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往事二
四千年前妖兽围攻中原，所有神族中唯九华山安然无恙，可后来传出瑞鸾原本想同妖兽勾结，欲称霸中原，但是妖兽出尔反尔一并攻打九华山，瑞鸾无力回天，全族被诛尽，最后还是乌丹一族降妖重振了九华山，乌丹也成为了凤凰族新的族君。
当时并来不及深究，有人建议将妖兽全数引至西北之荒，再以祝融火一举焚灭。
可是祝融火不是一般神仙能掌控的，偌大神殿之内竟无人挺身而出，棠佑神君毛遂自荐，以真气为皿盛祝融火至西北之荒，待妖兽齐聚围剿时丢出火种。可惜火势倾天，棠佑真气损耗严重，又无人及时援救，导致其后背被灼伤，热毒入骨，失了许多修为，遂回到瀛洲，深居简出。
如今神殿中的重要职位几乎都被女娲族、轩辕族和神农氏三族独揽，有人私下说妖兽之祸一定程度上是这三个实际掌权人疏忽所致。
这种言论很快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所以为了安抚各神族团结一心，几个人想了个很合理的法子，那就是新设圣姑一职，然后每隔千年会在各神族中大选，来守护藏在女娲神像中的血玉。
传说血玉是女娲娘娘当年抟土造人，手中之血流入泥土而成。
血玉至纯至净，其中所蕴含的神力，据说能够化解世间所有苦难。这原本是女娲族所保管，后来有了神殿，那时的女娲族首领亲自铸造了一尊女娲神像于神殿内，就将血玉嵌入其中。
据说两千年前鬼族为了争夺血玉攻打神殿，鬼君渠狸身负重伤而沉睡，鬼族便不再敢轻举妄动。
血玉神秘强大，极少有人能够目睹，唯有每一任圣姑在继任当天完成与血玉的合灵仪式时才能目睹一眼，之后……就再无机会，因为自神殿创建后天下太平，血玉根本没有用武之地，除非天下绝境，八荒不宁，六合不安。
所以，圣姑可以说是神殿中的一个重要花瓶。虽然圣姑清闲，可是只要能够选上就能在神殿中有一席之位，彼时，氏族亦能得到优待，这确实是个又闲又肥的美差。
所以泽霖才会如此在意，毕竟想要让九黎在神殿、在神族翻身也只有这一条路。
神殿中目前为止一共有五阶，最高那一阶也就是第一阶为三皇；第二阶为五帝；第三阶是大护法女娲氏、大长老轩辕氏和二长老神农氏以及战神棠佑；第四阶为圣姑及各神族首领，但不包括九黎族，也不包括龙族。
羽戈这个人没什么出众的爱好，能让她侃侃而谈孜孜不倦的大约就是神族间的各种往事和八卦了。
虽说明面上神殿依旧秉持公正平等和谐友爱的处事原则，但是大家都默契地明白如今天下势力分为三家：蓬莱神殿、东海龙族以及罗刹殿鬼族，人族依附于神族，故而不算。
鬼族羽戈是不晓得，单说神殿与龙族，在神殿中有女娲至宝招妖幡，招妖幡中锁的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的梼杌之魂，其肉身被压在东海之下。
至于为何要如此分离，牧云说可能是因为梼杌是由神殿和东海联手收降的，在论功评绩时为了彰显公平所以才如此。
龙族向来低调，不参与神殿事务，只管一方海域平安以及梼杌肉身完好。但因龙族手握四海令，此令可引三江四海之水，倾覆九州，因此纵然神殿有神秘强大的血玉也极其敬重、忌惮龙族。
所以神殿尊重龙族中立的意愿。
而九黎却是被神殿刻意排挤的。
泽霖自小的夙愿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让九黎在神族抬起头。但是他人脉实力有限，加之神族之间的各种“区别对待”，唯一能争的便是女娲族圣姑一位，九黎族中适合的女孩子也不少，不过，知渺才是泽霖心中最佳的选择。
知渺天资聪颖，能力出众，上一任圣姑竞选时，在《山河社稷图》幻境中晚了一步，还是不敌轩辕氏大长老的女儿，女若。
抱憾千年，泽霖觉得以知渺的能力这一任的圣姑一定是志在必得。可惜命运又给他开了个玩笑。
六百年前异族入侵，从西南荒直攻入中原，处于西南荒的大荒山和毗邻的斗妍川一带首当其冲遭受重创。
彼时的神殿并不当一回事，也不怎么理会泽霖和斗妍川神女巽丹的求援。
斗妍川还好，族中皆可配备灵器兵刃，但是自从九黎被驱至大荒之山，神族集中神权建立神殿后，神殿就规定罪神一族不得配有灵之器。
纵然泽霖有先祖蚩尤的魄力和实力，但是就算他一人领全族全力相抗也难敌异族势力庞大。
不过两日，九黎族死伤惨重。
巽丹神女悯怀众生，在奋力抵抗之时也会抽出余力助援九黎，还有瀛洲那位退隐的战神棠佑和他的徒弟孙舒望素来与泽霖交好，亦是仗义相助。
纵然如此，还是没能阻挡异族侵入中原之土。
神殿大怒，斥责泽霖御外无能，遂神殿发兵轻而易举灭了异族。
遭此劫难，泽霖和知渺身负重伤，性命垂危。
棠佑神君难得入神殿，更难得请神殿卖人情。
