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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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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来得突然,岑枳像个老式台机,运算速度完全赶不上计算需求。

    脑子里储备的成千上万张情境卡片,也在此刻出现了翻阅卡顿的现象。

    还没等她找出合适的回应,贺知野就站了起来。

    “继续,”他面无表情,头也不回地平淡道,“跑吧。”

    “……”岑枳微张了张嘴,愣是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跑步和因为对视憋气的缺氧叠加在一块儿,岑枳大口呼吸了两下才站起来。

    继续跑。

    她没再去看贺知野,眼前却时不时地晃过贺知野那张脸。

    主要是那双眼睛。

    她甚至开始笃定,因为她的滞顿,刚刚的对视超过了三秒,创下了记录。

    但这个记录,又不算是她的主观能动。

    所以能不能归为她的心理理论能力提升,还不好说。

    但原来,人的眼睛在阳光下,是能那么漂亮的。

    原本漆黑的眸子淡成了琥珀色,析出暗金色的细碎光点。像打磨切割过的白钨矿。

    如果她是一只乌鸦,大概率会想收集这样的宝石。

    但宝石说话了。

    “……”岑枳一凛,狠狠地开始纠结。

    他到底说的是:我欠你的。

    还是:我欠你的?

    她不光只能理解别人的字面意思,就连语气都很难分辨。

    通常得靠一句话结尾的语气助词来揣摩对方说的是问句还是陈述句。如果只有一个“嗯”,那就靠声音的长短来辨别。

    但贺知野这句……

    他还是笑着说的。

    如果是句号,是在暗示什么?

    如果是问号,又代表什么?

    岑枳纠结得都想揪刘海了。

    甚至不知道是因为对视的紧张感延迟兑现,还是今日份运动量超标,心脏都跳得有些不正常……

    贺知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最近可真是佛性得都快长出光圈儿了。就为了老高两句话,给自己招了这么多事儿。

    他甚至怀疑这次的不是普通风寒感冒,是招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流感病毒。

    袭脑的那种。

    譬如这会儿,他又站在了那几个高一女生跟前。

    几个女生紧张地看着他。

    其中一个扎高马尾的胆子大些,僵硬地笑了笑,颤声问他:“贺、贺同学,有、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儿。”贺知野非常平静地看着她们。

    “就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定义残疾人的。”语气不带丝毫威胁,漠然且好学,“不会说话的,算不算。”

    “……”几个女生只觉得舌根一痛,瞬间死死闭上嘴巴,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呜呜呜呜妈妈——我们再也不敢乱说话了!大佬好可怕!!

    “求知”也就是顺路的事儿,贺知野问完,回了看台边,弯腰拎起自己喝过的水。

    “我才知道钱鹏飞说的高一能出道的女生是简芷珊,”马嘉悦撇了撇嘴,跟他抱怨,“也不如我枳姐啊。他和吕天宇的眼光一直都这么差!”

    贺知野喝水的动作一顿,逆着光眯了眯眼睛。

    小姑娘跑到终点线那儿,就被体育老师叫住停了下来。

    贺知野垂下水瓶,低眼拧上,一手拎着,一手抄兜走人。

    “诶!阿野!你干嘛去啊!”马嘉悦在他身后喊。

    刚体育老师让他们全班跑完了再去领器材,贺知野答应他待会儿一块儿打球的。

    贺知野拎着水的手抬了抬,没转身,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淡声说了句:“睡觉。”

    被贺知野面无表情的“求知欲”吓到的几个女生一早换了八卦的地方,远远看见他走了,才敢重新聊开。

    扎着高马尾的女生问:“芷珊,那女生……你认识吗?”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哇塞,你不是大佬“校友”吗?刚俩人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凑着脑袋系鞋带了啊,你这个绯闻女友不说点儿什么吗?

    简芷珊很浅地提了下嘴角,摇了摇头:“不认识。”

    其他人暗暗挑了挑眉,没再问下去。又互相递了个眼神,准备在小群里继续八卦。

    “对了芷珊,你也姓简,”高马尾也识趣地换了个话题,“那你和简星……”

    “也不认识。”简芷珊笑了笑。

    高马尾张了张嘴,“哦”了声没再问下去。心说我还没说完呢,你就知道是谁了?

    -

    岑枳才跑了一圈儿,就被体育老师拦下了。

    摇着头和她开玩笑:“新同学,你这个跑法儿这个速度,是准备改写龟速赛跑童话结局吗?”

    岑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行了,”老师说,“还有400下节课跑吧。”

    “……啊?”岑枳张了张嘴。八百米,还能这么跑的吗?今天俯卧下周撑?

