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出言必有信（27）

    子悦没有感觉到王浩柷的异常，只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姐姐的死不是意外才感到惊讶的。子悦接着说：“我查了这件衣服，本来应该是卓川十七年周庆时发布的设计，后来因为邹夫人的事情，那一年周年庆取消，衣服没有上市，所以市场上根本没有流通。也正是因为这个关系，新闻出现了四天了，网上还没有为卓川正名的新闻。但你有没有想过，对于读者这件衣服的设计抄袭不过是条新闻，可对于设计师而言，不可能没有一个人看出来。毕竟十年前的事情，不会一个人都不知道。只要有人知道，只要有人将新闻报出来，事情就会牵扯到邹夫人。”子悦说着，语速也慢了下来，她需要王浩柷自己去想清楚，毕竟王浩柷知道的内情肯定比自己知道的要多得多，那幕后之人的身份也就不攻自破了。

    王浩柷也会意了，细细想着其中的关翘：新闻一出，牵扯出了姐姐，当年的故事就会重新翻到了台面上。一种可能是用姐姐的事情抹黑和攻击卓川，刺激邹晋铭父子；另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想重查旧事，敲山震虎。十年……十年……这么巧，怎么又是出现在周年庆的前夕？同时，邹晋铭生病住院，卓川董事长之位空悬……一件、两件是偶合，但是种种事件累加到一起，那么不是被针对，就是邹晋铭在背后控制这一切了。

    王浩柷看向子悦，似乎从子悦的目光中证实了一切。王浩柷握着拳头，让他不解的是，邹晋铭到底在做什么局。难道他知道了当年是谁害了姐姐？

    想到这里，王浩柷猛地站了起来。他问道：“如果我姐姐真是被人陷害的，你会怎么利用这条新闻？”

    子悦仿佛看到了一个自己从未认识过的王浩柷。子悦也站了起来，可情绪低落，对王浩柷失望至极，说道：“我不会利用任何新闻，不过既然有人想解开真相，我愿意出手帮忙。”

    王浩柷看了董子悦十年的邮件，自然明白子悦对真相的执念，那真相就像是她母亲的的性命与清白一样，子悦自是永远不会编造利用新闻的。王浩柷自知失言，只好避重就轻，继续问道：“你想要怎么做？”

    子悦明白这是王浩柷示弱了，也不想再怀疑王浩柷一次，只当做失言，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我现在只能将我手上已经有了的证据写成新闻，至于后续如何，只能见招拆招。不过……”

    子悦心中还有顾忌，顾忌新闻播出后，邹家的事情又会被掀开。对于外人来说，往事不过是茶前饭后的谈资，但对于当人来说，这些都是没有结痂过的伤口。没人看到时，那痛都是隐隐的；可是现在要将伤疤揭于人前，就要看他们自己是否愿意了。

    王浩柷接着子悦的话，说道：“不过就要旧事重提了！”王浩柷一拳落在了桌子上。那其中的愤怒自然不言而喻。

    子悦安慰道：“相比十年前，如今的网络更加发达了，信息传播速度也更快、传播途径也更广了。如果开始动手，要么将事情彻底掀出来，洗刷当年的污名，要么……要么不仅坐实了污名，还会传得更广！你……要不要和邹……邹智楠讨论一下。”

    王浩柷背过身去，走到了窗边，想着这些事情出现的时机。他看了看窗上映出的子悦的轮廓，他不知道子悦对于姐姐的事情到底知道了多少。王浩柷不敢想象，如果子悦知道她自己就是让姐姐背负污名的其中一人，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这么轻松地说出这番话。王浩柷犹豫了，如果旧事重提，事态扩大，子悦就一定会知道真相。

    王浩柷想：要是一般人，我和邹智楠还有办法蒙骗过去，可是子悦一个媒体人，有时候她的信息资源可能比自己等到消息还要快。等到姐姐的新闻扩大时，子悦一定会知道一切的。

    王浩柷仍是不忍心，不忍心看到子悦在正义和懊悔中挣扎，更不忍心让子悦觉得愧对邹智楠。王浩柷不敢再看着子悦。因为他知道，他不能只看着子悦。他望向天空，仿佛看着了他自己的姐姐啊！他可以付出性命去保护的姐姐……王浩柷冷静下来，细细权衡着利弊。若是错过了这个时机，他不知道是不是姐姐还要背负这个污名。这些年，但凡卓川有什么风吹草动，外界就会拿姐姐的事情说三道四，卓川已经压下了无数的新闻。外界对其中的揣测也越来越多了。与其每次都是被动接受，不如从现在开始，他们主动出击。

