她发过消息,在那儿等她。
“这儿呢”路边一辆黑色迈巴赫摇下车窗,简星疏坐在后排。
岑枳下意识“小”
简星疏不耐烦地打断她“闭嘴赶紧上车”
“哦哦”岑枳赶紧小跑过去。
车门从里打开,岑枳刚坐进去,简星疏没撒开的手就嘭得一声关上了车门。
引擎没熄,司机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老李,应该没人看见吧”简星疏问司机。
“放心吧少爷,我走得可快”
“”
岑枳后背紧紧贴在椅背上,都以为他们是在拍什么警匪片儿了。
车子开离学校范围,简星疏才郁闷地抱怨开“你爸是不是有病明明简芷珊也在这儿上学也有人接,干嘛一定要我等你”
车速平稳下来,岑枳垂下眼睫毛,闷闷地解下书包,抱在膝盖上,慢吞吞地跟简星疏说“我晚上跟他说一下,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要麻烦你。”
简星疏一愣,看着小姑娘沉闷的样子,那点被便宜大哥支使的不快也没出息地浇熄了大半。
但嘴上还是很强硬地嫌弃着“你说了顶什么用他那人就是个笑面虎,看着好说话,其实什么都不会听别人的。”
岑枳没反驳他,偏过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他“你脸上,怎么了”
她没上车的时候就看到了,简星疏颧骨那儿有擦伤,嘴角还淤青了。
简星疏听见这个就来气,捶了一拳车座,咬牙切齿地说“和贺知野那狗东西干了一架。”
“”
岑枳愣住,完全没听贺知野说过这事儿,纳闷地问“什么时候的事啊”
简星疏随口一扯“就昨晚。”
岑枳眨巴了一下眼睛,实事求是道“你颧骨皮肤结痂和嘴角淤青的程度,至少天了哦。”
简星疏无语地看着她“”
上周五当晚,简星疏就找了贺知野。
向250收买来的卧底打探了消息,知道贺知野的确进出过岑枳那个小区。
简星疏心火一下子窜上脑门,谁也没带,连老李都没叫,直接打车到了岑枳小区。
结果打岑枳电话,已关机。
后院上方只有路灯的光亮,屋子里也看不出有没有人。已经快零点,简星疏也怕敲门弄得动静太大,万一真有点儿什么事,被闲言碎语的还是小姑娘。
于是憋着一肚子火,拨通了贺知野手机。
电话响了十几声,对面终于接通。
一听就是被吵醒的声音,躁意无比浓郁的起床气,嗓音沉哑“谁”
简星疏“”
妈的。他们俩斗争了这么多年,他单方面向贺知野发起挑战没有几十也有十几回,这狗东西居然连他电话都不知道
“岑枳呢”简星疏干脆问。
贺知野微滞了下,浓重的睡意,一下子没听出来对面是谁,混混沌沌地说“睡了。”
他小同桌作息很规律,每天晚上十点十五,他就能听见岑枳上院子里关灯,紧接着是客厅的窗户也没了光亮。老小区的隔音效果是真的差,每天十点半之前,他甚至必定能听见小姑娘卧室关门的声音。
对面诡异地安静了两秒,贺知野反倒清醒了一点儿,眉心蹙着,把手机从耳朵边挪开,看见那一串对“约架找茬挑衅”乐此不疲的熟悉数字。
“你他妈还是人吗”电话突然跟开了免提似的,简星疏在那头压着声儿吼道,“立刻马上给老子滚出来”
“”
“简星疏,”贺知野压着火儿,手机贴回耳朵边上,难得正儿八经连名带姓地叫他,无语地问,“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呵,”简星疏冷笑,“有病也比畜生强,你他妈知道她多大吗十六十六”
“”
贺知野头疼地闭上眼睛,后脑勺枕进枕头里,右手盖上眼窝,遮挡住窗帘外面透进来的微弱亮光。
也不知道自己脑回路是不是被他吼岔了道儿,贺知野想了下,压着躁意淡声问“在哪儿”
“在你”简星疏一咬舌头,把“们”字吞了回去,气急败坏的,“后院儿”
贺知野挂断电话坐起来,心情复杂又怪异。
