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辣辣
翌日，空气微凉。
祁途出了店门，发现台阶上坐着一只黄白相间的猫，头有点小，身子偏大，嘴两边的白色胡须往下弯，小瓜子并拢，看上去十分乖巧。
品种可能是橘猫，可能是田园猫，也可能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土猫。
祁途不太确定。
它像是饿了，舔着地上不知哪叼来的一块鱼腮骨，听见开门声，仰头望着他，喵呜叫唤了两下。
祁途回店里搞了碗牛奶，出来时看见瘸了脚的余校草，和被余校草拧着胳膊肉嗷嗷直叫的宋贝勒。
余铎：“……”
祁途：“……”
宋贝勒：“……”
昨儿的事条件反射跃进了脑子里，祁途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根校草。小猫儿依偎过来，在他小腿上“喵呜”着蹭了一下，惊得祁途一抖，碗里的奶洒出来不少。
根据网上说的类似这种情况，可以暂时将它定性为“气球”ptsd。
即，创伤后应激障碍。
他把碗放到地上，擦了擦衣服面前的奶渍，两手抄兜低头走下台阶，目不斜视朝食堂的方向去。
[远离，必须远离。]
余铎：“……”
我病毒么？远离？？
“你不是说昨儿没成吗？小老板怎么看到你像见了流氓的表情。”宋贝勒疑惑。
“拜谁所赐？”余铎觉得不解气，又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一瘸一拐往前走了。
宋贝勒搓着胳膊，光速去小卖部买了两瓶水，追上余铎，说：“我刚刚才反应过来，你们当然没成啦，真要成了，小老板今天还能下地儿啊？我就说我兄弟不可能这么废物，你说是吧兄弟？”
余铎接过水：“少攀亲戚。”
“不过你这脚，”宋贝勒撞了下他胳膊，齿间含笑揶揄道，“是不是想强吻人家没得逞？”
“你觉得可能吗？算了，我懒得跟你说了，你那脑子跟个玻璃球似的，一点儿褶没有。”余铎口吻疲惫地指着金融系那条路，示意两人尽快分道扬镳，“远离我。”
小老板昨天穿得偏硬底的运动鞋，加上踩他脚的时候毫无预兆，使得劲儿还意外地大，导致过了一夜，大脚趾和二脚趾红肿灼烧，趾甲像涂了淡紫色指甲油，早上起来碰到床沿，险些没给他疼得背过气儿去。
鞋穿半天，愣是没套上，最后还是隔壁同学给他送来一双丝袜，才终于穿进去了。
整个上午他坐立不安，就怕一个不留神拎了裤脚，会被眼尖的女生们发现脚踝处的肉色丝袜。
真要那样绝对丢大发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褚卫发来消息，一张论坛截图，一条文字：【你找过于秋野，什么情况？】
有人把他去阶梯教室门口找于秋野的照片贴在校论坛，标题是：「这场三角恋我看不懂了」
评论区：【余铎，于秋野，祁老板？】
【冲冠一怒为红颜】
【心疼于秋野，又被拒绝，又被情敌找上门，冤枉死了哈哈哈】
【搬好小板凳了】
余铎也想问什么情况。
严禁犯困：【？】
他找于秋野虽然被很多人看到，但谈话内容只有两人知晓。
仔细想来这篇帖子的出处差不多就是于秋野。
他冤枉了人家，对方发帖子把事闹大些，一点坏处没有，还能找补之前被小老板拒绝的丢脸。
褚卫说：【我看到的时候没几条评论，刚刚已经联系管理员删除这条了，不过经常扎论坛里的人肯定截了图，一传十，十传百，我估计你要带飞小老板了。】
余铎咬了会儿嘴皮子。
他倒没事儿，小老板那个玻璃心肯定承受不了这些。
中午，秋风起，秋意浓烈。