    王浩柷下定了决心，转身看着子悦，说道：“那就将你查到的真相写出来吧！”

    子悦也为王浩柷如此仓促的决定感到诧异，问道：“不需要和邹智楠商量一下吗？”

    王浩柷摇了摇头，想着邹智楠现在应该也不好过吧！

    另一边厢，邹智楠进入会议室后，又和霍万宸和郑夏贺周旋良久。几人无非是说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套近关系，然后又说些在新闻发布会上不痛不痒的事。宋思议则是在旁边看热闹，他心知肚明，众人都在等待的是股价出现奇迹。时间一分一分钟地度过，股票价格几乎处于平稳的状态。忽然，这几个股东的秘书纷纷将手机递给了他们。白文超也将王浩柷的短信给邹智楠看了看。邹智楠看过手机，按着王浩柷的要求，看着众人的表情。

    刘勤看上去好像没看明白手机上的信息，秘书在他耳边解释了几句，他的脸色便黑了下来。郑夏贺拿到手机，眯着眼睛看了看标题，便伸手拿起了老花镜。他仔细读着手机上的内容，读了一遍似乎还不够，他将手机向上划着，似乎又看了一遍新闻。霍万宸看到手机上的新闻，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只是那悲伤在邹智楠眼中是虚伪的。霍万宸没怎么细看新闻，只是用余光观察着众人，但当他感觉到邹智楠的目光时，他的悲悯之情更胜。宋思议看过手机，轻轻叹了口气。邹智楠看着宋思议的情绪如此外放，不知道他是毫不知情，还是欲盖弥彰、隐藏太深。至于卓安然看到了手机后，知道了这篇报道的编辑是董子悦，她明白了董子悦和王浩柷见面的原因。她也不用猜疑在她开会的这段时间里子悦和王浩柷在说些什么、在做些什么。想明白一切，卓安然给了邹智楠一个安慰的眼神。这眼神除了安慰，可能还有些补偿的意思，她想要开始调查董子悦，必须找到董子悦能够离开邹智楠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不能与卓家有关。

    邹智楠看到的短信只是观察每一个的表情，但是他并不知道新闻的内容。邹智楠也开始好奇，到底是什么新闻，能让众人如此反常。邹智楠刚想要拿起手机，就看到众人已经开始看向了大屏幕上的股价，股价忽然逐步攀升。

    郑夏贺和霍万宸难免心慌，可还是故作镇定地看着股价。宋思议则嘴角带笑，看着是开心，但却有一种不屑的表情。刘勤看到后心情忽然变好了许多，他为邹智楠感到高兴，股价忽然上升，如早上几人的约定，邹智楠就会成为代董事长。刘勤起身，想要祝贺邹智楠。但郑夏贺却抢先了一步，站起身来。

    郑夏贺先喊出邹智楠的名字，没能让刘勤开口说话。郑夏贺转身握住邹智楠的手，说道：“后生可畏啊！这是你……你母亲在保佑你呀！”

    邹智楠眉头微皱，不明白为什么郑夏贺会突然提起他的母亲。这样的举动是威胁、是恫吓，还是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意图？邹智楠的表情僵硬，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郑夏贺。

    郑夏贺以为那新闻是邹智楠的手笔，现在只是试探他们的意思，并没有察觉到邹智楠并不知道新闻内容。郑夏贺赶紧说道：“看来卓川能够有一个非常精彩的二十七周年庆了，尽管邹兄在医院不能主持大局，但是能有你来接手，他们也都会觉得欣慰啦！”

    郑夏贺话音刚落，霍万宸也站了起来，在邹智楠身边说了句：“恭喜，卓川能如此，我就放心了！”说完，霍万宸就走出了办公室，他好像心事重重的，被那新闻影响很大。

    宋思议见状，说道：“一会儿，你会怎么解释你父亲的事情？”