长出了一口气,贺知野低头抓了下脑后的头发,穿着黑色睡裤下床,随手扯了件t恤套上,下楼。
简星疏跟站在产房门口的准父亲似的,烦躁地来回踱着。
耳朵听见这栋楼老旧的绿色铁皮防盗门嘎啦一声响,简星疏步子一顿。
当穿着睡裤,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路灯这点光线都能看出一脸睡意的贺知野,从这栋楼共用通道绕过来的那一刻,简星疏脑子一嗡,先发制人,跟头斗牛似的,直愣愣地朝贺知野冲了过去。
简星疏觉得,贺知野大概是真的太困,见他抡着拳头冲过去,居然就那么睡眼惺忪地站着。
没动。
简星疏自信地认为,在俩人十几年的斗争中,他的首捷终于要来了
没料到,这小区当年还是有点追求的,每一户一楼围墙外面,都有个类似于壁炉的砖砌小造型。
所以当简星疏全速前进,目标物却突然消失的那一刻,他没出意外地发生了意外
拳头堪堪收回来没砸上别致的小造型,胳膊肘却狠狠砸在了突起的石砖上。脚下一个踉跄没站稳,上身前倾又下压,左边脸颊精准磕蹭在了小造型的直角边上。
简星疏压根没想到贺知野会在最后关头偏身一躲。
这狗东西也太他妈阴险了吧操
还没等他默默诅咒完,“嗙”“咔”两声精彩的碰撞后,简星疏靠自己绝对的力量,疼得龇牙咧嘴,一个旋身扑倒在了贺知野脚边。
“”
贺知野微微扬起眉,非常认真地后退了一步。
此刻的简星疏在他这儿,形象就和“死缠烂打的无能狂怒前任”没什么两样。
简星疏疼得眯着眼睛看见他的动作“”
贺知野压着困意浓重的眉眼,居高临下看着侧躺在地上“哎哟我操”个不停的简星疏,倦怠又平静地问他“你对我住这儿的二楼,到底有什么意见”
简星疏噪声戛然“”
难以置信“”
贺知野也觉得自己挺神奇的。
竟然连简星疏会不会误会岑枳,他也在意。
就是莫名其妙地,见不得他小同桌受这种没必要的误解和委屈。
“你喜欢躺这儿睡我没意见,就是希望你小点儿声。”贺知野声音压低,带着点儿被吵醒的鼻音和哑意,极其平和地要求他,“别吵醒她。”
简星疏“”妈、的。
“那就是前天打的”简星疏从致郁的回忆画面里抽离出来,炸毛道,“老子记错了行不行”
“”
“你为什么被他打”岑枳还没说完,简星疏一个眼刀劈下来,岑枳立刻掐断自己“不正确”的想法,顺着他原先的话问,“你为什么和他打架”
简星疏看了她一眼,轻哼了声“老子就是看他不爽。找茬揍他一顿行不行”
“”你确定是揍他一顿吗
岑枳非常不解“你和他,到底有什么恩怨啊”
简星疏冷嗤“就凭大家都是工具人,那狗逼还高高在上地看不起我,我就跟他势不两立”
虽然他也挺纳闷的,初中的时候,贺知野明明住在那片环湖别墅带,怎么现在会住这个破小区。虽说爹不疼娘不爱的吧,但好歹贺宏骏就贺知野这么一个亲儿子,不至于混得连他都不如吧
啧,难不成贺宏骏外面还有别的野儿子
岑枳迷茫“工具人”
“别提这个了。”简星疏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牵到胳膊肘的伤口,长长“嘶”了声。
“”岑枳小手举起来,隔空托了托他的胳膊肘。
真是伤得不轻。
“妈的,”简星疏心不甘情不愿地总结道,“贺狗逼是能打,那反应速度不去做卧底都可惜了”
“但是我看他”岑枳眨巴了两下眼睛,终于说出了最大的困惑,“好像一点伤口都没有。”
“呵,”简星疏冷笑一声,扯到嘴角淤青,龇牙咧嘴地平复了一下才说,“你不懂。”
岑枳“”
“那狗逼受的,”简星疏一脸骗傻子似的笃定,“是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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