    于是果断点头,“好的谢谢老师。”

    停下来缓了口气,岑枳下意识地往看台那边瞄了眼。

    贺知野已经不在了,就杨垚和马嘉悦倚着栏杆聊天。

    马嘉悦见她看过去,还伸长胳膊,兴奋地朝她招了招手。

    岑枳笑眯眯地,也朝他摆了摆胳膊。

    体育老师叫来体委,让他带几个人去器材室领东西,自由活动。

    党夏撑着后腰过来找她,一块儿去小超市买水,上看台休息。

    集合的时候,岑枳没看见贺知野,直到自习课,他也没回来。

    岑枳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小口抿着还没喝完的矿泉水,眨了眨眼。

    放下水瓶拧好瓶盖,岑枳伸手,像触到静电似的,又轻又快拍了下前桌马嘉悦的肩。

    “嗯?”马嘉悦一口肉松小贝刚塞进嘴里,转头,口齿不清地问她,“怎么了枳姐?”

    “我同桌,”岑枳说,“去哪儿了呀?”

    马嘉悦摇头:“不知道啊。”又无所谓地抬了抬手,背着贺知野也不怕损他,“没事儿,不用管他。大概是病情加重回家了吧。”

    岑枳愣了下。

    还没想好再问什么,马嘉悦就拧过脑袋,一巴掌拍到了杨垚胳膊上,吼道:“妈的刚叫你买一盒不买!现在来偷吃我的!!”

    “吃你一块怎么了……”杨垚笑着继续伸手。

    岑枳俩手交叠握住瓶盖,下巴慢吞吞地磕到虎口上,直愣愣地看着马嘉悦和杨垚,为了一个肉松小贝抢得兴奋又激动。

    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岑枳鼓了下腮帮子,很慢地呼了口气。

    他们好像……也不怎么关心贺知野啊。

    第二天周五,岑枳给贺知野带了两盒药。

    每天早读课都趴桌上补觉的贺知野,今天迟到。

    第一节课铃响,他还是没来。

    午休时候,岑枳胳膊肘越界了三分之二都没人管。

    下午自习,她慢吞吞掏出一本小丛书《组合极值》刷了会儿也没人发现。倒是马嘉悦和杨垚,又愉快地抢起了肉松小贝。

    教室外面,阳光浓成橙红色,贺知野都没有出现。

    放学铃响,岑枳收拾书包,看着贺知野课桌角上还和昨天一样的书,很慢地眨了下眼睛。

    重新拉开书包拉链,岑枳把那两盒药拿了出来,小心塞进了贺知野课桌里。

    -

    周末,住校生也会回家,学校食堂自然不开。

    岑枳前几天放学就考察好了,学校西门商业街上有家小面馆,固定的配菜一目了然还能自选。

    而且人特别多——岑景川说过,就要挑人多的店吃东西,食材肯定新鲜。

    于是岑枳在收银台点完餐,就面临着开学第一天的问题:上哪儿坐。

    “小妹妹你坐这儿吧!”老板娘给一桌客人端完面,爽朗招呼她,“这会儿最挤的时候,只能拼桌了!”

    “哦哦,好。”岑枳笑眯眯地点头,走过去。

    靠墙的一张双人木桌,有个男孩子背对着她已经入座。

    岑枳深呼吸,调节了一下即将和陌生人同桌的浅浅焦虑,跨到他对面。

    却在看清他脸的时候,一下子放松下来。

    岑枳坐下去,挺开心地和贺知野说:“好巧哦。”

    贺知野抬起眼皮,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黑色t恤,店里节能白炽灯光下,脸色冷白。唇角很平地拉着,整个人显得有些沉郁。

    对她的问候也没有回应。

    岑枳开始有些紧张。

    贺知野那句不明所以的“我欠你的”又开始绕着她转。

    “……”岑枳默默低下困惑的脑袋。

    反正没赶她走,那她就坐着吧。她总不能站着吃饭呀。

    岑枳点的三鲜大排面很快就上来,面汤是猪油熬的,很香。吃了几筷子,岑枳心情都好起来。用她学到的“餐桌寒暄”技能,和贺知野说:“我这个大排还挺好吃的。”

    贺知野抬眼看她,满脸写着:怎么,你又要戳给我尝尝?

    岑枳当然不明白,笑眯眯地补充:“你下次可以自己买了尝尝哦。”

    贺知野眼梢一抽:“……?”

    非常合理地怀疑,小姑娘是在没事儿找事儿。

    岑枳说完,只觉得贺知野的表情更奇怪了,甚至唇角都有点儿撇下去的嫌疑。

    “……”岑枳赶紧低头吃。

    小姑娘拿筷子挑面的方式跟拿叉子绕意面似的。

    贺知野瞥了眼,没说话。

    “呜呜呜呜……”

    邻桌却传来和这个亮堂又正气的小店格格不入的声音。

    岑枳一顿,顺着哭声看过去。

    “你说我怎么……怎么居然连个备胎都他妈不是呜呜呜……”年轻男人边哭边塞面条,形状十分诡异,“我就是个打气筒啊我……嗝,咳咳……”

    “我去!”男人朋友赶紧抽了几张抽纸给他擦鼻涕,又恨铁不成钢,“大哥,你这还没后半夜烧烤小啤酒呢,就又上情绪了?”

    “为什么……原来她当初接近我,只是为了……为了气他前男友呜哇哇!!”擤鼻涕。

    岑枳歪着脑袋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意外熟练地吸溜了一根面条。

    “……”贺知野眼皮触电似的抽了两下。

    “你他妈再哭就别坐这儿!给我端着碗上门口吃去!”男人朋友压着声儿吼他,又扫了眼周围看热闹的。

    真是丢死人了!一整个店里的人都在看他们!