    邹智楠还不清楚大家究竟看了什么新闻，让众人能改变初衷，更能让卓川的股价逐级攀升。因此，邹智楠仍不敢放松，对宋思议十分戒备，说道：“宋董事，有什么好的建议？”

    宋思议被反将一军，笑容僵硬，然后说道：“你身边有郑董事、有王律师，还有在医院坐镇的邹董事长，哪里轮得到我提意见！那我等会儿看你的新闻发布会了！”

    宋思议也离开了，郑夏贺说道：“有时候说实话会显示你的软弱，但有时候说一些包装后的实话，就是最好的回答。多两天，邹兄出院后，我们好好聚聚，在家里吃些清淡的。”

    邹智楠微笑点头，内里却满腹疑问。郑夏贺离开后，刘勤才找到机会说话。

    刘勤说道：“董事长没什么事了吧？！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还记得老乌……”说着，刘勤放松地笑了笑，然后接着说，“这十几年我都不敢和他联系，以为他是个叛徒。没想到他还是那么重情重义。”刘勤说完，走出了门。

    白文超见众人离开，赶紧将手机递给邹智楠，将网上的新闻一一展示给邹智楠。邹智楠最先看到的是子悦的那一篇文章。子悦展示出了王浩儿十年前参加的一个慈善活动。照片中不仅有笑容灿烂的母亲，还有现在南明最关注的设计。母亲身上穿着的就是华裾今年的设计。衣服虽不能说是一模一样，但是大体剪裁和装饰都很相似。邹智楠看到此处也很好奇，即便洗清了卓川抄袭的污名，股价、市场信任度也不至于上升如此之快。

    邹智楠继续往下看新闻，原来这张照片中还有两人特别重要的人物——一位是华裾曾经的投资人雷华，另一位就是华裾的首席设计师、现在的华裾董事长乌丛阿。只是那一年的乌丛阿还是卓川的员工。子悦的文章最后留了一个开放式的结尾，她在引导读者思考一个问题：在这个卓川二十七周年之际，卓川老员工用这样的举动纪念提携自己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新闻艾特了华裾官网，没到三分钟，华裾就出了一篇新闻稿。新闻稿不是以华裾集团的口吻写的，而是一篇董事长乌丛阿自叙的本季服装的设计理念。

    乌丛阿说道：“时尚就是一个循环，今年的设计不是崭新的，而是十几年前我和师姐王浩儿一起进行的初稿设计。如今的成品，或多或少加入了现今的时尚元素，但是底稿确实是十几年前的。我这么做是想感谢自己的师姐。我曾经在卓川工作了十几年，是师姐看到了我对艺术、设计的追求与执念，让我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设计师，成为了卓川首席设计师。可是十年前，卓川的各个产业都发展成熟，第一制衣厂已经不是核心产业。师姐知道卓川不能再给我最好的发展空间，就带着我认识了雷华先生。今年，是我和卓川分开的第十年，也是师姐离开的第十年，我不想让师姐的设计永远沉睡在第一制衣厂，便决定和老伙伴共同推出了这些设计。我们都以过去的这些底稿为基础，通过不同的设计展示出自己对‘时间’的理解。我已经完成了我的设计，我现在很期待卓川那边的设计。”新闻稿的结尾，乌丛阿又对着卓川的人问道：“老伙计，你的设计准备好了吗？”

    现在全网都在猜测乌丛阿口中的“老伙计”是谁。这也就是所有人认为邹晋铭是乌丛阿口中的人，也就是卓川股价上升、郑夏贺和霍万宸不再争夺代董事长位置的原因。每一个心中都在怀疑，一个能够做如此多布局的人，怎么能够是这么巧合地、在关键时候生病的人！这也就是董事会议上，众人心中的天平倾斜向邹智楠的原因。

    邹智楠看清楚一切冲了出门，他知道找到这一切真相的人是子悦，是子悦最先知道邹晋铭的苦肉计，是子悦最先知道的华裾和第一制衣厂的计划。邹智楠知道子悦没有怪他，还在最后一刻出手相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