食堂人满为患，来晚了的余铎端着餐盘儿，找不到宋贝勒他们的落脚点，不远处醒目的堂柱旁边成磊冲他招手，表示还有个位置。
余铎过去坐下，问：“校论坛是不是你们在管理？”
长桌一圈儿坐的全是学生会成员，当然于秋野不在。
他们正在说事，说是寒假前有个“筑梦青春”的主题晚会。
“问这干吗？”成磊说，“你想来管啊？不行，屈才。”
余铎还没说话，坐对面的学长直接不干了：“我干就不屈才？”
“我错了。”成磊滑轨抱歉。
该学长对余铎说：“我知道你说的这事，早上那帖子是吧，安心，我给你删除了。”
“谢了啊学长。”余铎笑了笑建议：“不过依我看，不如把论坛给实名了，也不要搞什么隐藏资料更改昵称，没意思。”
“肯定不行，真要实名了，谁还敢发言，会少了很多乐趣。”成磊说。
负责论坛的学长保证：“我会帮你盯着点，没事儿。”
哪知余铎说：“我倒没关系，不能造谣无辜的人。”
学长们人精似的，有的恍然大悟，有的尚不知晓，有的已经八卦起来，成磊却想到昨天的祁老板。
他好奇地“诶”了一声，嘴里刚蹦出“昨天”两个字，就被塞了一块红烧排骨堵住嘴。
“吃你的吧！”余铎眼神警告，似笑非笑。
“你这人，”成磊啃完了白嫖的排骨，“我算是看出来了，谁被你盯上了，那准没好果子吃。”
余铎纳闷我盯谁了。
我不就可怜一下小店主，保护保护人家不被流言蜚语攻击吗？
“要不，”成磊提议，“我生日的时候你把他叫来？”
“他肯定不会去。”
余铎可没忘记上次叫小老板吃饭有多难，真要离了学校稍微远点的地儿，自己若有个风吹草动的，小老板准能立马报警，大喊余铎变态，警察叔叔快来抓他！
呵呵，得不偿失。
而且，小老板私生活是个谜，和他拥抱的男人看上去将近四十，他怎么会和四十岁的男人谈恋爱？
想不通。
饭后，余铎出了食堂，收到宋贝勒微信消息，问他为什么还不来吃饭，附加盛满食物的餐盘照片。食堂共三楼，估计他们几个在楼上。
瞧，报仇机会不就来了么？
余铎回复【好，等我。】心情不错地朝小卖部去了。
–
阳光略微刺眼，盯着看久了有点眼晕；树下的垃圾桶满了，负责清理的阿姨还没来收拾。
余铎趁着附近没什么人脱掉丝袜，胡乱扔进垃圾桶里，拎着一只鞋，单脚蹦哒蹦进了小卖部。
同学们望过来，问他怎么了，给他搬了个凳子。
“谢谢啊。”他坐下，随手把鞋丢地上，似笑非笑地答：“没，就是被人教训了。”
“谁敢教训你啊？”
祁途面无表情计价完商品，抬眼看向他。他坐在冷藏箱那儿，光着一只脚，大脚趾在阳光下动了动，和同学们解释“指甲油”哪儿来的。
同学们都夸他好幽默啊，心好大啊，请他喝水。他不太正经地推辞，含笑间望过来。
祁途对上他的视线，冷漠低下头，继续给下一个同学计价，不忘在心里头叨咕：
[呕，恶心死我了！]
余铎：“？？”
[装什么啊你这绿茶！说不定就是指甲油，少碰瓷儿了，我哪有用多大劲儿？]
[狗才理你。]
余铎挑了一下眉，心想这样就有意思了。
午休时间，收银台结账的同学渐渐变少，外面过往的同学不再进来，祁途总算能休息一会儿了。
“诶，”余铎说，“祁老板，帮我拿双袜子，我不好走路。”
[刚蹦进来不是挺麻溜吗，忽悠谁呢不好走路。]祁途没动，坐下来看电视。
余铎点点头说：“行，”单脚站起来，人还晃了晃，拎着鞋往里面蹦哒，“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祁途望过去一眼：[丰衣吧，袜子又不能吃，足什么食。]
余铎蹦了个趔趄。
这小老板怼人是有一套，真要正常说话了，指不定多少乐子。
懒得再蹦哒回去，他挑了双丝滑的薄款男袜，拎了袋卷纸放地上，坐下去穿袜子。早上吃了颗消炎药，现在感觉好多了。