神殿有人冷笑道：“九黎疏于职守，害得中原遭难，神殿不追责已是宽宏。神君果真大仁大义，罪神后族也值得您出面讨药，要我说，就连六百年后的圣姑大选也不让九黎掺和了罢。”
殿中悄无声息，但是却能清晰感觉到他们的冷眼。
棠佑不缓不慢剥了一颗胡豆放入嘴里，声音低沉却足以贯耳，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都是神族同胞，做事切不可太绝。”
他抬眼望向高座之上的大护法勐渚，“当初古神创建神殿，想来不是用作观赏歌舞聆听弦乐的罢。”
勐渚扫了一眼方才讥讽的人，脸上掬着笑意说道：“神君所言极是。九黎终归是羽戈神族，赠药是应该的。”
也是那一次的劫难让羽戈彻底明白九黎在神族中的地位和处境。也是那一次让羽戈下定决心再也不能让泽霖这样伤心无助！
重创过后，九黎耗了几百年才慢慢恢复往常。
知渺因在乱中受了重伤，几乎无缘下次的圣姑竞选。
泽霖无奈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羽戈身上。
看着泽霖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又想起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羽戈没有办法自私。
身在九黎，羽戈从小就十分清楚九黎在神族的处境，如今正是报答泽霖教养之恩的时候。
细算下来，女若继任至今已过九百年，下一任大选之期将近，不过按照神殿的心思，大约这一任圣姑必定会内定二长老的宝贝女儿姜攸宁。
为何如此说？因为前面三任分别是：女娲族两位、轩辕族一位。
其实这是神族间心照不宣的默契，每次参与竞选不过是给神殿脸面和台阶，毕竟圣姑这一职位看起来像是个花瓶，可就算是花瓶神殿也不允许让别人来装扮。
羽戈明白这个道理，泽霖自然也明白的。可是泽霖痴得很、执拗得很，纵然机会渺茫他都不放弃。
就连那位常年不见踪影的退役战神也曾说泽霖是痴儿。
羽戈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位战神眼高于顶、目下无尘，可是他却对泽霖很是欣赏，时常来找泽霖下棋论琴附庸风雅，沾了泽霖的光，羽戈也同这位看起来冷若冰川实则老不正经的棠佑神君混熟了。
棠佑是一位慈祥和蔼的爷、哦不！是叔叔，他常常鼓励羽戈，说羽戈打架还是打得不错的，是个惹事的好苗子，羽戈跟他说自己舞剑的时候曾差点抹了脖子。
他略沉了沉，问道：“你为何会想抹了自己？”
羽戈微微仰头摸着下巴思索道：“一般人一般都不会想抹自己脖子罢，诚然，我非一般人！”
然后棠佑抽了风似的亲自练了羽戈四五天。
羽戈瘫坐在地上满脸都是对生的渴望。
棠佑问羽戈：“现在你还觉得自己非一般人么？”
羽戈潸然泪下，用尽力气摇头：“我……我比一般人还一般人！”
棠佑还时常在羽戈颓靡时鼓励她说人族有句话叫做：人定胜天，重在掺和。
这话听得羽戈热血沸腾，连能力平凡的人都敢与上天对着干，尚且比凡人多了许多能力的她又为何不能帮着泽霖重振九黎、在神族扬眉吐气，昂首挺胸？而且就掺和一下，多简单的事!
而那位时不时利用羽戈勾搭继芳的孙舒望曾十分悲悯地对她说：“笨鸟先飞，勤能补拙。你年纪尚小不知道自己的优势在何处也是有的，待来日时机成熟，说不定你就再也不用抹脖子了。”
那次她也是跪在地上，眼里闪着泪花，瞄了一眼一旁被她气得偏头痛发作的泽霖，又盯着孙舒望：“可是割腕也挺疼的！”
泽霖的头更痛了。
孙舒望扶着略微沉重的头，脸色略微沉重，语气也略微沉重：“嘶……你抓重点的水平倒是一如既往地稳定。”
罚跪已是羽戈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项，或者说这是她成为女娲族圣姑、振兴九黎的必要磨炼。
只是，有进步有成就才算是磨炼，孙舒望说羽戈这个样子最多算磨难。
还是某天她又一次因忘记了前一日学的前前一日泽霖教受的心法，又一次惹得泽霖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泽霖忍无可忍狠狠地甩了袖子，背过身去，当着别人的面狠狠地骂了她。
“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愚钝的人！蠢，真是太蠢了！”
就连一向惧怕泽霖的牧云都为他不平：“我从来没见过仙上这么生气，他平日里就算生气也从来不骂人的。羽戈，能让仙上开口骂脏话的人你是九黎哦不，是八荒六合第一呀！”
只是这个第一，委实有些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