    岑枳咻地一倍速转回脑袋,乖乖吃面。

    又在对上贺知野莫名更低的气压时,寻思着是不是要说点儿什么。

    “那个……老、老板娘叫我坐这儿的。”岑枳摸不准他是不是在生气,是不是和打气筒的朋友一样,也不喜欢她坐在他对面吃饭,努力和他解释,又小声补充了一下事实,“因为,没位置了。”

    贺知野筷子往碗底顿了下,眯了眯眼睛,岑枳听见他压着什么情绪似的一声呼吸。

    岑枳:“?”

    “嗳小帅哥你吃完啦?”空气粘稠僵持间,桌子旁边来了位阿姨,扫了眼俩人问,“你俩一起的吗?”

    意思很明确:你俩一起的我就再等等,不是一起的我看你也吃完了,是不是能让个座儿。

    贺知野没说话,看向岑枳。

    岑枳茫然地看了眼贺知野,又看了眼阿姨。无声微张了下嘴,完全不知道贺知野是怎么想的,她又该怎么回答。

    “不是。”贺知野声音低又漠然,站起来,让开位置。

    阿姨坐下来,又招呼老板娘来收拾桌子,明显是熟客,还和老板娘聊了两句:“娟娟啊,你这个店里来的不是小帅哥就是小美女,风水好哦。我看那个小帅哥也常来的嘛。”

    “是啊。”老板娘笑着和她寒暄了两句,又忙活去了。

    没人和阿姨说话,阿姨自来熟地和岑枳聊起来:“小妹妹,这家店的面汤味道好吧?”

    岑枳筷子捏得更紧了些,点头认真说:“嗯。”

    目光却下意识地,往贺知野撩开门帘的地方投去。

    阿姨又说这汤是拿什么大骨头熬的,岑枳没听清,努力学着她的样子,也高高提起唇角。

    再次看向门口时,只有新进来的客人。

    岑枳慢吞吞地垂下眼,盯着啃了一口的大排,轻轻抿了抿唇。

    -

    周一中午快上课的时候,贺知野终于来了。

    他是教室前门进来的,应该刚从老师办公室过来。

    岑枳慌慌张张把她的《组合极值》塞进小书包,一脸做贼心虚却强装镇定地看向贺知野。

    贺知野自然也看见了她藏东西的小动作,情绪很淡地瞥了眼,收回视线。

    他坐下的时候,岑枳已经摊开她的笔记本,又在画四格小人。

    非常的装模作样。

    岑枳也不是故意不和他打招呼。

    她现在已经混乱了。

    明明刚开始相处得很好的,大家都很愉快。

    也不知道从哪一句话开始,她同桌的状态就变得很诡异。他不笑,她就猜不出他的情绪。唯一笑着说的那句话,又不像什么好话。

    周六中午吃面的时候,他也一次都没笑过!

    还说跟她不是一起的!

    虽然他俩的确不是一起去的。

    岑枳还没理出头绪,就听见贺知野声音很淡地说:“你要不想坐这儿,随时都能搬。”

    水笔尖重重在纸上揿了个小坑,岑枳滞住。

    她突然有些难过。

    其实也没多大的事情。

    撇去周末,她也就在这儿坐了五天。五天里还有两天是一个人坐的——这会儿的几分钟不算。

    要让她现在换座位,克服一下,她也不是不能适应。

    反正过去十一年的习惯,她都能接受改变了,这算什么。

    可贺知野让她换座位这事儿,就像个火星子,正巧够点燃最近这段时间,一件件事捻成的引线。

    所有委屈,嘭地一下在她胸腔里炸开。

    简清晖是尽可能按照她家布置了学校旁边的房子,可除了她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她所有能触摸到的,都和原先的不一样。

    她坚持了十一年的,和那个家有关的所有习惯,用21天的时间悉数打破。

    她一点都不明白,简清晖如果想帮他们家,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要叫她来这儿。

    来一个任何人都可以对她说——“别说你认识我”,“我们不是一起的”地方。

    一个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的地方。

    酸涩涌上鼻尖,喉咙口像被人塞了团胀开的湿棉花。

    岑枳哽着那团东西咽了一口。

    “是你自己让我坐在这里的。”她鼓起脸,一笔一划地在笔记本上画她的小人,赌气似的执拗道,“我才不走。”

    女孩子下眼睑那一圈儿慢慢红起来,声音带上哽哑,情绪却努力压着。

    贺知野眉心猛地跳了下,抄在兜里的指节也不自觉地蜷起来。

    小姑娘倔得,像是一旦认定某件事情,就再也不想改变。

    贺知野稍斜头看着她,微微眯了下眼睛。隔了两秒,很低地说:“随你。”

    冷淡漠然的声音里,杂了点说不上来的情绪。

    谁是谁的前任,到底他妈……和他有半毛钱关系。

    贺知野莫名烦躁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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