说来也是巧，唯二好的那个摄像头，正好可以看见生活用品区。
祁途见他迟迟不出来，调出了摄像画面。
他小心翼翼穿着鞋子，似乎痛了，穿一半又放弃，然后继续穿，看着不像装的。
有踩这么狠吗？
祁途怀疑地看了看自己的脚。
这时，门口进来俩个同学，拿着手机过来问：“祁老板，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祁途平常给人的感觉就是好说话，好欺负，乖乖孩子，询问的一男一女同学也非常有礼貌，但却是一副八卦的表情。
他点点头，惯例垂下眼。
女同学问：“你不是拒绝了于秋野吗，有男朋友才拒绝他的？”
祁途摇头：“没。”
“我就说吧，祁老板不会撒谎，他早就和我们说过他单身。”女同学对同伴说。
“你们女人真好骗，长好看的男人说什么你们都信，忘记之前那老板干了什么事了？证据送你眼前了还自我催眠呢？”男生让祁途看手机截图，直截了当：“祁老板，余铎找于秋野麻烦，你知道吗？”
手机应该是贴了防偷窥的保护膜，祁途这角度看不见，刚站起来准备看清楚，手机就被夺走了。
男生回头，看是谁把话咽下。
女生在旁边拉了一下男生的袖子，嘴型说：完蛋了。
余铎动了动大拇指，将截图的几张照片删了，然后把手机交还给男生，却暂时不松手：“人类进化的时候，你是躲起来了吗？脑袋不用留着当遗产？这种事儿问我啊，我不比不相干的人清楚？”
说完手一松，男生接好手机，羞得无地自容。
女生壮着胆子：“传言……”
余铎身子一歪往收银台靠，懒洋洋说：“你自己都说是传言，就不要真情实感了吧。我看除了你们俩，也没人过来问，这么八卦？”
女生脸一红：“啊这……”
“我和于秋野的私事，我们私底下会关门解决，这下明白了吧？”余铎冲她眨眨眼。
女生：“……”
这是我不付钱能知道的东西吗？女生拉着男生激动地走了。
余铎就怕会有人向小老板求证，故而放弃午休过来待会儿；于秋野怎么泼脏水的他不知道，但怎么转移其他人注意力他知道。
传言也就那么回事儿，仅供大众取乐而已。
他想事期间，祁途已经把钱算好了，拿笔敲了敲计价器：[付钱吧，花心大萝卜。]
余铎：“……”
余铎想说有没有搞错，我会看上于秋野？你也信？山无棱天地合，我变零了也不会看上他好吗？
过来得匆忙，鞋只套了一半，他坐到凳子上继续穿鞋，听小店主跟个福尔摩斯似的分析：
[难怪他问我怎么拒绝的于秋野，原来他喜欢于秋野？]
[昨天那么对我是吓我吧？纯属帮于秋野报仇对不对？]
[吃一堑长一智，我以后不能先入为主了，这件事就是误会，哥哥说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爱好，或许他说的吹气球是真的呢？]
余铎：“……”
我他妈？？
你就不能把我往好的地方想？怎么不想我要拿的是抽屉里其他东西？我在你心里就捞不着好是吧。
余铎走的时候，拿了一罐旺仔牛奶，指尖特地在“旺”字上敲了敲。
祁途大概觉得自己正巧被内涵到了，绕出柜台，拿了瓶绿茶给他。
“送，的。”他说。
昨天从男寝回来，祁途特地查了“绿茶”是什么意思。
余铎意外挑眉，将旺仔牛奶推过去：“我喝不了那么多，这‘旺旺’请你了。”
祁途不说话，黑着脸看电视。
心声却很暴躁：[有时候我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知道我想什么？]
[理你又怎样？]
[小狗都比你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