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几天后，房教授新稿的样书已制作完成。高教中心的杨主任特地把颜景喊到16楼，拿出5本样书，请她帮忙送到钟山大学去。
杨主任解释说：“小颜啊，又要麻烦你了！我先跟你讲三个原因：第一，最近稿件量大增，小王手上已经堆了8本稿子，远超出负荷量，实在抽不出空把房老的样书送过去了。第二，冷老师前几天把脚摔伤了，不方便过来取。第三，样书今天才制作完成，而房老明天就要出国，快递寄过去来不及。所以，还是得麻烦你去，啊哈！又被我抓壮丁了，没意见吧？”
颜景把样书放进帆布袋里，摆摆手说：“杨主任您不用解释的，我当然没意见，上班时间出去晃一下我还挺开心的呢！只是……冷老师把脚摔伤了吗，我怎么不知道呀？”
杨主任说：“听说是上星期下大雪那天回家路上摔了一跤，把脚摔跛了，肿了好几天呢！”
王编辑在一边附和道：“是的，今天才好些，去学院上班了，千叮咛万嘱咐拜托我请颜编辑您帮忙把样书送过去。”
想到下大雪那天喝醉酒发生的窘事，颜景不由自主地冒冷汗，后背上好像爬上一层密密麻麻的小虫子，使她痒得闹心。后怕之余，又开始担心起冷毅的脚来。
坐在去市郊钟山大学的路上，她给冷毅发了信息：“听说你脚摔伤了？”
冷毅很快回复：“我想瞒着大家，没想到这么快都传遍了？连你都知道啦，你这个小酒鬼。”
“什么酒鬼呀，别提了别提了，丢脸！那个……你的脚好些了吗？”
“快好了，走路还稍微有点跛。”
“你说你这么大的人，怎么走路还能把自己摔着？你那天又没喝多啊！”
“当然是抱你这只小醉猪抱得胳膊痛腿酸啰！不知道是哪个小孩把进单元楼阶梯上的雪都踩成了滑溜溜的冰块，我两腿发软就滑了一跤。可惜，我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把小柔大师刚给我的翅膀掉到地上，翅膀又坏掉了。既然这样，就算啦，看来‘爱神’和翅膀没有缘分，我以后不会再麻烦小柔大师了。”
想起楼梯口踩雪一事乃自己所为，颜景顿时尴尬地开始用脚趾头挖地窖，然而又不敢说破，只好避而不答：“好啦，感谢你那天找到我还送我回家，改天我一定请你吃饭。不过你放心，请你吃饭时我一定不会再喝酒了！还有，你的‘爱神’肯定会有翅膀的，我去拜托小柔再帮你做一个，没问题的，包在我身上。啊对了，我在去你们学校的路上，给房教授送稿子，今天他要是为难我，你一定要去救我！”
“有我在，你就放心啰，路上注意安全。”
到了钟山大学计算机系，去往503室房老办公室的路上，她又收获了无数目光。不论走在哪里，都好像有人在探头探脑地对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在看我啊？为什么一到这栋楼里，就好像变成了小名人似的，到处都有人盯着我看？难不成我和某个八卦绯闻的女主角长得比较像，她们都把我错认成她了？
她带着一肚子疑问到了503门口，想起上一次的可怕经历，站在门口犹豫再三，手圈成敲门状，却迟迟不肯落到门板上。犹豫间，余光瞟见楼道里有几个办公室门微微敞着，有几个脑袋躲在缝隙里鬼鬼祟祟地朝她张望。
做好心理建设、在内心走完整个流程后，颜景终于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房老说：“进。”
她推门而入，先问声好，然后说明来意，恭恭敬敬地把样书递给房老，生怕某句话说得不好或某个动作做得不对从而招致房老的苛责。
房老接过书，突然望向办公室门口，面带愠色地说：“进来也不知道把门带上？”
颜景转身望向门口——进来时分明已经关好了的房门，不知为何竟被打开一条缝！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关好的门还会自动打开，大概是锁有问题吧？而见识过房老威力的她百口莫辩，只能回去把门关上再到房老面前。
房老戴上老花镜翻了翻样书，说：“封面这个颜色，还不是我想要的，你们社里的美编始终搞不明白我的意思，怎么调也不对劲，理解能力太差！不过时间赶，就算了吧！印刷还不错，就是现在这印刷品的字都太小，一点都不照顾我们老人的视力。好了，那就这样吧，我带去美国，让那帮美国佬开开眼。”
“可是，房教授，美国人不懂中文吧？”颜景嗫嚅着。
房老说：“他们当然不懂中文，但书中的代码肯定看得懂的。”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
“你这小丫头，懂得太少！虽然美国人干了不少坏事，但确实世界上第一台电子计算机确实是他们造出的，这是冯·诺依曼的设计，你听过这个人吧？”话匣子打开，房老开始滔滔不绝，“后来啊，经历了晶体管计算机、集成电路计算机、大规模集成电路计算机几个时代，才有了现在的智能计算机。将来还会有第六代计算机——生物计算机。为什么呢？因为dna双螺旋结构的存储量相当于半导体芯片的几百万倍，能容纳大量信息，一个蛋白质就是一个存储体。”
