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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铭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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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备热水。”

    听完屋里的回话他一愣,“这是后半夜做完那档事需要的?”,但他也不敢多问,回了一声“是。”便匆忙跑下去。

    待他跟厨房的几人不停的换着木桶里的冷水后,他才完全明白过来,公子带来的人不知为何身体冷如冰块,刚换下去的热水不到半盏茶功夫就冷却下来了,他们只好不停的更换。

    这热水对于体温正常的骆平阳来说无疑是过烫,泡了两个时辰,骆平阳现在已经是周身皮肤通红,呼吸微急。

    天微亮之时,骆平阳掌下的皮肤终于暖如常人,他劝退了侍卫那几人,长舒一口气,收掌靠在木桶边,杨旭失去支持的身体向前滑进水里,骆平阳急忙向前伸手捞起他。

    手里托着的脸庞在热气蒸腾下终于有了红润之色,睫毛上冰霜不再,被水打湿后更显鸦黑,胡须被他剃后,长而深的人中里蓄着一滴水,嘴巴在他手心上挤压出可爱的弧度。

    骆平阳把人拉向自己怀里,低头朝那诱惑他的嫣红吻了下去,柔软、迷香,彷如晨间初绽的花瓣,只敢轻触,不敢揉捏。

    “嗯”,怀里人哼了一声,身体微微一动。

    骆平阳慌忙抽离,可怀里人就是刚才的轻动,不再有下一个动作,骆平阳如释重负,刚度过劫难,可不能再让他动怒伤了身。

    怀里的身子虽是瘦瘠,但至少已经暖和回来,骆平阳揽紧怀里的人,把对方的头压向自己胸膛,目光忽的一戾,阴鸷之色让人胆战心寒。

    “在你体内植入寒冰锥之人,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言罢单掌在水里一拍、一推,溅起的水花变成数条三四寸长的冰锥直直没入木柱之中,瞬间又化回液态流下地面。

    日上三竿后杨旭醒来,他缓慢睁开眼,待意识全部回神,周身的酸痛也一并袭来,他又闭上眼,回想昨夜的种种,败下阵来被骆平阳点了穴,寒冰锥发作又被点晕,冷痛之时似有人相助,又听到了水声和轻微的说话声,还有滚烫的怀抱和触碰。

    想到这他猛地起身,头皮一阵刺痛,转头看向拉扯他头发的另一头,可就是这么一看,他心脏一阵刺痛,堪比昨夜。

    他抬头看向始作俑者,“你做什么?”声音里悲戚、茫然、愤怒皆具。

    骆平阳急忙把两人绑在一起编成辫子的头发解开,他就是怕他又有什么动静自己未能及时发觉,所以鬼使神差地把两人铺散交错在一块的头发编了个辫子绑在一块,没曾想他反应这般大。

    看着接着抬手摸向下巴的杨旭,骆平阳恨不得回到昨夜前,不曾跟他交手、不曾害他寒冰锥发作、不曾剃掉他胡须,不曾把俩人的头发绑在一块,可他毫无回天之力。

    杨旭摸不到自己的胡须,恨恨地看向他,手里的被褥似是要被他捏碎,咬着牙关一字一字的说道:“你剃了我的胡子。”

    “我只是觉得你这般年轻还不用……”骆平阳自知这次是耗子搂着猫睡觉,找死,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

    “出去。”杨旭的声音冰冷无情。

    “阿旭,我……”

    “出去!”杨旭竟声泪俱下声嘶力竭大吼出来。

    “我出去,我出去,你不要动怒。”骆平阳震惊,边说边慌忙往门外退“桌上有饭菜,饿了你就吃。。

    杨旭心如刁绞,一幕一幕的过往如刀刃一般自他脑中刮过。“铭斐,铭斐,铭斐……”杨旭呢喃,这名字,在这五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心里想着,嘴里念着。多少个醉后的清晨,他都是在这个人的坟头醒来。

    九月因他对他的思念成疾劝他、骂他、甚至打他,他都不曾也不敢忘掉这个人半分。

    落难之时,他先是遇到了九月,后来俩人在深山老林里前胸贴后背准备饿晕时,遇到了他。

    是他把烤好的野兔肉递到他面前,笑容纯真、灿烂。

    “快吃,这比馆子里的红烧肉还好吃。”这是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其实他自己未曾进过馆子吃饭,九岁那年命不久矣的父母把他托付给师傅后,跟着也是一贫如洗住在山上的师傅,靠打猎为生,吃着房前屋后自己种的瓜果蔬菜。后来他长大些,便把猎来的野味卖给山下的小馆子,才知道银子长啥样。

    所以他递给他的烤肉虽没油盐,但用了山林里采来的佐料,竟比杨旭在定北将军府中吃的家宴更美味。

    此后说要闯荡江湖的他便跟着他们师徒二人一路同行。知他身世及遭遇之后更是对他立下誓言,“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只要他不死,定不会再让旁人伤你半分。”

    杨旭听完噗呲一笑,这誓言用的着实不太恰当。

    此后,铭斐便带着他和九月躲避朝廷地缉拿,斩杀对他图谋不轨之人,寒冰锥发作之时为他运功抵御,甚至睡觉都要睡他身旁,把俩人的头发绑在一起,说是寒冰锥发作时能第一时间知道。

    杨旭第三次从暗雨楼里被铭斐救出后,捶胸顿足与自己那无用的三层功力,万般厌弃自己这张让骄奢淫逸之人起色心的脸,便用一根正在燃烧的柴火把它给烫了。

    那夜,铭斐辗转不眠,第二日交代了九月好生保护自己便离他们而去。

    三个月后,回来的铭斐有些异常,但杨旭并未在意,直到他借寒冰锥发作为他输送内力时,用他消失的这三个月学来的招数,把他自己所有的内力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他才明白,他这几日是在做最后的交待。

    杨旭搂着他的尸体哭了三天三夜后,才找了铭斐生前喜爱的竹林把他埋了,自己也在竹林建了听竹阁住了下来。

    整理铭斐的遗容时,发现他腰间挂着的香囊里,装的是他俩头发编成的辫子,是一次他骗他辫子打结解不下来,便用柳刃割掉了。

    哪知他竟当信物一般,随身携带,没再离过身。

    铭斐对自己的恋慕,他自然是知道的,黏腻的眼神,待他睡着后偷偷牵的手,遇险时奋不顾身的相助,为自己因失去功力无力自保而自残后的失眠,以及这最后的以命相受。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只要他不死,定不会再让旁人伤你半分。”这誓言并非用的不当,而是自己不肯面对。

    自己理所应当的接受铭斐的相守、相护,却又故意表露出对断袖之恨,逼他自己匿影藏形自己的痴恋。

    杨旭觉得自己比江湖中的那些凶神恶煞的野蛮之人更凶恶、残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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