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交流
玛琭暗自开心了一会儿，转念又想到了另一个难题。
佟家的二老爷。
这人的势力也太大了，敬事房总管管着整个紫禁城的宫人呢，那么大的官，竟然听他的。
佟家二老爷要有只手遮天的本事，那自己的日子可就艰难了。这种奸人早晚会被万岁爷除掉，就像当初的鳌拜一样。
自己做了他阵营里的一枚小棋子，早晚得跟着倒霉。
看来，自己在宫外打听到的消息都是皮毛啊！误导了说书先生，给了她指条危机四伏的道路。
玛琭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严重，越想越不安，再加上心事重重。这晚怎么也睡不着。
越睡不着，越觉得饿。
晚膳到现在，除了喝茶之外，只吃了两个馒头。两个馒头，还要感谢送膳的小太监心善勤快。
膳房不知道御茶房添了人，晚膳依旧是送了十六个人份例。送膳小太监主动说，去膳房给她讨两个馒头。
那还是个半大孩子，瘦的像颗豆芽菜似的，应该是御膳房里最下等的太监，弄来两个馒头想必也不容易，说不定是他自己的口粮。
当时院子里有许多人，她不好掏银子给他，只说了句谢谢。反正以后的日还长着，以后有报答对方的机会。
不知道睡了多久，听见一声高一声低，有节奏的“珰”“珰”声，像是铁匠铺子里在打铁。
起初，玛琭还以为是自己终于睡着了，紫禁城里怎么可能有人打铁嘛，肯定是在做梦。听到杏儿嘟囔了一句，“真烦人，又开始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她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睡着。
后面是造办处，许是造办处的人在忙活。那些人胆子也恁大了些，晚上的声音传的远，左边是乾清宫，右前方是慈宁宫，也不怕扰主子们的清梦。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消失了。迷迷糊糊中，听见外面的梆子响了四声。紧接着就听见安慧说：“杏儿，起床了。”
过了一会儿，像是意识到屋内还有一个人似的，又说，“玛琭快起床，到点了，咱们要去接班。”
玛琭坐起身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好饿。因为一夜没睡着，这日尤其的饿，肚子里空荡荡的，仿佛能塞下一头牛。
漱口的时候，顺便喝了几口井水。冰凉的水，从口中快速流淌到了肚子里。每次喝水的时候，玛琭就想，喝饱了水，可能就不觉得饿了。但不敢多喝。喝水多，要入厕，也是麻烦。
漱口，洗脸、穿衣服，梳头发，一番忙而不乱的收拾，都是训练出来的，不到一刻钟，就出了门。
“在下朝之前，一般情况下没什么事。主要是照看着箱子里装的茶叶，别让耗子咬，咱们这里有豆崽守着呢，耗子不敢进来。再就是照看好火烛和火炉，以防走水。”到了茶房，接班后，安慧拿了藏在货架后面的毯子，铺在次间的门里，“你在外间守着，我和杏儿再眯一会儿。”
“你们放心睡吧，有事我叫你们。”玛琭应话。
“哦，对了。”安慧又交待，“豆崽野的很，开门的时候，还用桌子上那条绳子把它拴起来。否则，跑出去，追都不追不上。”
“知道了，安慧姐。”玛琭笑道。
在当值的地方，是不能躺下睡的，就是靠着墙眯会儿。因为习惯了这种睡法，两个人坐下不久，就又睡着了。
玛琭这才看向蹲坐在藤条椅上的胖橘猫。目测有十多斤重，黄白相间的毛色，圆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玛琭对着它做了个无声的口型：“豆崽？”它呜的一声蹿过来，扑到了玛琭腿上，仰着大猫脸：“喵~”
“姐姐们在睡觉，没有耗子的时候，不许出声。”玛琭向它传达自己的心思，同时弯下身，摸它的脑袋。
猫咪和同伴交流，靠的是意识感应。自从梦到了前世，玛琭的味觉听觉，身体的协调性渐渐有了变化，还能和猫咪无障碍的交流。
因为这些变化，有段时间，她特别害怕变回猫咪。还好，一年一年的过去后，她仍然是人。
她想，这大约是有了上辈子的记忆，那些记忆形成的习惯，让她无意识的调整了自己的身体。
胖橘猫收到了她发出的信息。低呜了一声，仰着脸，来回蹭她的腿，用行动表达心中的敬仰和亲腻。
玛琭在心里暗笑，没见过这么大个的同类吧？我是猫中之王。
终于有同伴了，胖橘竖着尾巴围着她的腿转圈，愉快地从肺管里发出呼噜呼噜声响。
因为有新朋友陪伴，饥饿的时光，也没那么难挨。不知不觉中，天色微亮。
早膳一碗稻米粥、一个杂样馒头、一个马蹄烧饼、一盘炒豆芽和一小碟香油拌芥菜。
与学规矩时，早膳只有一碗咸粥和一个馒头相比，好多了。尤其是把芥菜夹在馒头里，特别好吃。
由于肚子太空，这么多东西全进了肚，感觉刚垫了个底。还好茶房里最不缺的就是茶水，又喝了一大碗茶后，终于混了个半饱。
只要别饿的太狠，就是好日子。反正近期是在茶房辨认茶叶，活动量不大，消耗慢。
玛琭还以为又是认识茶叶的一天呢。
岂料，辰时刚过，顾问行就拿出一个青花罐子交给她：“这是新到的碧螺春，你和双喜一起送去乾清宫茶房。”
“小的领命。”玛琭双手接着。能出外差，是不是就表明，总管接纳了她呢？
昨天认识的三十二种茶叶，安慧姐考她，她可是一样没错。安慧姐还在总管跟前夸赞她，有天赋，学的快。
“这是万岁爷最喜欢的茶，出自苏州洞庭碧螺峰。”顾问行又道。讲起茶叶的时候，他的神态不再像先前那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样儿，变得有几分的平易近人。
“茶树周围种有果树。根枝在土下纵横交错，根脉相通，茶树吸取了果香，汤色清透，回口甘甜。仅采摘细芽，一斤大约有七万个茶头。这里面是半斤。”
“谢谢顾爷教导，小的记着了。”玛琭抱着冰凉的瓷罐，福了一下身。并暗暗下决定，一定要圆满的完成差事。即使是地震了，她也会死死的抱着这罐茶，不让嗑了碰了。
“快去快回，外面的热气重，路上别耽搁。”顾问行催促道。
“是。”
出了茶房的院子，跟在玛琭后面的双喜，快走两步和她半排而行，低声问：“你知道乾清宫在哪儿吧？”
“知道啊。往北拐，穿过月华门就是。”玛琭笑道。她对宫中很熟悉，腿脚又快，最适合跑来跑去的差事啦。考虑到新人知道月华门不正常，又解释，“昨个儿来茶房，刚好路过那里，门口站的有黄甲护卫。顺公公说那是月华门，万岁爷在那个院子里住，寻常人不能随便进。”
“对，就是那里。护卫要是拦你，你把御茶房的牌子亮给他们。”双喜捂着肚子说：“我去一趟茅厕，你先走，到月华门内等我。”
玛琭脸上的笑意立即消失了，紧抿着嘴唇，不应话。宫里有规定，宫女办差事的时候，不能单独出行。
这……这好像是一个陷阱。
难怪这么快给她派差事，原来是想借机赶她走。