“哇，蛋白质还能存储东西？好厉害啊！”颜景情不自禁地赞叹。
“目前来说，美国的计算机研究水平的确高于我们中国，但我相信，在前沿发展上，我们中国一定超越美国！”
“一定的！一定会的！”
“你这小丫头还挺感兴趣？你可以来读我的研究生。”
“可是，我是中文出身啊！况且，我都二十多岁了，再回校读书，恐怕有点太晚了吧……”
“只要你想学，不论什么时候都不晚！”房老回想起自己的往事，严肃地说，“90年代末的时候，计算机的标准配置是64mb内存和64gb外存，你算算，和现在的差距有多大？千禧年后，计算机技术迅猛发展，那时候我都过了40岁了！别人开始混吃等死想着养老了，我才开始与世界接轨，经过多年努力终于走到了世界前沿！只要你想学，永远没有太晚了这一说！”
在话题探讨的尾声，颜景想，既然来了，那一定要把上次的误会澄清。于是，她拿起样书，翻到扉页指着责任编辑、责任校对两行字给房老看，说道：“房教授，我想跟您澄清一件事：这本书真的不是我看的啦！您看这里，责任编辑是王小虎，责任校对是李舒琦，根本不是我的名字嘛！我叫颜景，颜色的颜，景色的景，不信，我把身份证掏给您看！”
房老透过老花镜上方的缝隙望向颜景，那角度就像在翻白眼，说道：“我不关心这本书到底是谁看的，反正看得不好！你这个小丫头，跟小冷一样较真，倒真像是天生一对。”
话说到这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憋不住的嬉笑，颜景转头看向门口，门不知何时又被打开一条缝，隐约可见有几个人影在晃动。
房老冲着门口大声说：“门怎么又开了，谁躲在那边？给我出来！”
门吱呀一声彻底打开，有个人似乎是被身后人所推，站不稳向前一个趔趄，他身后有几个影子像是找到了替死鬼，刷的一下消失不见了。
房老对着那摸着后脑勺发愣的小平头男学生说：“去把外面那几个人给我抓回来，我看到了，连你一共五个人，快去，一个不能少！”
颜景一脸懵地看着门外的场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样收场，慌慌张张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而那个小平头男生不知为何，刚出门就退回办公室内，紧接着冷毅出现了，身后跟着四个低着头的学生，男的女的都有，似乎是逃跑时刚好被赶来房老办公室的冷毅抓包。
房老说：“你们五个小孩，躲在门外偷听什么？”
冷毅过来时就发现这五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房老门口，心里已经明白他们是为什么而来。这几个平时见了房老就跟见了阎王一样能把两腿抖成筛糠的学生，竟然胆大包天，为了八卦不要小命。他感到好笑的同时，想到虽然自己身为他们孜孜以求的八卦绯闻的头号男主角，但房老可不是这些学生能招惹得起的人。因此，他动了恻隐之心，开口帮他们说话：“房教授，他们找我讨论问题，我觉得我解答得不太好，还是得过来向您请教。没想到过来的时候发现您办公室里有人，所以就在门口等候着。”
冷毅领着他们走到房老办公桌前，他的左脚明显还有些跛。颜景心里顿时像被魔鬼的爪子揪住，一种痛感油然而生。
“小冷，你不要替他们说话，”房老瞟了他一眼，又看向那几个学生，说，“你们这些小孩，当我不知道你们在门口偷听么？你们还不如这个叫什么，哦，叫颜景的编辑。人家小颜编辑有问题，敢当面找我说清楚，你们敢吗？”
那几个学生像犯错了似的低着头，当中有位上次见过的长头发女生羞红了脸，一脸泫然欲泣的样子。
冷毅解围说：“房老，您不是有代码要写吗？刚好这五位同学可以帮忙，您给他们交代任务吧。”
房老说：“哦，你想让他们以干活代罚？可以，过来。”
学生们亦步亦趋，来到房老面前，毕恭毕敬地等候发落。
颜景问：“那我……”
话还没说完，房老竟冲她笑了笑，说：“你什么你，没你的事了，去和小冷玩去吧！”
看见严苛冷酷不苟言笑的房老居然对颜景微笑，学生们简直像是看见了老虎吃草兔子吃肉，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像是要满足学生们的好奇心和八卦心，像是要炫耀什么，更像是要给自己壮胆或者试做出某种探，冷毅竟一时兴起，拉住颜景的手说：“走吧，房老找学生们还有事，我们先走吧。”
五名学生一起看向冷毅牵住颜景的手，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哇——”
待冷毅和颜景离开把门关好走远，房老说：“好了，刚刚都看到想看的了吧？去吧回去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我的代码不要你们写，就你们这水平根本不懂，写不出我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